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1.第一章

帶著寒溫帶特色的蒼冷的針葉林無盡地向遠處延展,包裹住整個深綠色的星球。銀黑色流線體等時遠距空間定位遷移裝置——俗稱宇宙飛行器的點火裝置無聲地啟動,蒼藍色的火焰噴發,反衝氣流轟擊在赭色的土地上,引起波紋狀外擴的強風。翠柏、蘇鐵、冷杉簌簌搖動著擴散彎曲,孢子葉球擦著風墜落,林間有動物群因此倉皇四散的聲音。

雲層濕氣很重,鉛灰色的層積雲低低地壓下來,形成雷暴天氣一樣的磁場。

今天不適合飛行,磁暴場有時會導致定位偏移的事故。

陸離只是看了一眼那帶著發出細小電流攢動的響聲的雲層,就覺得一股無可壓制的怒火衝上心頭,又悶又脹,鬧得她腦子裡有一陣輕微的眩暈。

她立刻閉上眼睛,關閉可視立體幕。四周回到封閉的飛行艙內,一片安靜的黑暗中。然後她聽到電流移動的微不可聞的一瞬聲音,隔著眼瞼,感覺到房間的光源與房門一起無聲地被打開。

一種令人聯想起梅花的似有若無的清雅香氣縈繞著傳導進腺體。

陸離睜開眼睛。

即使突然進入強光環境,她也不會感到任何生理性的不適。感覺到那氣味的來源靠近了一點,她的躁惱自然而然地平靜了很多——

穿著黑色的長袍的僧人瘦削清凈地站在她面前,嘴唇削薄,眉眼既黑又寂靜。

「您要再等一晚么?」

陸離有點恍惚地一瞬間想起了前世,彷彿還在那個「正常」的世界里。生理性別只有男女,心理性別的多樣分類也在逐漸被世人承認;而如今她竟然在有所謂的alpha、beta、omega三種基礎性別的世界上。

穿越前,僧人只是旅遊景點的附帶風景,而這個世界的僧人是宗教兼強大的軍事勢力,僧兵甚至勝於軍隊,訓練有素。

陸離是個精神無性別者。

她曾經在號稱人人平等的世界里為了遮掩自己的「異常」苦心經營,融入人群;如今卻在靠天生性別和天賦的世界里站在了食物鏈的最頂端——

陸離,第一性Alpha,第二性為女性。

年滿十六歲的天賦測試里,評定是SSSS級。

在她之前,只有舊帝國的大皇子評級是SS級。

陸離是天才。

儘管她出生以來一直生活在舊都旁邊陸家墓星上。她的美人Omega爸爸給她提供了完美的教師——僧人最澄,卻不曾見過她幾面。天賦評定后當天晚上,她第一次和美人爸爸交談。

美人爸爸蒼白得甚至有一種透明感一般,卻並不柔婉,反而鋒銳得像袖刀,聲音猶如清泉碎玉,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打量了她一會兒,冰冷地嗤笑了一下。

「也不愧是我的孩子。」

他將如鴉羽的如瀑黑髮攏到耳後,手指的關節上帶著傷痕與繭子。陸離不知道如何與他打交道,只一味地沉默不語。

站在她的書架前,隨性地抽出來一本書,看了一會兒,又嗤笑一聲,放了回去。片刻,他說道:「你要成名了。但他們不放心我,所以你很快就會遭到暗殺死去。」

陸離眨了眨眼睛,「有什麼我不能知道的隱情嗎?」

美人爸爸又露出燦然得驚心動魄的一個笑容。

「你想死得更快一點?」

陸離乖乖地搖頭。

於是空氣又陷入了沉默。

陸離漫不經心地低垂著視線,比較著美人爸爸帶著的氣味該對應什麼東西。

「到我這邊來。」美人爸爸說。

陸離聽話地移動過去。

那種令人聯想起素白的朦朧風雪裡身影模糊的山林的味道清冽地鑽進腺體,與此同時,一隻冰涼而修長的手輕輕地觸碰到她的臉頰。他的手並不像小說里描寫的Omega們一樣柔軟無骨,反而帶著繭子,骨骼有力,輕微摩挲了她的皮膚一下,隨機像被兩人之間的溫度差驚訝到了一樣,迅速躲了回去。

