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家長會之時

李世曼和程清遠坐在一處，心裡感到格外局促緊張。

她直了直身子，手心老實覆在膝蓋之上。

併攏的膝蓋90度垂直彎曲，腰桿挺直地端坐，倒是有些軍人嚴於紀律，坐有坐相的架勢。

家長會已經開始，各路人員已就坐完畢。

張美人在講台上演說，彙報，主持，各類話語說得風生水起。

程清遠眼神淡淡看著李世曼月考的試卷。

李世曼側眼看了看他，但又很快瞥了回來，假裝一本正經看向講台。

這時，程清遠嘴角泛起一抹極清淺的笑意。但又很快隱去。

同學們都紛紛到走廊處等候而去。

家長會家長會，本身說的便是家長的會議，是老師和家長之間召開的見面會、總結會。

於學生而言，他們只要參與會前和會後就好。正經開會的事，還是家長們來做。

所以在教室里清一色的中年爸爸、媽媽群中，程清遠和李世曼儼然算得上是另類。

兩人年紀輕輕的，坐在本該是中年的父母坐的位置，不由得讓一些家長感到頗為有趣。

呵呵，這兩個年輕人倒是有些意思。

他們時不時眼神瞟向兩人這邊，饒有興緻地打量起兩人的神態來。

李世曼手心微微有些冒汗，也再無心聽張美人說些什麼，只能假裝看著講台，以此掩蓋自己的局促不安。

她餘光瞟了眼程清遠。

見程清遠狀似無聊了，她趕緊惶恐地從自己抽屜里翻出一本書，遞給他，壓低聲音道：「學長若是覺得無趣，可以看看雜書打發時間。很快就會結束的。」

老實說，程清遠會來給她開家長會，一方面她除了料想不到，受寵若驚之外，另一方面，更多的便是感謝感激了。

基於這點，她不想讓程清遠在開會期間感到煩悶和不悅。

程清遠側頭看了眼李世曼遞過來的書，聲音清淡而平常地問道：「你平時看的這類書？」

他的聲音淡淡的，一如今晚涼爽的清風一般。雖只是輕輕拂過，卻讓人感到無比的輕柔和舒服。

李世曼沉浸在程清遠的聲調之中。

程清遠拿起書，饒有興緻地轉眸看了一眼。

青白色的書頁封面，格調看起來十分清新淡雅。再一看，布置得宜的楷體字出現在封面上，字體和背景顏色相得益彰。

程清遠淡淡念著上面的字的內容：「有一個人還愛你虔誠的靈魂……顧城？」

淡然的聲調，這時微轉，帶了些調侃的意味，程清遠平靜的臉上也突然多了抹玩味的笑容。

他盯向李世曼，眼神專註而光華。熠熠發光的眼中，眼神格外明亮生輝。

他的眼甚是好看，眼神雖然有時淡然，有時冷冽，有時凌厲，但同時還有專註而明亮的。

如同夜空中的星辰一般，閃爍著奪目的光華，簡直美得讓人忍不住移視。

這樣的程清遠讓李世曼突然一咳。

她趕緊假裝咳嗽得很嚴重，連忙別頭轉向一邊，繼續輕輕低咳著。

好一會兒，她這才終於平靜地回過頭來，對程清遠淺淺笑了笑，道：「嗯。我很喜歡這個作者的書。」

其實，剛才那一幕她有些看呆了。

不知怎的，程學長只要露出那眼神，她總有種心虛而驀然心驚的感覺。

但到底是為什麼會心虛而驀然心驚呢？其實她也不說不出來。

左右她沒有非分之想就對。

見程清遠只是把玩著書，並沒有翻書的動作。神情悠遠而頗為意味深長著，仿若他在思考一般，李世曼只好對程清遠道：「如果程學長不喜歡，那學長你……」

李世曼欲言又止的神情讓程清遠淡淡笑了笑。他道：「還好，無所謂喜歡不喜歡。」說著，他看了眼書的封面，又道：「……我只是沒有看言情小說的慾念而已。」

程清遠剛說完「言情」兩字，李世曼的臉瞬間紅了一紅。

她冷靜了一會兒，感覺臉沒那麼熱了，這才急忙向程清遠說道：「顧城寫的都是很好的，文筆好，而且一點也不黃，很好看噠。」

「哦？」程清遠翻看了幾頁書。聽到李世曼這一說法時，他轉向李世曼，頗為玩味地道：「黃……你以前看過？」

李世曼聞言臉上頓時一囧。

她已經想哭的心都有了。

她說的才不是這個意思好吧。

……

家長會開完的時候，李世曼已經感到腰桿有些酸楚。

自和程清遠說到「黃」和「不黃」這幾個詞眼后，李世曼已然決定繼續一本正經地看向講台，假裝認真聽班主任張美人盡心儘力的彙報演說。

雖然張美人說的大部分詞她已經聽得滾瓜爛熟，耳熟能詳，甚至倒背如流了，但她也假裝聽得津津有味，十分投入。

什麼？問她為什麼明明聽得昏昏欲睡了，還裝得一副「老師，我很支持你，我聽得很認真」的模樣？

她只想說，「你行你上啊。你試試旁邊坐著個大神，而你又緊張得要老命看看……哦不，要小命看看。」

她又心道：「難道不知道緊張的時候，假裝認真可以掩飾一些丟人的局促啊？」

如果吃瓜群眾聽到李世曼這一心聲，她們一定會忍不住集體無視她之困難地吐槽道：「那你不緊張不就行了。」

李世曼：「……」

……

