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Chapter 20
紀尋之果然沒有食言。
第二天寧初那邊就接到了讓顧昕雅去進行第二次試戲的通知。
不過陳子安的安排十分緊湊,只能擠出傍晚登機前半小時來進行面試。
顧昕雅如約來到S市國際機場的貴賓等候室,敲門進去,發現陳子安已經在座位上悠閑的喝茶了。
暗叫不好。
下意識了瞥了眼自己手錶,確定是不是自己遲到了。
陳子安指了指前面的座位,笑著解釋:「我習慣提前十五分鐘,是我早到了,請坐。」
他的態度與等我回來,我想當面告訴你。之前的截然不同,顧昕雅也能猜出了幾分緣由。
心照不宣的坐下,謙卑的賠不是:「陳導,謝謝您願意給我第二次機會。」
「先別謝得太早,雖然我賣了他一個面子,可這不代表我會無條件的選擇你。」
顧昕雅本來也沒有抱著這樣的僥倖心理,經他這麼一說也沒覺得有什麼尷尬之處,落落大方的回答:「這是自然,我會儘力。」
陳子安瞭然的點點頭,娓娓道來:「今天我們換個角度來,你來演一段韶光的戲份吧,想必你應該看過全劇本了。」
這是顧昕雅沒有預料到的題目,沒想到陳子安如此劍走偏鋒,不按常理不出牌。
他昨天肯定是看出了自己完全被沈詩壓制住的慘象,才會刻意如此。
如果自己不能克服這一點,也就失去了墨攸這個角色的出演資格。
畢竟,和沈詩的對手戲是無法避免的,她不能一直處於被動地位。
最重要的是,這是紀尋之為自己爭取來的機會,於情於理,她都不允許自己再辜負一次。
「不知道陳導想試哪一場?」
陳子安見顧昕雅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難免感到有一絲驚訝,思索片刻,說:「韶光殺死自己和藺景煥的孩子的那段獨白,你來試試。」
站在一旁的助理聽此,從文件袋裡找出這一幕所對應的劇本,遞給顧昕雅。
陳子安看了眼放在顧昕雅面前,為她準備的那杯茶水:「十分鐘準備,道具就用這杯茶吧。」
顧昕雅勾起嘴角,自信滿滿:「不用,陳導您的時間寶貴,五分鐘就好。」
「哦?這段獨白可比昨天的台詞長多了。」
「如此正好,恰好可以刷新一下陳導對我的印象,豈不是兩全其美?」
有點意思。
陳子安沒有接話,算是默認。
顧昕雅看似狂妄的挑釁當然不是為了逞一時口頭之快,而是她心裡的確十分有把握。
這一幕是讓她最印象深刻的,反覆看了很多遍,儘管這並不是自己的戲份。
她不能理解是多大的仇恨,才能狠下心去把尚在腹中不足三月的親生骨肉給殺死,何況此舉導致了韶光這一生都不會再有自己的孩子。
韶光明知道是這個結果,還是沒有選擇放棄。
這是整部劇里讓觀眾對韶光大改觀的一個轉折點,在這之前韶光只是個擅長權術鬥爭的才女,雖然身負仇恨,但並沒有什麼舉動會讓觀眾為她貼上「狠毒」的標籤。
當時顧昕雅還在想,誰會來演這樣一個可能會大紅大紫,也肯能招來一陣謾罵聲的蛇蠍美人。
她自己是撐不起這個角色的,因為她的人氣不夠,沒有資本來承受這個風險。
但是沈詩就不一樣,以她目前的地位,在選角方面並沒有太多的限制。
顧昕雅的記憶力一向不錯,用一分鐘簡單的瀏覽了一遍劇本,剩下的四分鐘她全用來醞釀情緒。
她入戲太慢,需要準備的時間遠遠不止十幾秒。
助理看了眼手錶,適時的提醒她:「時間到了,開始吧。」
「好。」顧昕雅閉上眼,緩了幾秒,再睜開,眼神儼然換了一個人。
韶光隔著襦裙,摸著自己的肚子,和腹中的胎兒做最後的道別:
「你真是投錯了胎,娘不能要你,你別怪娘,下輩子去投一個好人家,過一段平安喜樂的人生。」
「千萬別像我,背負一生的仇恨,連自己的孩子都不能要......」
想到了父親慘死的模樣,韶光不禁握緊了拳頭,看向桌上差人準備好的湯藥,端過來,用手不時的搖晃著。
葯是還是溫的,冒著一縷縷熱氣,氣味也是格外的令人舒適。
真不像是一碗會要了人命的墮胎藥。
「藺景煥,這一生,我們就這樣糾纏致死吧......」韶光冷笑著,仰頭一口飲下湯藥。
藥效發揮得很快,韶光感覺到自己的肚子一陣絞痛,像是生命正在緩緩的流失。
痛得她無法坐穩,一下子從椅子上跌落在地,葯碗被她隨手一撫,摔在地上,發出一陣清脆的聲音,碎成了好幾片。
「活著真是太可笑......」
眼淚漸漸模糊了韶光的視線,漸漸的,在這間被霞光鋪滿的華麗寢殿里,她失去了意識。
