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秀才的去處
為秀才找個好去處，給李彥引薦個人才，同時，蕭野也想到那傳說中皆是學富五車士子文人的翰林書院見見世面。
詹事沈玉璋是個高效辦事的料子，才將這事交給他，前前後後半個月下來，他竟然就把事情辦得風風火火了。
翰林書院，它就是一個書院，但卻不是一般的書院，因為，能到這個書院中來的士子文人，可不是沖着高中狀元而來。
當然，這個想法可以有，但如果只有這個想法的話，書院恕不接待。書院要的，是能共同研討治國之策的大才。
其中學士，有屢試不中但卻自感胸中懷有韜略的落迫文人，比如秀才、有才高八斗但性情孤傲不肯與官場同流合污的江湖才子、也有一心想要攀上太子高枝，以圖他日飛黃騰達的機會主義者。
總之，書院敞開大門，只要你有真才實學，便能成為其中一員。當然，作為書院的東道主，院中不僅給學士們免費提供吃飯住宿和學習討論的地方，還發有一定的俸祿，類似於東宮幕僚。
畢竟學士俸祿微薄，秀才暫時還不能離了天音閣的那份差事，否則的話，他非得露宿街頭不可。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這算什麼，老實說不怕你們笑話，我以前還追隨商團出過大漠，伺候過高鼻樑藍眼睛的波斯女人哩！」
走在靜辟的街頭，秀才魚躍龍門一般的興奮，一路而來說得滔滔不絕，當判官說起他從今往後便是白天學士晚上小白臉的事後，他猛然竟冒出了這句話，頓時令蕭野和判官二人大驚。
「我說兄弟，沒看出來呀，你還有這種經歷？」
忽然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秀才臉上瞬間通紅，口中支支吾吾起來。
最終，他還是招架不住蕭野和判官二人的死磨硬泡，只能老實交代。
為了學習孔孟之道、為了會試高中光耀門楣，這些年來他確實有過跟隨商團西出陽關、大漠中死裏逃生的經歷，而且在某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商隊的女頭領還強行與他發生了關係。
那是個個子很高大、皮膚很白、鼻樑很高眼睛很藍的老女人！
很顯然，那是個波斯大食王朝的商隊。
「說說，那女人到底有多老？」
何謂損友，這便是！
蕭野那一把掛住他的肩膀問話的模樣，令秀才心中赫然領悟到損友的真正含義。
「呃……這個沒問，只是看見她臉上有些皺紋。」
「那感覺怎麼樣？」右邊，嘴裏總是含着一根草、長發披肩的判官也掛了上來，說道：「聽說波斯女人比虎狼都還要兇猛，兄弟，看你這體格，也難怪是被她蹂躪了，沒把你弄死算你走運。」
「什麼意思？」
「嘿，你揣著明白裝糊塗呢？也難怪你現在一見到女人就害怕，應該是從那之後就留下了心理陰影對不對？」
秀才苦悶了，想來自己好歹也是讀過聖賢書的，現在怎麼會有這樣的朋友！
他鬆開兩人的手臂，大步朝前走去，口中怒道：「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只要心中有佛，一切便都是空！」
好一句託辭，竟瞬間非但把自己那夜不光彩的過去抹得一乾二淨，而且還樹立了如此高尚偉大的情懷。
「秀才你給我站住。」
蕭野聽不下去吭聲，他這才停下腳步，問：「請問侯爺有何指教？」
蕭野回頭給判官使了個眼色，決定逗一逗秀才，整肅了神色后說道：「指教談不上，不過你要是不老老實實把那一夜跟那波斯女人之間的感覺說個一二的話，信不信我跟判官回頭就把這風=流事捅到平康坊中去，讓大家都知道，你，聖賢書下色=膽包天的真面目！」
「……」
迫於淫威，秀才老實交代，二人笑得前俯後仰。
不過，秀才總歸是找了個好去處，這是值得為他高興的事。
「怎麼上次也帶你去過魏王那裏，當時魏王也有意要挽留，可是你沒答應，而這次你卻這麼主動要到太子那裏去了？」
被人揭了短，被人取笑得無地自容。這一刻的秀才，仍是一臉正氣。