家長會剛完，其他同學就紛紛湧入教室，走向各自的父母。

有的父母開完會便離開了，有的父母還留下來。

留下的父母們提著自己的子女到張美人跟前，耳提面命一遍，模樣十分誠懇認真。自然，收穫的也都是皆大歡喜的其樂融融。

李世曼班裡的同學都不錯的。雖然某些在班裡是墊底的成績，但如若將他們拉到年級其他班，成績也可以作為翹楚般的存在。

所以如此耳提面命舉動，在張美人看來，不過是家長對學生更為嚴格愛意的體現罷了。

她能理解家長的心境，自然也會在把學生拉到她跟前的家長面前，對她的學生加以表揚和贊同。

如此一來，張美人和家長之間相聊甚歡的場面，其融融的笑意，則多了更多的真誠和互相體諒。

家長陸陸續續走得差不多，李世曼見程清遠還沒有走的趨勢，她不由感到有些疑惑。

「程學長，不走嗎？」

其實她想說的是「咱們不走嗎」，可話到嘴邊，她還是把「咱們」兩字去了掉，只剩下沒有主語的一句話。

其實說到底，她還是覺得「咱們」兩字說得關係太密切了。

不好不好。

程清遠聞言看了李世曼一眼，也不說話。

之後，他過了幾秒才說道：「等一會兒，現在人多。」

聲音清淡寡然，卻有如心有丘壑。再配上他那一絲不苟穿著的淡顏色的襯衫……嗯，果然宛如禁慾系無所不知的謫仙一般。

李世曼走到教室外走廊處，舉頭望了望人滿為患的走廊和樓梯口處，不禁佩服起程清遠的遠見。

果然大神就是大神。現在出去，恐怕車子也是難開走吧。

李世曼回到教室，再抬頭時，卻發現程清遠不知何時走到了講台。現在正在和張美人攀談。

見李世曼走近，程清遠淡淡看了她一眼，隨後轉頭向張美人頷首，道：「那麻煩您了。」

「好說好說。」張美人大手一揮，相當豪氣地應承：「這件事我肯定辦好。」

李世曼正疑惑他們說的什麼事，程清遠這時走過來對她道：「走吧。」

清涼的聲音，一如那山間溪流里緩緩前行的清水，「叮咚叮咚」，好聽悅耳至極。

李世曼突然「嗡」一身從程清遠的聲音中恢復過來。

她擺擺頭，看了張美人一眼。發現張美人也在看著她，嘴角含著笑，眼神狡黠，笑容里彷彿更多了層意味不明的深意。李世曼頓時滿頭雲里霧裡。

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啊。

……

李世曼和程清遠走出教室時，徐景陽和李世澤的電話正好打過來。

原來他倆嫌家長會單調煩悶，一早便遛達到校內的甜品店去了。

H城屬於典型的南方城市。植物四季長青，一年似乎只有冬夏兩季。

夏季尤為漫長。炎熱的天氣，造就這個城市的人時不時便會到糖水店，奶茶店或者甜品店喝點什麼。比如芋頭西米露，綠豆海帶糖水，椰奶香芋露，還有各色的水果刨冰以及各色的茶點等等。

本地居民愛食糖水茶點，A中學生也不例外。

至於校內有糖水甜品店……也算應廣大消費者需求而設立吧。

甜品店有個霸氣恢弘的名字，叫「星星點燈」。李世曼去過好幾次，感覺它的氣質和名字十分貼近，星星點燈……

室內牆紙以3D夜空為背景，內部主打昏暗的光線。

雖昏暗，但店老闆在店內一大片吊頂上設立了一幅栩栩如生的浩渺星空畫，3D的繪畫，讓人感覺如身歷其境一般，美麗，夢幻。

李世曼很喜歡那裡。

但由於店裡常常人滿為患，李世曼在經歷了幾次排隊時間超長，找不到位置坐之後，便極少再去了。

要去，便等她們上體育課，老師宣布自由活動時，跟著嚴曉丹幾人偷偷遛去。

那時的人比較少，環境很愜意。

只是不知道徐景陽和李世澤這次去，情景會是如何。

李世澤和徐景陽從遠處走來，臉上微微帶著些郁色。

李世澤手裡提著個袋子，臉上的郁色要更重一些。

「怎麼了？」李世曼問。

徐景陽哈哈笑了兩聲，李世澤臉上的鬱悶更重了。

李世曼一頭霧水。

見李世澤綳著臉不肯說話，李世曼轉向徐景陽：「徐大哥，你們這次去那裡，店裡的人很多啊？」

徐景陽聞言笑了笑，「啪」的一聲打開摺扇。

他一邊輕搖著摺扇，一邊看向李世澤，嘴角露出一股意味不明的笑。

「沒，人不多不少，氣氛挺好。」

李世曼聽后不禁有些疑惑，「那你們……怎麼好像不太高興？」

聞言，徐景陽哈哈一笑。

他收起摺扇。扇梗輕輕拍打著手掌心，笑道：「我沒有不高興啊……我還挺高興的。」

說著，他笑看了李世澤一眼，道：「是李小弟不高興。至於是什麼原因……我想他可能是被只貓撓了吧。」

李世澤聞言臉色更難看了。

他黑著臉，提著袋子的手，力道握得又緊了緊。

「貓？」李世曼聽了不由一愣。隨後她皺眉想了想，再之後弱弱地徐景陽道：「你們遇到譚雲岫啦？」

李世澤一聽，臉色頓地又是一變。

徐景陽則「哈哈」大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