「好了,你不會死的。」美人爸爸平靜地道,「以後你出去外面上學,多荒唐玩樂,不要跟土包子似的,給我丟臉。」

「不用送我了。」

男性Beta侍從為他披上厚重的披風外套,兩人就無聲地離開了這棟建築。

這個身份帶有很多謎團,美人爸爸從來不告訴自己他的名字,下人也無人回答她的提問。

一百五十年前舊帝國的政治體系崩潰,戰亂中皇帝駕崩,皇子四處零散失蹤;後來新國制中貴族和皇室權利被新都的大統領架空,不允許皇室人員再在公眾場合露面以示「保護」,舊帝國的大臣也大多紛紛歸附大統領。

這種背景下被關到墓星上被謹慎地監視的人——陸離猜測,美人爸爸是不是會跟舊帝國有什麼關係,儘管當初皇室的成員名單上並沒有Omega。而自己雖然是Alpha,但顯然在腺體里被注入了毒素——她能理智地感覺到自己隨時壓抑著一股暴躁易怒的犯郁,味覺幾乎全部喪失,並且由於詭異情緒的影響夜夜難以入眠,只有Omega的信息素才能讓她變得寧靜一些;也因此,她對信息素的敏感是大概是超出常人的。

這樣的天賦與這樣的黑手,如果不是她向來是隔絕自己的內心與外界,而且是個穿越過來的人,這個「陸離」恐怕要成為天下聞名的跋扈廢物。

她取出剛才美人爸爸翻看的那一本書,是舊帝國的歌人奧利波特·萊恩的詩集。殘留著Omega信息素的那一頁是一首短詩,「群星無數次轟然墜落/爆炸/年已垂垂/無人拾到我碎成粉塵的名字。」

陸離明白,自己將要離開這個死氣沉沉的墓星了。

翌日,昨天那個Beta侍從帶著墓星晨間常有的薄薄一層的寒霜,和美人爸爸急病而逝的消息敲門而至。

他拿出來新都帝國大學直屬布洛瓦高等學校的錄取函,和陸家宗家的通知。「宗子無後而亡」——所以只要到了新都,陸離就能成為繁華都市裡屈指可數的豪華大族的宗子,手握無數權財,天賦過人,在眾生的仰望之中接受帝國一等的英才教育。

陸離很清楚這些都是什麼換來的。

但她更驚異於自己耳中傳來乾燥平滑的機械聲音說,[系統已開啟。檢測到宿主心愿,自動載入模板——享樂人生模板,請稍稍等待……。載入成功。]

[自動發布任務:主線一-轟動入學。請務必揚名全校。]

[日常-親吻。請享受與任意一個人的吻,強調需要宿主主動。]

[支線-攻略。目標對象最澄,攻略完成將獲得豐厚獎勵與稀有稱號。]

陸離盯著最澄削薄的唇看了一會兒,忽然伸手關掉了房間的光源。她站起身,前進幾步,擁住僧人瘦削的腰,下巴埋在他的頸窩處,輕輕嘆氣。

僧人最澄,最初被派到陸離身旁是因為他是美人爸爸贖下的罪人;罪名是刺殺大統領,而且差一點就要成功。

她從四歲起由最澄帶著啟蒙,從閱讀到格鬥技法,都由他傳授。

對於在荒無人煙的墓星上成長的陸離來說,最澄是比美人爸爸都要親近的人;但最澄畢竟是個僧人,他們總還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像這樣的擁抱,竟然是第一次的。

