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秦婉如

聽說有人賣身葬父，李京抱著看熱鬧的態度擠進人群里中。

一位約莫十五六歲的小姑娘身著一件敝衣，跪在地下，身前是一張捲起來的席子，裡面應該是小姑娘父親的屍身。

地上是一副用金陽紙寫成的狀子，大意是說：村莊被林鬼襲擊，隨著父親逃出村子，和母親弟弟失散了，想要去田州投奔親戚，到灌口時，父親一病不起，昨日撒手西歸，不忍心父親死後無一方之地安身，所以賣身葬父，白銀20兩！落款是秦婉如。

「只在前世的電影里看到過的橋段，在這個世界卻是真實發生的事，好可憐。」李京打量了這位秦婉如姑娘一眼，小姑娘皮膚白皙，眼眶微微紅腫，卻並沒有過度悲傷，也沒給人一種可憐的模樣。

她低頭時露出的那一絲清冷，微微撅起的小嘴，無疑在告訴周圍人，雖然年歲小，但她是一個堅強的姑娘。

「我堂堂李家大少爺，居然連一分錢都沒有，這也太說不過去了，改天找李老二要點銀子花花。」小姑娘雖然可憐又可愛，只是李京無能為力呀，沒錢買，買回去也不知怎麼安排，萬一那幫長輩怪罪起來，還真是一件麻煩事。

他不買姑娘，卻又不想就此離去，想看著有哪個好心人將這位秦婉如姑娘買了。

「秦姑娘，你這價錢也忒高了點，這樣吧，10兩銀子，你跟我走。」一位50歲左右的老者從人群中鑽出，他的穿著倒像是殷實人家的人。

「20兩，一文也不能少。」秦宛如清冷的聲音響起，她依舊低著頭，並不在乎是哪一個人要買她。

老者道：「秦姑娘，我是念著你一片孝心，才出的10兩銀子，買你這樣的女兒家，實在是不怎麼划算，要供你吃供你穿，培養你成為一個合格的丫鬟，就要花很長時間。再說了，你會做什麼。」

「我...」

「可會琴棋書畫？」

「不會.」

「可會織桑女紅？」

「不會。」

「那姑娘會什麼？」

「我...」

聽完兩人的對答，圍觀的人群一陣鬨笑。

「這姑娘什麼都不會，我看，就值5兩。」

「你還別說，是個美人胚子，做丫鬟可惜了，買回去做媳婦吧，她又什麼都不會，沒法過日子。」

「小妞，我出1兩，買你一晚上，行嗎？」

一時間各種冷嘲熱諷，秦婉如羞得俏臉通紅，她揚起頭大聲的說道：「不錯，小女子身無一技之長，但小女子明白一個道理，做子女，要孝順父母，做丫鬟，要忠於主人，今天我能賣身葬父，他日，我也能對主人白首不渝。」

秦婉如最後幾句說的鏗鏘有力，圍觀的人倒也不敢小覷她了。

「好，就憑姑娘這一席話，20兩銀子我買了！多出的10兩買的是姑娘的品行。」先前的老者顯然被秦婉如的言談打動，當下直接拿出銀子，遞於秦姑娘，說道：「秦姑娘，你儘管去料理父親的後事，完事之後，直接來李府找我便可。」

老者說完，便要轉身離開。

「慢著，姜管家，這小妞我看中了，銀子你拿回去。」人群中轉出一人，20來歲年紀，一身錦服，相貌頗為英俊，只是身材偏瘦，說話輕浮，一副紈絝子弟的模樣。

「是陳公子呀，老朽有禮了。只是這出去的銀子，沒有再要回來的道理，更何況秦姑娘收下了銀子，這事就成了，如此做，恐怕不合適吧。」姜管家絲毫不懼，說得不卑不亢。

「賣身契不是還沒簽嗎？小妞，你跟著少爺我吧，做我的貼身丫鬟，你如果會來事，說不定將來能給你一個侍妾的身份，和做丫鬟比起來，那可是天上地下的區別。」陳公子不再理會姜管家，轉而說服起秦婉如來。

「就像這位姜管家說的，我收了他們的銀子，便已經是李府的人了。」秦婉如知道這位公子必定是富貴人家的子弟，他所說的對於一般女子來說，不失為一個好的歸宿，但她不為所動。

「我出40兩，秦姑娘，這個價夠高的了，不要不識好歹。」陳公子不依不饒，他將價格提高了一倍。

「公子的好意我心領了，還請公子成全。」秦婉如低下了頭，沒有再抬起來的意思。

「你...你以為你是誰？這麼金貴，不過是一個下賤的農村窮鬼生的小農婦，真是不識抬舉！來人！」陳公子被當眾駁回臉面，如何受得了，他這一聲喊，身後鑽出兩個大漢，只待陳公子一聲令下，就要將小姑娘拿下。