顧昕雅說完最後一句台詞,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從地上站起來,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為今天沒有穿裙子這個決定在心裡點了一個贊。
顧昕雅看著地上灑落的茶水和杯子碎片,有些不好意思:「可惜了陳導準備的碧螺春,還沒來得及品嘗,就被我給摔了。」
「無妨,這茶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聽了這話,顧昕雅眼裡閃過一絲欣喜,有些不確定的問道:「不知道我能不能入陳導您的眼?」
陳子安想了想,中肯的評價:「你的演技不錯,不過入戲時間有點太長,如果我沒看錯,五分鐘里有大部分時間你都在醞釀情緒。」
顧昕雅沒想到這都被他看穿了,也不掩飾:「是的,我入戲時間的確是有些太久,一直沒掌握其中的技巧。」
陳子安毫不客氣的點破:「如果人的感情可以用一塊拼圖來形容的話,那麼你的感情拼圖,是不完整的,這不是技巧問題,是你自身的問題。」
顧昕雅無力反駁,她可以熟練的掌握很多演戲的技巧,卻無法彌補自己這些年丟失的情感,顧琳去世對她的影響,一直都沒有因為時間的流逝而減少過。
「不過這在我看來並不是什麼大問題,畢竟你的人生還長。」
陳子安站起來,伸出手,慈祥的笑著說:「你合格了,繼續加油。」
這個角色拿到手的確是一波三折,顧昕雅難免有些激動,雙手握住陳子安,懇切的說:「謝謝陳導願意給我這個機會。」
「與其感謝我,不如謝謝為你爭取這個機會的人。」陳子安似乎話裡有話。
顧昕雅聯想到昨晚紀尋之說過的話,頓悟,心裡說不清是什麼滋味。
「不早了,我該走了,開機儀式見。」陳子安也不願去插手晚輩的事情,點到為止就好。
「好,陳導您慢走。」
******
顧昕雅直接打車到了東門大酒店,準備把這個好消息當面告訴紀尋之。
她也有好多話想問他,儘管心中有模糊的答案,但卻不敢確定。
除非聽他親口說。
走到電梯口就被大堂的保安給攔住了:「小姐,請問您有辦理入住嗎?」
顧昕雅忙解釋道:「沒有,我是上去找人的。」
保安說的一板一眼:「不好意思,我們酒店有規定,您不能隨便上去,如果是找人,請去前台做登記,讓人下來帶您上去。」
顧昕雅知道他也是按照規矩辦事,不想刻意為難,沖他抱歉的笑笑,轉身走到前台,對她說:「我想找一下9011的紀先生,麻煩你幫我轉達一下。」
前台聽到這個房間號楞了一下,隨後像是想到了什麼,答非所問:「請問您是顧小姐嗎?」
顧昕雅不明所以,但也如實回答:「是,我姓顧。」
前台從抽屜拿出一張疊好的紙,遞給她:「這是紀先生臨走之前交代給您的,您收好。」
「他什麼時候離開的?」
「今天上午。」
顧昕雅收起字條,朝她點了點頭:「好的,謝謝你了。」
「不客氣,請慢走。」
顧昕雅走出酒店的大門,打開了手中的紙。
白色的紙張上用黑色的筆寫著一句話:
「有事出差,歸期不定,答案回來告訴你,這是我的私人號,你記下。」
落款是他的簽名,筆跡蒼勁有力,不失風骨。
他這是,什麼意思。
他怎麼會知道,自己一定會再來這裡找他。
顧昕雅控制不住自己因為這普普通通的幾個字被撩得不可收拾的少女心。
小心翼翼的把紙條疊回去,像是怕別人搶走了她的小秘密一樣,放進隨身攜帶的包里。
答案回來告訴你?
這句話是不是代表他在這之前就相信自己,一定會通過陳子安的面試,如果是這樣,那昨晚他的所言所語,豈不都成了安慰嗎?
想到這裡,顧昕雅又把字條拿出來,用手機撥通了上面的私人號。
響了兩聲之後無人接,顧昕雅剛才一頭腦熱的勇氣也喪失殆盡了。
在準備掛斷電話前一秒,電話被人接了起來。
「顧昕雅,恭喜你。」
隔著聽筒顧昕雅都能腦補出紀尋之說這話時臉上所帶著的笑意。
「紀總......我做到了,這算是證明了嗎......」顧昕雅太緊張,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算。」
太多情緒湧上心頭,她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利索:「那......那個......」
紀尋之放低了音量,像是在與她耳語,帶著致命的誘惑力,久久縈繞在顧昕雅的耳邊,揮散不去:「我記得,等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