第二十二章 兩處情

第二十二章 兩處情

「主上——你不擔心嗎?以楊光、賈克己為首的舊勢力一定會以此大作文章的。」筒潛皺眉提醒道。

「呵,他們能作出什麼宏篇著作來?無非就是成家立業之類的事——正好我也想會一會楊光。」曲弈風不以為然地沉聲回應道。

咳咳——成家立業?

主上倒說得輕巧,妄想以聯姻之由,拚命想安排自己的眼線進入翎城宮內部楊光,好說歹說企圖挑起三城紛爭,來滿足自己野心的賈克己——為什麼他這個部下比他曲弈風還要著急呀?他現在是吃著親衛的糧,操著城主的心啊!

話雖如此,不放心的筒潛沉吟片刻,還是沉聲開口道:「御城中人向來喜舞善舞,怎麼突然就宣告說要進選歌伶呢?三城各有所長,自古都是互不干涉、互不交叉的,進選歌伶之事會不會只是個幌子?」

關於年輕有為,冷冽倨傲的御城城主上官一闕的非凡事迹,筒潛自然是不陌生的,因此心裡難免會有所忌憚。

聞言,曲弈風睨了一眼憂慮未褪的筒潛,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沉聲開口道:「怎麼,我們的直屬親衛怕了?別傻了,上官一闕是何等人物,他要是想做些什麼,絕不會借進選歌伶之事的。」

雖然曲弈風薄唇微揚,暗紅的眼眸帶著些許笑意,語氣也免不了打趣,可筒潛還是聽出了曲弈風三言兩語中的斷然肯定——

據他所知,主上與御城城主上官一闕之前並沒有什麼直接的聯繫,也不曾見面,主上哪來的自信這般確信那上官一闕就不會來暗的?

這般想法下,筒潛充分發揮不懂就問的仕人風範,恭聲開口詢問道:「主上——為何這般肯定?」

似乎是筒潛的直率發問,驅散了曲弈風心底的點點暗沉,曲弈風不禁笑出聲來,好整以暇地發問道:「哈哈——筒潛,我來問你,三城為何能在遺世獨立中保持三足鼎立的局面幾百年之久?」

「額……各有長短,互相制衡——御城軍隊強悍,最為安定;翎城物產豐饒,最為富庶;曄城海陸運發達,商業繁榮——可這些與上官一闕此般行為有關係嗎?」筒潛思忖片刻,擰眉沉聲道。

御翎曄三城既是競爭又是扶持的特殊關係,再加上三城城主即便是有對外擴張的野心,也受制於這種牽一髮而動全身的境況,不敢輕舉妄動,因而近幾十年來三城子民倒是相安無事——

只不過,這種和平繁榮的景象,真的能長久地維繫下去嗎?

見筒潛還是一副不解的模樣,曲弈風只好嘆然解釋道:「上官一闕是聰明人,他絕不會在這個時候打破這個局面的,況且……」

是啊——三城交界處不明勢力蠢蠢欲動,稍有遠見的當權者都不會在這個時候發動紛爭,讓境外實力趁機鑽了空子!

筒潛自然是深諳此理,斂了斂神后,見曲弈風負手直立,笑笑著欲言又止的甚是得意的模樣,筒潛不禁疑惑地開口詢問道:「——況且什麼?」

「呵,以進選歌伶為挑釁訊號?上官一闕不屑做這種蛇鼠之事。」曲弈風抿唇輕聲道,低沉嗓音里掩不住的激賞——

有些人,無需見面,便能對其品行能力等判定一二,男人之間,很多事都是不言而喻的。尤其是同為城主的他們,他們不可能閉目塞聽,即使不曾見面,可關於各自的傳言,早已爛熟於心了。

他曲弈風向來敬重敢做敢言、恩威並重的人,上官一闕無疑是其中一位。要是有機會與上官一闕交手,他倒是挺期待的。

一思及此,曲弈風眼底的笑意不禁更深了,心情轉好的他,朝還處於沉思當中的筒潛擺擺手后,便優哉游哉地朝崇明殿走去……

嗯,筒潛這小子,做事有條有理的,就是有時想得會有點多……

良久后,筒潛終於是緩緩回過神來,看著曲弈風氣定神閑的朗朗背影,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很好,看來是沒什麼事了,主上果然還是主上,從不會讓自身的情緒影響自己的判斷力!

轉眼又到了金陵街最為繁盛的時分了——萬家燈火緩緩亮起,絲竹弦樂聲隨之響徹兩岸……

岸芷汀蘭,客滿笙歌。

叩叩——

「月牙是吧——進來吧。」嬌聲軟語從門內傳出。

一得到應許,月牙連忙推開而進,人還沒到,難掩憂慮的嗓音便先響起了:「傾城,你怎麼了——不舒服嗎?怎麼不去席間?」

「沒,就是今晚不想跳舞而已……」傾城雙手支著下巴,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聲開口回應道。

見傾城儼然一副興緻索然的模樣,月牙饒有興味地睨了睨傾城,悠悠然地在傾城面前坐下,似笑非笑地俏聲道:「嗯……莫不是因為主上沒來,我們傾城就失去跳舞的興緻?」

不等傾城有所回應,月牙又悠然開口道:「也難怪,最好的觀賞位置空著,多少都會讓人有點不舒服的呢!」

「誒誒,月牙兒,我不想跳是因為今日心情欠佳——才不關他的事呢!況且,那個位置又不是特地留給他的……「傾城略有不滿地嘟囔道。

這個月牙真是的——有事沒事,就凈把他倆扯在一塊!