姜管家道：「慢著，陳公子，秦姑娘已經是我們李家的人了，這麼鬧將起來，對兩家都不好吧。」

「我算是記下了！李家，李家！可以，咱們走著瞧！」陳公子顯然不是一般的紈絝子弟，馬上克制了自己的怒氣，領著兩個手下灰溜溜的走了。

「小姑娘算是有了一個好的歸宿，還不錯。」李京真心的為秦姑娘高興，前世的他不也和這位姑娘一樣嗎？都是被別人領走的，一個去做徒弟，一個去做丫鬟。

「慢著。」人群中又鑽出一位人物來，40來歲年紀。

這人物可不一般，灌口城城主的小舅子周四郎，大名鼎鼎的人物。

他這一出現，圍觀的人又為這位姑娘擔心起來了。

「我的天，怎麼又來一個，前面的陳公子是狼，這一位就是老虎了。」

「這小姑娘就是他們爭奪的小綿羊，咱們就是圍觀的各種小動物，虎狼一聲吼，咱們就得全散了...」

「怎麼說話呢...」

「姜管家，我也看中了這位姑娘，給老夫一個薄面，把它賣給我可好？開個價吧。」周四郎一副笑面虎的模樣，不知道他的人很容易被他友好的笑容所迷惑。

「這...」姜管家有點為難，笑面虎周四郎可是極難纏的人物，更何況他是城主的小舅子，灌口一半的商鋪都是他開的，他一個小管家，確實做不了這樣的主，花20兩買一個丫鬟，已經是他自作主張了。

「既然周先生有意，那好，我只能忍痛割愛了，20兩吧！」姜管家嘆息一聲，自己這是作孽呀，把一個小姑娘往火坑推。

周四郎喜好豆蔻年華的處女人盡皆知，買這麼水靈的姑娘還能有什麼好事，先破了處，再培養一番弄進他開的青樓里，做皮肉生意，為他賺錢。

「40兩，姜管家給我這個薄面，我怎可不知好歹呢？」笑面虎眼睛快要眯成一條線了。

他轉身呼喚身後的隨從道：「管家，取出40兩銀子給姜管家。」為了彰顯他的慷慨，他這一聲喊，聲音極大。

只是過了半天，也不見管家上前來。

周四郎臉色漸漸難看起來，他再次喊道：「管家，取出四十兩銀子。」

「老爺，咱們的錢不見了。」管家滿臉惶恐的走過來悄聲說道。

「什麼？你是幹什麼吃的，銀票呢？」

「也不見了。」

「也不見了？我養你有什麼用！這個月的錢，你別想拿了，給我滾下去。」笑面虎悄聲的呵退了手下，為了掩飾尷尬，他的臉上擠出些許笑容。

摸了摸自己的懷中，大驚失色，原來他自己身上所帶的所有東西也都不見了。

「好厲害的小偷，連我周四郎都敢動。」

周四郎什麼場面沒見過，他平復情緒，客氣的對姜管家說道：「姜管家，你看這樣，我先把人領走，晚些時候，再把錢送到府上。」

姜管家正要答應，就聽得人群中有人喊道：「笑面虎周四郎想空口套白狼，買了人家姑娘不給錢，還有信譽嗎？以後誰還會跟你做生意！」

「什麼人，站出來說話。」笑面虎雖然做過許多逼良為娼的壞事。但作為一個優秀的商人，一向注重自己的信譽，這是商人立身之本。

「那你倒是給錢呀，這麼多人看著呢。」那聲音又一次說道。

「就是，給錢呀，灌口城首富連40兩銀子都賴呀。」

「給錢給錢！」

周四郎聲譽極差，這些市井小民恨之入骨，他們見有人帶頭，深知法不責眾的道理，紛紛起鬨起來，動靜越鬧越大。

周四郎無奈，人言可畏，這樣傳下去，必將影響自己在那些大客戶心中的形象。

他很不甘心，示意手下暗中留心，將帶頭的那個人找出來，非要折磨死這人方能出了心中惡氣。

「既然如此，這人我不買了！那位說我信譽有問題的兄台，能否站出來和周某當面對質，空口無憑嘛。」周四郎想要惹的那人接自己的話，以便手下抓住他。

可那人也不傻，那還有聲息，周四郎無奈，狠狠的看了一眼姜管家和跪在地上毫不關心自己賣給誰的秦婉如，在人們的起鬨聲和嘲笑聲中就此離去。

「今天真是太痛快了。」

「沒想到周四郎也有夾著尾巴逃走的一天。」

「我倒想見識見識是哪位高人擺了這笑面虎一道。」

李京得意洋洋的哼著不知名的俚曲，對自己一手策劃的行動極為滿意。

他從周圍的人群口中得知，這位周四郎面善心惡，做了不少壞事，秦姑娘被買走，肯定是要進青樓的。

李京心中的那股劫富濟貧的俠盜之心瞬間被點燃了，不是沒錢嗎？借借這位周四郎的錢挺不錯的，順便再解救一下秦姑娘。

他溜入人群，順走了周四郎和下人身上所有的錢，還不放心，怕他們拿值錢的物品抵債，只好一股腦的把周四郎及其手下的所有東西都偷來了。

這種偷竊，對於他這種絕世神偷而言，是最簡單的事情。

後面起鬨的人，自然也是他，沒想到周圍的群眾也幫了他不少忙，讓事情簡單了不少。

秦婉如在姜管家的幫助下為自己的父親安排後事，有姜管家照應，自然是不成問題。

「沒辦法呀，這種惡棍的錢不拿白不拿。」李京數著自己借來的銀票和碎銀，足足有千兩之多，再加上一些其他貴重東西，這一次，可是賺大發了。

「自己留著這麼多錢沒什麼用，散給窮人就行了，對了，這位秦姑娘也要給一點吧。」李京心想。

他一個轉身，擠入人群中，找准機會撞了一下秦婉如。

秦婉如恍如未覺，像個玉面石像一樣，機械的邁著步子，當她在不經意間將手伸入懷中之時，憑空多出了一張價值百兩的銀票。

她拿著銀票四目張望，輕聲嘆息。

「咱們只是萍水相逢，已經幫我一次了，如今又給了我這麼多銀子，我該怎麼報答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