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在血泊中前行

夜色中一輪明月輕輕地灑下大片的光華，把山林映成了一片銀色。而就這時一片烏雲慢慢地飄了過來遮住迷人月色，完全破壞了這如幻般的美景。

「是噬人鴉群！」一聲尖銳的驚叫聲驀然響起，把登山道上正在休息的的人們嚇了一跳。

聲音剛落天空中那片黑雲驀然分散開來，如同灑下的雨點般向著登山道眾人的頭上落下，並在一瞬間化為了一隻只巨大的黑色怪鳥，張牙舞爪兇狠異常地撲下。這時絕大部分正在休息人們才剛剛清醒過來，但當他們看到頭頂上空那恐怖的妖魔時，頓時嚇得目瞪口呆，傻傻地站在原地。

「放箭！」就在這時一聲大喝響起，接著一陣箭雨衝天而起，直接迎向那群兇狠的妖魔。

那群妖魔卻是極之狡猾，望著那些飛箭射來，紛紛迅速避開，居然沒有一隻怪物中箭。接著那些畜生沒有絲毫的停留，直接衝進了下面的人群，展開它們鋒利的爪牙，開始了血腥的獵殺。

「啊……救命呀……」一陣陣的慘叫呼救聲此起彼落，可憐的登山者們在這時幾乎都成了被屠殺的對象，一下就被吞掉的、活生生被撕開的、被妖魔或同伴踩死的……登山道瞬間變成了一個人間煉獄！但在這個修羅場內，有一個位置卻是非常特殊，那裡並沒有遭到妖魔的襲擊，反而迅速地形成一個簡單的陣形，不斷放箭攻擊附近的妖魔。這群人正是剛才最先向妖魔發動箭雨攻勢的車隊。

「把所有妖騎放在外圍形成防禦圈，各自管好自己的騎獸，不要慌亂……」

「把還未睡醒的蠢貨都給我叫起來，不醒的就直接扔出來喂妖魔，我們不要只會睡覺的廢物……」

「拿起兵器到妖騎的後面準備攻擊，把平時練習的精氣神拿出來，你們這群白痴……」

「弓箭手的箭不要停下來，全都給我射，這些畜生都是欺軟怕硬的……」

「保持陣形，任何衝擊陣形的人，不論是人還是妖魔都給殺死……」

一個個命令從車隊中響起，這個不足百人的隊伍迅速形成了一個鐵桶般的防禦陣，接著從陣形中散發出一股強烈的肅殺之氣，讓正在殺戮的妖魔也為之一懍。

「殺！」就在所有人都認為他們會死守一地時，陣形中突然傳來了一聲大喝，接著那個陣形就慢慢地向著不遠處的一頭妖魔移動了過去。

一輪箭矢如同水流般向著那妖魔的頭部撞了過去。那畜生正在享受著大餐，不及防之下被那輪箭雨射個正著，眼睛、嘴巴、耳朵等位置瞬間布滿了箭矢。

「啞！」那妖魔一聲怪叫，發瘋了似的扇動雙翅，向著四周不斷地攻擊起來。還在妖魔身邊苟然殘喘的登山者頓時遭了秧，被那雙鋼鐵般的黑翅碰到的立即血肉橫飛！

「爆！」

聲音剛落，陣形中就飛出了一個個黑色的圓球。

「轟、轟、轟！」一連串恐怖的爆炸聲響起，那隻巨大的噬人鴉被一陣煙霧完全籠罩了起來。

巨大的爆炸聲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就連那些噬人鴉們也驚恐地飛起，在半空中躊躇起來，不再像開始時那般的肆無忌憚了！

「是轟天雷！」有幾個世故的傢伙在震驚中叫出了那些黑球的來歷。

「重盾！」陣形中又傳來一聲命令，前進方向的那一面頓時亮出一個個厚重的黑色巨盾，瞬間形了一面堅固的鐵壁，緩慢地向前推進。

「咚！」

一聲巨響，盾陣硬生生地被撞停了下來，前排的幾名持盾者當場吐血，如果不是其堅強的意志與背後同伴的支撐，恐怕立即在倒下了！後面的人迅速換下受傷的同伴，繼續舉著巨盾向前推進。「咚」的一聲，盾陣再次受到重擊，但這一次不知持盾的護衛們有了防備還是妖魔的力量減弱，護衛們明顯沒有受到多大的傷，而是繼續穩健地向前邁進著。

