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凰女鳴鼓
紫禁城的巍巍榮光大殿，滿朝文武伏膝而跪，延亭台的磬鐘敲響了三許，沉音不住地旋繞在君臣之間。
正襟危坐於鎏金龍椅上的晉安帝面含慍色，他雙鬢垂垢起蒼白，卻老驥伏厲，以不容侵犯的天子威嚴迫視着跪在朝殿中央的滿朝文武。
堂皇的殿央籠罩着弓破緊凝之感，眾朝臣皆秉息垂目，不敢發出一言。
風拂著女人的衣襟，殿外的鳴鼓前琉光傲然而立，握住那的手的力度重了幾分，她知道當這鳴鼓響起的那一刻，自己的命運也將會一併決定。可是她不知道的是遠處閣台上央此刻正有一男子臨風而立，深壑的眸中卻隱著不盡的罹忿。
「陛下，慕容華宇不顧君臣之義惘視風凌宗法，而今慕容蓿卿竟敢假傳聖旨私截法場，此等不君不義之罪有孛國法綱常，還請陛下治罪。」?殿內王氏族臣稽首進諫。
「陛下，慕容華宇顧因有罪，但現下最為重要的還是與慕煙交歡聯姻。」
「夠了！」聽着群臣的緘言，晉安帝不耐煩的擺擺手，慕煙近來不斷攘括風凌周邊城池，百姓已諸怨奮起奏章上達的同時自是讓他憂心忡忡。
「慕容蓿卿何在？」
隆冬～隆冬～隆冬～
就在晉安帝的話語落下之息，榮光殿外朱雀門上的磬鼓卻是蕩蕩涌如浪般地鳴響了起來。
磬鼓若響，必有請命，其心昭昭，日月可鑒。
「報……」一御林軍色持劍疾色入殿。
「啟稟皇上，慕容蓿卿請求入殿覲見。
這……
一時間朝堂群臣紛紛絮語，自晉高祖以來，除卻太后，還從未有過女子鳴鼓步臨前朝。
「傳……」晉安帝頓凝了一息后吩咐下去。
「傳慕容蓿卿覲見～傳慕容蓿卿覲見。」主事太監得了皇令，於殿外攬了攬手中的佛塵，喧達聲亦是裊裊顰顰繞於皇城闔央。
榮光殿下兩邊砌著千層石階，中堂白虎盤柱栩刻，大有一飛衝天之勢，琉光一步一個台階裊款而上，她雙手揉掖着裙褶的流蘇，在眾人的注視下，終是進了榮光殿。
原本已沾濕的衣裳早已褪去，紅裙逶迤，外裳紗勾綉著若隱若現的金燦玲瓏玉珠紋，左右朝臣開始不由得暗下打量這膽識非人的世家小姐。只見她年紀不過才十八芳華，可傾城的容顏下卻凝著一股清冷的傲氣，不僅有着閨中女子的婉約，更有着皇女的風範，即便是初見天顏也稍未透過一絲慌張，可見這風凌第一女的聲譽竟也不是子虛烏有的事。
「臣女慕容蓿卿叩見陛下。」蓿卿踱步裊裊踏入殿央朝着晉安帝跪下。
「你就是慕容蓿卿？」晉安帝凝著殿下的女子，不由得帶着一絲好奇，他更不懂的是，何以讓慕煙國的皇帝願退兵三十里而只為求她。
「回稟陛下，正是臣女。」??漠傲的眸從緩輕抬，卻冥冥之中仿若晨曦之月，清冷，也有那樣的決絕。
「出逃鄴城，假傳朕的聖旨私截法場，你所犯的事朕每一條都可以治你死罪，嗯？」
面對晉安帝威怒的質問，蓿卿那冷冽的眸中依舊是淡然的神色，她垂目低首鎮定答道:「臣女有罪，但這罪不全在臣女一人，於國於民，陛下也應有一定的責任。」
「放肆，你這小小女子豈由你在這胡言亂語，蔑視天威？」王尚書頤指氣使的呵嗔著蓿卿，朝中大臣也自是個個心驚膽戰，他們萬是沒有料到琉光會如此進言。
「陛下，此等女子出言不遜，還請陛下治罪。」
「於國於民，朕也有責任？」晉安帝微微蹙著眉從龍椅上下來，那佈滿塵霜的觳皺的臉上卻是凝著平淡之氣，他指上殿下蓿卿:「說！朕讓你說。」
蓿卿伏袖行了大禮，她從容地抬起頭望着一代帝王:「臣女徨恐，國難當頭理應應允遠赴，可於國於民，陛下確有其責任，於國，風凌邊境連年災荒，兵力不足，朝廷不盡綿力以至於戰力貧伐實乃陛下之過，於民，臣女之父功勛顯赫，數十年征戰沙場從未有過一句怨言，而今皇上竟因臣女之過而要舍這一國將，試問又如何對的起風凌歷代列祖，又如何堵的住這天下的悠悠之口？」
女子絕決的話響徹在整個殿央，百官們皆是徨徨，他們忙的一同跪下，心裏也是不由得替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暗自捏了一把汗。
「你就不怕朕殺了你？」晉安帝捋著髯須望着蓿卿，可卻沒有半分怒意，甚至還帶了幾分欣賞之色，不得不說蓿卿的話字字歁切，而晉安帝也是沒料到一深處閨閣的世家小姐竟有如此膽識。
而就在朝臣都以為晉安帝會下殺令之時卻見高位上的天子驀而大笑起來:「想不到朕的文武百官竟還不如一文弱女子，慕容蓿卿，敢說真話的人你是第一個，慕容愛卿可真是教子有方啊。」
「陛下謬讚！」蓿卿緩緩鬆了口氣繼續說道:「顧臣女鳴鼓乃為自己請命，臣女願遠赴慕煙結秦晉之好，也願兩國再無紛爭。」而朝臣皆是鎮驚，他們未料到這娉婷女子竟有如此之氣魄。?風凌宗法有雲，凡磬鼓請命所為凜然大義，自當賜允天恩。
「好！不愧為我風凌兒女！」晉安帝豪狂闊笑一息后便傾袖坐回龍椅，他手赧握住麒麟玉頂的炫珠，俯視着朝殿下央的一切。
「來人，上紙墨」
……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今感慕容蓿卿淑慎性成，柔嘉維則，特即冊封為靜和公主，期日後遠嫁慕煙，以示秦晉之好，欽此。」
「此外朕另外赦免慕容將軍之罪，並賜封為鎮國大將軍。」
「謝主隆恩。」蓿卿跪在殿央聽着這黃懿的字字，爹無事便好，若舍她一人而換來百姓的安樂，也是值得的。女人緩緩俯下了身子，那虛晃的影兒即刻湮滅了周遭，此刻她聽到的只有朝臣的慶賀，還有罄音的繞樑。自古國之若幸，民亦安樂。
可她此刻卻唯獨聽不見自己的聲音，也不知道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