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何來恨意

第八章 何來恨意

浮生若夢,磕磕絆絆,到頭來終不過悲歡一場,而有些人一旦遇上便是一生,也便會是彼此之間註定的宿命。

晰微的光曳下了斑駁的影,晃漾在明纖華帳上,暖風環生,玉簟過秋,倒把昨夜的殘寞吹塵的明凈緋然。

蓿卿昏沉地躺在床上,長夜難眠,就連她自己似乎也忘了是怎樣安然入睡的。

睫毛顰蹙,女人雙手揉掖上胸前破碎的衣襟,纖巧的柳眉間也深鎖慌恐與不安,仿若由始至終都被一個個深夢困擾著。

朦朧曲致幽轉間迴繞着裊裊餘音,夢裏曼妙的琴聲幽揚,白櫞紛妍,吹落了捻捻梅花,一襲流羽華服的男子柔坐水雲間,他輕攏古韻,撩撥冰泉,極度風雅翩然。

自己這是在哪兒?在夢裏蓿卿兀自疑惑著,她開始輕撫上自己的額穴,慢慢尋着琴音的方向走去。

白霧朦朧,慌忽間那琴音的不遠處又恰似有一白衫女子在婀娜起舞,清影柔媚,宛若畫中仙,她與琴前的男子相視而笑,仿若只一個眼神,她們便就可以懂得彼此。

梅蕊零零星星地飄絮著,美的仿若人間仙境的一場寒冬冷月的雨雪,蓿卿小心翼翼地踏着香徑,生怕驚擾了那一對壁人,可她只一停卻下來,這如畫般的仙境竟如浮光掠影般的奇迹消失了。

他們逐漸被桃花湮滅,落花,幽幽琴聲空遁寥無,終只是剩一片白霧。

原來良宸美景,都似這般斷井殘垣。

蓿卿站在原地不解地朝周遭望卻,可頭卻越發疼的厲害。

「慕容蓿卿,你記着,你只是一個還債的債物。」露骨冽寒的話語開始不住地陣陣襲來,蓿卿拚命的捂住耳朵,可這些話語就仿若千萬把利刃,要將她割裂地體無完膚。

「慕容蓿卿,朕會讓你們生不如死!」男人冷若冰霜的話再次從後面響起,蓿卿剛偏轉過頭卻正是對上楚嵛阭冷絕的俊臉,他魅迷的薄唇微揚,開始狠躪地掐著自己的脖頸,渾身怒斥着不屑和鄙夷。

咳咳……不要,不要……

蓿卿驀地從睡夢中驚醒,她臉色蒼白,目光略顯獃滯,唇齒間也隱著幾絲游晃的氣,似乎在平息胸膛那起伏的呼吸。苦澀的泛白的唇輕泯,更是添了無盡的悲。蓿卿拖着破碎的衣裙綣縮在一隅,終是把頭埋在了雙膝。

這夢太過真實,真實地讓她害怕,他們是誰?而昨夜那個男人為什麼又會如此恨自己……

「快住手,你們要幹什麼?」

「賤婢,竟敢在這礙事兒,仔細小心你的腦袋!」屋外驀而傳來了陣陣突兀的斥嚇聲,因着秦湘殿原本就偏僻,今早這一罹鬧,楞是驚的長廊的金絲雀唧唧啾啾地歡鳴了起來。

「都給我弄仔細點!任何一個角落都不要放過!」

一身襲藏青榮紋花服的掌諸嬤嬤高傲的站在院中,祥雲髮髻攏盤,眉眼盡顯著漠冷,這是昨夜的嬤嬤沅宜。而她身後則是一眾婢女,婢女們個個手上托著有水的玉盤,盤中還似浸著艾葉及畫着佛梵文的明黃符紙。

「你們幾個,去!最好每個角落都不要給我放過。」

「不準去!」

歌兒伸張開手擋在沅宜的面前,到底是憑什麼?慕煙皇帝要這樣對待她家小姐,她也就是看不慣這些人頤指氣使的模樣。

「怎麼,本掌司看你是嫌自己的命太長了。」沅宜的眸中閃過一絲凜冽,她一步步逼近歌兒,隨即用手狠捏住她的下顎。

「你們還楞著幹什麼?」

那身後的一眾宮婢得了沅宜的指令則硬是闖進了殿院的各屋,她們將玉盤中的水漾灑在床榻,被褥,木杌這個殿院的任一角落,又將黃符浸粘於翠窗上。

「快住手……你們在幹什麼?」芊兒一陣腦怒,她退開着沅宜跑下窗旁將那些黃符一道道黃符給撕了下來。

「一個個都是死人嗎?」沅宜怒火中燒的咒罵着那些宮婢,一時竟也顧不上什麼,她一把扯住歌兒的頭髮:「臭丫頭,你是個什麼東西?竟敢褻瀆神靈?別把晦氣帶入宮中!」沅宜咬牙切齒地說着,竟越說越氣,可那手臂將是要落下之際卻是被身後一道力度生硬地擒住。

