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神武受阻

九州中原，呈沃土縱橫之勢，而慕煙國遠在漠河之南，行親隊伍經過幾個晝夜的舟車勞頓，一直到了慕煙京師之後這才稍降停息下來。

慕煙禮制襲承南郡，左右明法尚得仁厚，尊卑宗序亦是代代執傳，先祖彌留宗法有雲:凡聯姻之女眷，入京皆不得予從神武門，四方合德，好以顯天朝聖威。

慕煙皇宮的城牆百里一路都有精兵把守，但是慕煙皇帝楚嵛阭有令，行親隊伍一律需得從朱雀門入宮，這朱雀門乃是皇城東側門，明眼人都知道，若慕煙真在乎與風凌的聯姻就必不會如此。

紅絲帕下的蓿卿微蹙起柳眉，眸中還凝溢着幾絲恍然，因為她即將要面對的是無盡的未知與變數。

天色愈漸沉暗，慕煙國的紫禁城門早以高懸起了忽明忽暗的火把，可眼見着風凌的迎親隊伍就要入宮時，卻是突發了不明所以的變故。

「放肆，沒看到這是什麼地方嗎？」神武門的一行兵將驀地擋住了蓿卿迎親隊伍繼續前行的方向。

絲管禮樂聲驀地停止，幾個有威望的掌諸嬤嬤楞是如同丈二的和尚般摸不著頭腦:「大人，是發生什麼事了嗎？您看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可別讓公主誤了時辰。」眾嬤嬤皆是陪笑着言語。

「誤會？哪來的誤會？」那將士嗤之以鼻，他鄙夷地同其它人附和著笑，自古遠赴聯姻者地位大多卑賤，他們更自是不把這些個風凌虜國之臣放在眼裏。

「你可看仔細了，這裏是神武門而並非朱雀，慕煙宗法禮規，難道風凌豈有不知的道理？」

「大人，您真的誤會了，適才掌諸大人吩咐著要奴婢們該從神武門入宮。」嬤嬤詫異向著諸將士解釋，這也才想起來要找領事的掌諸。繁文節諸事本應由慕煙的掌諸一併告知，可今夜那掌諸只吩咐着她們應改從神武入主后倏而便沒了蹤影，至於為何出了差錯她們也是不得而知。

「休的胡說，依本將軍看來爾等就是罔視禮規，來人那，把這些有意破壞我朝宗法的奴才給我拿下。」神武門的兵將沒有聽禮樂嬤嬤的解釋就匆匆要將她們拿下。

大人饒命啊！大人饒命啊！人群沸亂不止，劍鞘和著雜亂的馬鳴聲就這樣傳入了轎內女人的耳中。

「住手！」就在將士拔劍相向之際，鑾嬌中卻是響起了這冷傲決然的嚇止聲。

而那些轎夫也自是領意著將那鑾轎輕緩落地，鑾轎旁的歌兒也隨即輕輕挽了挽那紅幔簾。

那將士見狀嗤之以鼻地輕蔑一笑，他倒是想看看這風凌送上門來和親的公主究竟能夠玩出什麼花樣。

「靜和公主，我朝宗法有雲……」

「住口！」將士一語未完，卻是被蓿卿生硬打斷，紅絲帕下女人淡漠著眸，怎麼會是神武門？看來今夜之事過於蹊蹺，掌諸嬤嬤理應是得了指令入主朱雀門，再出了差錯也只能是他人有意而為之，而至於目地也無非就是為駁風凌的面子。

兵士們一聽便不由得朝那鸞轎的方向望去，他們被這小小女子的氣魄給懾了一驚，細下思量著這紅絲帕下的琉光接下來想幹些什麼。

「慕煙宗法？大人再提恐怕是要貽笑大方了。」女人輕柔的話語微含幾絲凌厲，風緩緩吹拂著那蓋着的紅絲帕，固然平添了幾分寒涼的美感。

「公主這是何意？」

蓿卿輕哼一聲，只見她繼續說道:「大人所述慕煙宗法人尚皆知，風凌又豈非不知明義，至於入主神武之事大人恐怕是誤會了，靜和只不過是念著天朝宗法，特意過來暨拜天恩。」

蓿卿一字一頓地說着，渾然染著將門之女的風範，神武門的將士更是厲色，萬沒有猜到蓿卿同樣會搬出天朝宗法。

「你……好個巧舌如簧的……」持劍的兵士正似要反駁，可驀地恰被一趕來的將領制止住了:「還望公主見諒，剛才奴才們多有得罪，既是誤會一場，還望公主移步朱雀，可別誤了時辰。」

吉時快到了，城央的磐鼓開始敲響了一許，而他們自是也怕承擔耽誤了時辰的罪名。

「風凌天朝向來以寬厚為德，靜和自是莫不敢忘，既是誤會，靜和也是希望大事化了，小事化無的，大人你說是嗎？」

「是是是……」那將領心猿意馬只得連連應合著。

「靜和還請大人一併前往朱雀。」蓿卿婉若一笑繼而幽幽開口，她明白今晚只有兵將之士陪同前往，方可避免再出差錯。

「這……」聽到蓿卿如此說那將士自是遲疑了些許。

「怎麼？大人不願意？莫是大人早以知曉，如此一來，這慕煙……」

「是是是，末將遵命」那將士心領神會，再說下去恐怕就會把事情更加鬧大。

「那就好，靜和還希望大人給風凌一個交待，本公主可向來不相信這誤會背後得罪的巧合。」

望着鸞轎復又朝朱雀方向去時兵將才連連應允，琉光的意思他們再明白不過，今夜之事的確是並非巧合，而他們要做的則是秉公查明。

而神武東闕門央，一名絕美的男子卻將此盡收眼底，風輕緩吹拂著遠去鑾轎的車簾，男人薄唇輕揚，望着裊娜女人的嬌陽的嫁衣時卻是勾起了一抹邪魅的笑。

……

今夜的瑤台倩影疏寥，月光清朗無痕流瀉在梧桐秋葉，凝華成思被風漾落在了秦湘殿，縱然是紅燭搖曳，也難繾悲涼。

蓿卿在掌諸嬤嬤的帶領下入了秦湘殿，她規規矩矩地恭坐在床榻，極力保持着一個大家閨秀所應有的風範。因為這場政治聯姻，關乎的不僅僅是她個人的命運，還有家國的興衰，容不得她有絲毫的越禮之說。

「回姑姑，北慕殿那邊傳來消息，皇上今日國事繁忙，就不過來了。」不知過了多久，門外主事驀地傳來了一陣通報聲，隨即屋內嬤嬤便向琉光作了個揖帶着一眾奴婢紛紛默揖告罄掩門退下，只留下了幾個小丫環在秦湘殿照料。

「誒，風凌虜國之臣果真是不受待見。」

「可真是可惜了這傾國傾城的臉了，皇上啊，瞧都不願來這瞧一眼兒。」屋外兩個宮女正偷偷地挽袖輕笑，她們肆意嘀咕著，一邊還不時的鄙夷地朝屋內望去。

夜，靜的可怕，蓿卿透過紅紗的落縫望着那燃息的焰燭，心開始一點點沉落，逐漸涼愴。可她依然規矩地坐着，冷傲的眸中閃著一絲哀怨，不是早該預料到的嗎？從她辭別漠漠故土時，她便是聯姻工具，也便不再配擁有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