他來不來,是他的事,她跳不跳,是她的事,兩者並沒有必然聯繫好嗎?

討厭啦——她才不是因為他沒來就沒心情跳舞的呢!

她只是有點累了——對,是因為累才不想跳的!

月牙知道傾城就是口硬,也不跟她爭論,就怕說多了反而會弄巧成拙,只好似是無意地輕聲開口道:「主上政務繁忙,大概是抽不出空來吧——嗯,不過也有可能是某人說了些什麼讓主上不願再來的話……」

其實,後面那句完全是月牙順口說出來的,卻沒想到傾城聽了之後,嬌媚的小臉驀地刷白了——

傾城,一見傾心,一舞傾城,你的名字取得真好——那一句似是臨別贈言的話不禁迴響在傾城耳邊,那雙忽變的暗沉紅眸浮現在腦海里,思緒不禁又纏在那個讓人琢磨不透的邪魅男人身上了……

「傾城——你還好吧?你臉色變得好差喔……」月牙不知傾城為何會忽變蒼白,只好急忙直起身來,探出手去,想看看傾城是否是生病了……

傾城稍稍別過臉去,止住了月牙探身向前的動作,輕垂眼帘,幽幽開口道:「月牙,很抱歉,我有些倦了……」

「怎麼回事——需要喚大夫來嗎?」月牙不放心地急聲問道。

「不……我就是突然有些困了……上床躺著睡一覺就好……」傾城搖了搖頭,輕聲呢喃道。

「喔……這樣啊……那你好好歇息,那我去席間咯?」月牙難掩擔憂地看了看傾城,輕聲開口道。

「嗯,你去忙吧——席間總要有人看著的。」傾城知道月牙還是放心不下她,只好故作無事地笑了笑,朗聲回應道。

月牙握了握傾城的手,囑咐了幾句后,便緩緩離開了……

她剛才是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嗎——嚇著傾城了?

傾城與主上沒什麼事吧?

哎……算了……

傾城應該只是太累了……

她得加把勁,不能再處處依賴傾城了。

今晚——就當做是場歷練吧!

月牙走後,傾城還真滅了燭火,早早地上床躺著去了……

這種情況下,傾城自然是不可能這麼早就睡得著的,這隻不過是傾城有煩心事時的一個習慣。

在樂憐谷時,隨處都是綠草如茵,傾城喜歡躺在柔軟的草地上,望著天邊的白雲,任由自己天馬行空地胡亂想著,而現在沒有綠草白雲,只好退而求其次躺在床上,望著帳頂,好好理一理思緒——

她是不是該跟他說聲抱歉?

好像這些天來,她都太任性了……

他今天不來,是因為她早上說的那些話嗎?

要是他以後都不來——她一介藝伶,如何能再見到他?

他的馬,她還沒還給他呢!

這麼說來,自己好像真的是因為他不來,才沒心情跳舞的……

完了——才叫人別來,她就開始想他了?

她是不是真的病了啊?

果然是胡亂地想著,真不知這麼明顯的「癥狀」,正常人不是都應該是想著如何「對症下藥」的么?怎麼到傾城這,最後結論就是「她到底是不是病了」?

夜色轉深,席間傳來的絲竹弦樂聲也漸漸減弱了,傾瀉下來的如水月光無聲地撫摸著世間萬物……

紗帳內的人兒在「病與沒病」的苦惱中眨巴眨巴眼睛,沒過多久,便兀自墜入夢鄉了……

然而,在思緒縈繞的另一頭,有人顯然沒有得到周公的垂憐。

翎羽宮內,燭火搖曳。

散落一地的紙張,在夜風的吹拂下,墨香四溢,紙張也隨之沙沙作響……

男人左手抉著衣袖,右手執筆,斂眉凝神的,不知正伏案寫著些什麼——

也不知過了多久,燭火被忽如其來的強風吹滅了,滿室陷入了黑暗當中……

乍然失去的光亮,讓男人下意識地望向窗外,好一會後,男人嘆息著俯身蘸了點墨,再劃了划,便把手中的筆擱下,靜默地走回內殿里去了……

一陣窸窸窣窣的褪去衣物的聲音傳來,偌大的宮殿隨即陷入了寂靜當中——他大概也睡了吧?

夜風繼續徐徐吹過,水一般的月光自敞開的窗戶柔柔地瀉進來,滿室忽變明亮了許多。案台上,正用鎮紙壓著的那張捲起一角的紙,一首墨跡尚未乾透的詩便驀地沐浴在月色里——

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

一見好奇生,再見情意動。

思卿不見卿,何以度長夜?

風來燭火滅,何似閣前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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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闕未顧風亦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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