「魏王好賢，可終歸跟我不是一路人；太子仁厚，可托天下。將來天下的安危太平，還得託付在太子身上。」說着，他驀然嘆息，「天下已經動亂百餘年，改朝換代如同走馬觀花，而每一次輪換，都必有一場血腥的殺戮，百姓深受其害，我只希望，這樣的悲劇能就此消停，國家能走上太平，僅此而已。既然如今已是這個局面，良禽還需秀木棲居，我也只能獻我一絲綿薄之力，為太子效勞了。」
這話讓人聽起來，似乎有些彆扭。
「什麼叫做既然如今已是這個局面？」判官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莫非你還瞧不上太子？」
秀才微微一笑，搖頭：「非也！只是，他並不是我從小就立志要追隨輔佐的人。」
「哦？那人是誰？」
說起這事，秀才警覺地四下觀望，見無人後招呼兩人湊近，叮囑他們不能泄露之後這才低聲說道：「我從小就仰慕、立志追隨輔佐的人，可是前厲太子！」
前厲太子李智！
此話猶如雷貫雙耳，蕭野抑不住心中情緒涌動。
但是這麼多年以來，他似乎卻又習慣了，所以根本不會表露出來。
「看你這年紀，也比我長不了幾歲，那時你才多大呀，就已經立志要追隨了？」
「那當然！」秀才說得認認真真，「家父當年好歹也是個縣令，小生自認自幼飽讀詩書，只是後來家父早逝，家裏這才變得落寞。我說的那個人，仁勇兼備、文武雙全，治國治軍都不在話下，你們說，這樣的人，難道不是天下文人士子們最好的選擇嗎？」
是呀，仁勇兼備、文武雙全，只是可惜，最後還是身首異處，跟着全家上下一同葬身火海。
蕭野有些忍不住要到那裏去看看了，為了掩人耳目，為了絕境重生，他已經忍耐得太久了。
太子……即使是太子，也應該為那件事正名吧。
他不是厲太子！那個「厲」字，是奪了江山的勝出者給他加上去的。
以秀才的才學，到了翰林書院，蕭野相信頗具慧眼的李彥會賞識發現；霍風流就不說了，那傢伙整天總是醉醺醺的樣子，現在還主動當起了岳琉璃的護花使者，十足一個多情的酒鬼。
可這個整天長發飄飄、遊手好閒，還時常有些不著調的英俊判官怎麼辦？
「要不，我也幫你引薦引薦？說不定人家太子殿下看你小子功夫好，人又長得一表人才，特意把你拉入東宮衛隊中做個官兒呢。」來到書院門前，望着那**靜穆的玉欄朱門，秀才正向看門的衛士呈上蕭野給他寫的推薦信，等待衛士通報回話，蕭野拍了拍判官的胸膛說道。
判官長得一表人才，那是平康坊里的姑娘們一致承認的事實。
這小子不光臉長得好看，身材還高挑瘦長。
他將手中那把從未打開過的扇子扛到肩上，另一手叉著腰間，弔兒郎當地瞅了瞅，還是果斷地搖頭嘆氣。
「這個我還真沒考慮過，也不想去。自由慣了，就喜歡無拘無束，再說了，聽說東宮裏除了太子一個人之外，剩下的全是女人和不男不女的太監，我要是到裏面去的話，怕扛不住。」
蕭野毫不猶豫地給了他一腳。
「滾蛋！」
不過想想也是，要真是讓這小子到東宮去的話，說不得他脖子上那顆英俊的腦袋哪天一個不留神就被砍了，多可惜。
「要不這樣吧，你幫我辦一件事，省得你成天無所事事又好賭，賭輸了總是要忽悠鐵英一塊兒玩，結果把他輸得一塌糊塗，讓我也跟着受累！」
聞言，判官眉開眼笑，立馬湊過來。
「侯爺請吩咐，小白保證完成任務！」
小白，這是他的自號，他名叫白楚奇，大漠判官是他曾經的江湖大號。
蕭野白了他一眼，低聲道：「給我到荊襄鎮南軍去辦一件事，務必要小心謹慎，鎮南軍你是知道的，南宮家的人不好惹你也應該早有耳聞，可別被他們逮住了，不然到時候可別怪我說不認識你。」
果然，南宮一門統領鎮南軍坐鎮荊襄，威懾吳、楚、平南三國，門中高手如雲，這可絕非天下人謠傳得來的威名。
但這卻進一步刺激了判官的興奮。
「這好說，行有行規，小白要連這點規矩都不懂，豈不是白在江湖上混了？不過……」
行有行規，這話說的一點沒錯。
「五十兩銀子，我最煩討價還價。」
五十兩，判官欣然應允，問：「那不知，侯爺想要小白做的，究竟是什麼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