Alpha體格要更修長一些,將將滿十六歲的人,個子就快與他差不多高了。苦修的僧人垂下眼瞼,神色寂靜。

「您不必為此難過。」片刻,他終究是低聲道,「大人做的選擇,想來他也不會後悔。」

陸離更加溫柔地擁抱著他,貪婪地感受著撫慰人心的氣味和溫度,在舒暢的恍惚里竟然還輕輕地笑了一下。

「我明白的。陸家的人,想必很想儘快見到我——我怎麼能辜負他們的期待呢?」她喃喃著,側過臉,朝著最澄的一面,用乾燥的嘴唇輕輕摸索著他的脖頸。

Omega的本能使得僧人的身體緊繃了一瞬,但陸離很快就摸索著移動到他的下巴邊緣上,親昵地、溫柔地、彷彿含著極為輕柔的嘆息,吮吸上他的嘴唇。

最澄立刻就要推開他,卻被陸離擒著手,腳上一絆,就被她壓著倒在地攤上。她今天中午才剪了短髮,露出下巴尖尖的線條,黑色的眼眸明亮地盯著他,從高處俯視著,眼睛里壓著潮濕的紅色,像海嘯里折了帆的航船一樣慌亂而絕望。

——好像不是最澄被她壓在身下,而是溺水的人緊緊地抱住浮木,有點茫然的安心。

「……我只有你了。」她又摸索著撬開僧人的唇瓣,吮吸他的唇,用渴求的目光要他與自己一同溺水,口齒含糊帶著甜蜜粘膩的嗚咽。

「……先生。我只有你了……。」

令人懷戀的稱呼中,年輕的Alpha特有的鋒銳的侵略性攻陷城池,碎發散下來戳得人有點痒痒。最澄一時恍神,就沒克制住鼻腔里溢出來的一聲「嗯」,然後立刻迎來更加熱情的吻。但這回僧人狼狽地推開了她,剋制著身為Omega的反應,迅速地站了起來,打開光源。

陸離被他推開,仰躺在地上,抬起一隻手,用手背遮住眼睛,不聲不響。過了一會兒,她才說道,「抱歉,最澄。」

他沉默片刻,聲音有一點沙啞,神色閑寂平靜,態度無波瀾得彷彿置身事外。

「您到了第二發育期,會有衝動是理所應當的。但不管怎樣,您不該為此失去理智。只有沒有受過教育的底層Alpha,才會為區區生理需求而變得軟弱。新都教會的勢力更重,與僧人來往過密,不利於在陸家掌權。」

陸離這才移開手,站了起來。她垂著眼道:「……我知道了。」再抬起眼睛,她看起來又是既堅硬又鋒銳的Alpha,眉梢眼角里都是針葉林的蒼翠冷意。

「明天見。」

艙門就無聲地關上了。

系統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日常任務完成,獎勵24標準小時內屏蔽腺體干擾素的影響。]

[歡迎宿主接納系統,獎勵等時精神體個人練習場,喚醒後身體會進入睡眠狀態,請在合適的場合下實用。]

那種膨脹在四肢百脈里的郁躁的感覺的感覺突然就消失了,彷彿經年痼疾一氣好全,陸離甚至覺得自己神清氣爽得有些興奮。顧不得去查看那個所謂的個人練習場,她的手指撫摸著剛剛親吻的唇瓣,還帶著溫熱的濕意,讓人想起僧人難耐地閉上眼睛微微皺起眉的神情,顫抖著舔舐過來的舌尖,繾卷的吐息,她甚至彷彿還能感受到那種似有若無的清幽的氣息。

——原來如此。

原來說謊、原來親吻、原來欲情、原來那纏綿的紛紛浮華,竟然是——竟然是這樣的——

令人慾罷不能的充滿快感的享受啊。

脫離了「異常者」的標籤之後,站在有利位置上剝開看自己的本性,她竟然是一個浮華**熏心的俗人。

這可實在是——

太快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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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Alph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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