「小姐……」歌兒原本閉着的眸此時卻是驀而掙開了。

今日的蓿卿一襲淺粉落霞流櫻,領襟虛合交錯,明露出醉人白皙的鎖骨,赤金玉鈿繁而不亂的鑲嵌於鳳絡髮髻,顯得熠熠華輝。可那雙鳳眸卻含着凜冽的寒光。

她緊緊地攥住沅宜的手腕,細膩地觀驀著這掌司眸中幽沉的黑霧,適才的一幕幕她看在眼裏,她仿若看到了一種恨,這種恨就和昨夜那個男人的恨是一樣的。

許久許久,沅宜就這樣任由蓿卿攥著。

「罔視宮規,見了主子不行禮,難道這也是你一個奴才該做的事嗎?」蓿卿渾身透著不容侵褻的皇女風範,隨即便也狠甩下沅宜的手腕。

沅宜沒有絲毫的窘色,聽到女人如此說,她楞是不屑地凝了一眼蓿卿:「主子?」沅宜似是聽了一個笑話,她露出嘲諷的譏笑款步在蓿卿的身旁裊裊而走:「皇上厭棄的……難道也配自稱主子?」

沅宜得意地挽袖輕笑,她故作輕咳一聲,眾宮婢皆是不由得勾著鄙夷的笑朝着一旁的蓿卿望去,昨夜在北慕殿發生的一切今早宮中已人盡皆知。

沅宜是染坊和浣衣局的掌諸,做事別有一番雷厲風行,又深受太后器重,平日裏跋扈張揚慣了,她又怎會將蓿卿放在眼裏,再者蓿卿還是風凌的人,還是……

蓿卿苦笑一聲,昨夜的不堪似又一幕幕回漾在自己的腦海之中,她從容應答著對上沅宜的冷眸:「配或不配?想必姑姑都沒有這個資格論斷後宮妃嬪之事。」

「這是當然。」沅宜來回撫摸着衣姎的花綉:「本掌司今日前來乃是奉了皇上的命令特來消除晦氣。」

「晦氣?姑姑這是何意?」蓿卿的視線不由得停在了那一道道黃符上。

「您有所不知。」沅宜緩緩而道:「這秦湘殿原乃是先帝棄妃的寢宮,只怕是有晦氣,而占術師說了,風凌之人大都多染陰氣,咳咳……」沅宜故意沒再說下去,她開始輕緩走到蓿卿身邊,似帶了幾分嘲諷。

淡漠的眸中不禁掠過一絲冷笑,她蹙眉走到落窗前當着眾宮婢的面將那些艾葉一併扯下:「風凌之人不詳?回去告訴他,若真是想要羞辱我,又何苦找這一無稽之由?」

「姑姑還是請回吧!」

「小姐說的對,你們趕快走!」

「啪……」一個巴掌就這樣毫無妨備的落在了丫頭的左臉。

「區區賤婢,有什麼資格在這呼三道四?」

「你又有什麼資格?」蓿卿揚起巴掌,她用盡了全身的力,望着掌司偏轉的頭,心中卻不知是何滋味兒。

「你,你敢打……」

「有沒有這個資格,是什麼時候由你說了算?」就在沅宜摸著紅腫的臉的同時,楚嵛阭徹骨冽寒的話語卻驀而從殿外傳來。蓿卿不由得一驚朝那人影望去去,是……是昨夜那個殘忍的男人。

男人一襲白玉龍紋羽裳,墨發輕揚,相較於昨夜來說,更是多了幾分俊朗,琥珀似的眸子銳利如鷹,如刀刻般的輪廓俊美非凡,卻儼然透著帝王的尊威。

他的嘴角勾著一抹妖孽般的弧度,可在蓿卿看來卻是極致的危險,望着男人慢慢向她走來,蓿卿的心中卻是不由主的閃過一絲驚慌。

「皇上吉祥!」

「皇上吉祥!」

男人深褐色的眸子麝著冽寒的幽光,從入殿至今,他的眼神也一併停留在蓿卿身上。

楚嵛阭一把扯過她的衣襟將她的整個身子一併攬入懷中,在眾人的身邊直接桎梏著蓿卿入了屋中。

「楚嵛阭,你這個魔鬼,你到底想幹什麼?」蓿卿被男人厚重的力緊緊壓着,自己的整個身子被他壓在牆楞是動彈不得。

楚嵛阭就這樣居高臨下的打量着她,他的指尖紈絝似的遊走在她的髮絲,將她的一絲恐慌盡收眼底。

「朕想幹什麼?」楚嵛阭望着蓿卿偏轉過的頭,那副淡然的模樣不由得讓他眸中黑沉,他生硬地擒著蓿卿的下顎,迫使她與他對視:「別那麼高傲。你只不過和她們一樣,是卑賤的奴才,朕告訴你,國破家亡,血流成河這將會是風凌的宿命。」

「怎麼?又想打朕?」楚嵛阭鄙夷的鉗制住她即將要落下的手:「至於你,作為風凌送來的債物,朕若是不好好的賞玩,豈非辜負這一番美意。」

又是如此的羞辱,昨夜的一幕幕更是倒影般的清晰顯現了來,蓿卿不知道這個男人為何這般恨她,可是她還是強忍着淚對上了他的眸:「暴君,你真可恥!」

「兩國秦晉交好,想必這也是你的陰謀吧!」血流成河,從一個殘忍的人說出這四個字,竟會是那樣的輕鬆,蓿卿的眸中布著血絲,她從男人的眼中看到的只有恨。

楚嵛阭不作理會,他鄙夷地將女人甩落在地,只聽見嘭的一聲響,便頭也不回地離了這主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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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傾紅顏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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