「套索！」

數條帶著繩套的長桿迅速伸進了煙霧裡面。

「刺槍！」

一排長長的鋼槍高高豎起，槍頭上還閃著森寒的藍光。

「刺！」

隊伍毫不猶豫地衝進了煙霧之中，與那頭妖魔搏鬥起來。片刻之後，當煙霧散盡，那頭畜生已經奄奄一息地倒在了地上，而隊伍則陣形齊整地繼續向前……

在山道一側，奴天坐在六瞳角羚上靜靜地看著這一切，心中不由自主地泛起了一股熱血，彷彿那挺槍向前、無所畏懼的勇士中就有自己一般。原本看到被噬人鴉群瘋狂獵殺的血腥場面而恐懼的陰影也被一掃而空，對未來兇險的旅途重新鼓足了勇氣。

「快走……這裡不能多呆……」這時受傷的奴老漢已經清醒了過來，他見孫兒獃獃地望著眼前的一切，以為奴天是被嚇壞了，於是連忙用衰弱的聲音提醒道。

「嗯！」奴天輕輕地點了點頭，然後一提韁繩，示意六兒跟上那支隊伍，繼續向山上進發。

那些被轟天雷驚嚇過的噬人鴉並沒有放棄到口的獵物，在半空中盤旋了一會兒后就受不了地面上血腥的引誘，紛紛降下來繼續享受食物。奴天經過一頭噬人鴉時，發現這怪物除了此許警惕外並沒有攻擊自己的意思，不由得對自己的推斷更有了幾分信心。但看到這頭體形是自己數十倍的巨獸，在看到自己時居然小心地戒備著，彷彿怕自己搶了它口中食物一般，奴天心中不由得閃過了一絲詫異──這還是剛才那兇狠異常的妖魔嗎？

雖然被稱之為妖魔，但本身到底還是野獸，無論其外表多麼的兇殘，都是不會放棄已經到手的獵物而浪費力氣追捕另一頭獵物的。長年在山林間生活的奴天非常清楚，這時它們肯定會儘快進食，因為濃重的血腥味會把大量的妖獸吸引過來，如果不趕快吃掉眼前的獵物，馬上就會有別的妖獸來跟它們搶食了！當然對於奴天而言，這裡也已經是是非之地，如果不儘快離開的話恐怕自己亦會被新來的妖獸當成獵物而吃掉。奴天不自覺地加快了六瞳角羚的步伐，小心地避過那些正在進食的噬人鴉，迅速地向著那支強大的隊伍靠近，不過他也不敢太過接近，生怕被對方誤會而成為箭靶子。

很明顯會這樣想的不單單是奴天，不少活著的登山者也像他般慢慢地聚集在那支隊伍的後面；而那些有頭腦的傢伙更學著人家擺出了一個簡單的陣形，多多少少凝聚起一定的戰鬥力保護自己。

「奇怪，怎麼不見後面的人跟上來？」處於逃難隊伍後面的一個少年回頭看了一下，居然看不到身後山道上的登山者隊伍，不由疑惑地問道。

「都逃回去了！」少年身邊的一個中年漢子冷淡地回答道。

「他們不登山了嗎？」少年驚訝地再次問道。

「白痴！他們只逃到安全的地方。」中年漢子瞪了少年一眼，低聲地說道：「這裡的血腥味會把附近大量的妖魔招惹過來，而我們這些沾染了血腥的倒霉蛋會吸引著它們一整晚，直到它們吃飽為止……」

「那我們怎麼辦？」少年嚇得臉無血色，渾身顫抖起來。

「如果剛才你跑得快一點，往山下逃出一段距離，那今晚就會有一個好覺了！」中年漢子鄙視地望了少年一眼，嘲弄地說道：「現在時辰還早，我們有一整夜的時間來享受，也不知那些妖魔會怎麼把我們吃掉呢？」

少年頓時嚇得兩腳一軟，直接就摔倒在地上……

那支隊伍在殺死一頭噬人鴉后就沒有再受到妖魔的襲擊，非常順利地向著山頂進，但他們並沒有絲毫的放鬆警惕。奴天並沒感到意外，因為從一開始他的眼皮兒就跳個不停，心裡非常清楚兩旁山林中也不知有多少的妖魔盯著他們。令他詫異的反而噬人鴉──這種妖魔非常無情，眼看著同伴被殺沒有絲毫復仇的意思，倒是在仇人離開后第一時間開始享用同伴的屍體，那血腥進食的場面讓奴天感到異常的噁心。

突然間，在一頭噬人鴉腳下的死人堆內爬出了一個瘦小的身影，他掙扎著一步一跛地向著奴天等人的方向跑了過來。因為他的位置剛好在奴天左前方不遠，所以奴天輕易就發現了他的舉動。這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渾身上下滿是血污，可能是右腳受了傷的原故，走起路來非常的狼狽，而左手死死按著右邊的肩膀，原本右臂的位置卻是空蕩蕩的，整隻手臂早以不見所蹤……

與那些在地上掙扎呼救的人不同，這少年一聲不哼，只是頑強地向著前方走，讓人感受到一股強烈的求生意志。他努力地邁開步子，想跑起來儘快逃離身後的妖魔，但受傷之下的他跑得卻還是比平時還要慢上幾分，在奴天眼裡他不過是垂死掙扎而已──因為他身後噬人鴉已經注意到了這個逃跑的「食物」了！

「啞！」那妖魔盯著眼前的小人，突然怪叫一聲，然後翅膀輕輕一扇，把那可憐的人兒直接吹倒在地，狼狽不堪地在泥土中翻滾起來。

「啞啞啞！」在妖魔得意的怪叫聲下，那少年卻在泥濘中掙扎著站了起來，繼續向前走去，只是他的腳步變得更加的艱難，但他剛走不到兩步，一陣強風再次襲來，把他又一次吹倒在地。那妖魔彷彿對這個少年突然來了興趣，居然停下了進食一次又一次地把他吹倒，好像這是一件有趣的玩具般玩耍起來。

一次一次的跌倒並沒有讓那個少年放棄，而是固執地一次又一次地頑強爬起，雖然身上的傷越來越多，血液流失得越來越快，但他眼中的執念卻沒有絲毫的減弱。那支只顧向前直衝的隊伍這時也突然慢了下來，大部分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個狼狽的少年身上，不過還是沒有人願意伸出援助之手。看到眼前的小人如此固執，那妖魔似乎失去了耐心地用力一扇，又一次把少年吹倒了在地，然後大步走上前去，張開它那滿是尖齒的長嘴一口咬下。

就在這千均一發之際，一道黑影驀然闖進了少年與妖魔之間，把那衰弱的少年護在了身後。隨著一下破空之聲響起，那準備進食的妖魔突然慘叫一聲，吃痛地倒退了兩步。直到這時，在場的眾人才看清楚一個騎著黑色羚羊的少年正高舉著弓箭死死地盯著那頭噬人鴉，而那妖魔的左眼上還插著一支木箭。這個少年只有十一、二歲左右，但此時此刻卻給人一種戰神降世的感覺──雖然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他的手在拚命地抖。

其實這時奴天也完全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出手救人，雖然他自問不是一個冷血並且膽小的人，但也絕對不是一個頭腦發熱到為陌生人而妄顧性命的好心人。只是現在勢成騎虎，就算奴天後悔，亦是於事無補了！高舉弓箭的雙手微微地顫抖著，小孩努力地平伏著心中的恐慌與不安，因為他非常清楚這時只要露出一絲的畏懼，眼前的妖魔就會毫不客氣地把其一口吞下。

「啞！」那妖魔憤怒地一聲怪叫，猛的一下張開那巨大的雙翅，張牙舞爪地恐嚇面前的少年。

奴天拚命地用腳夾住跨下的「六兒」，生怕被那扇起的風暴吹走，同時也為眼前的妖魔沒有第一時間發動攻勢而慶幸不已。在巨風中少年連握緊弓箭都變得吃力無比，更不要指望能像剛才那箭般正正射中妖魔的另一隻眼睛了！不過這一箭射不射得中奴天並不在乎，對他來說這時妖魔不敢發動進攻就是勝利，因為他的利箭上都是塗滿了巨毒的，只要再過一小段時間，眼前恐怖的妖魔就會完全失去戰鬥力。

只是受傷的妖魔並沒有讓少年如願，那畜生彷彿完全失去了理智，向著奴天直接就撲了過來。「崩」的一聲，利箭離弦，但在妖魔帶起的罡風下瞬間失去了準頭，掉到了一旁的地上。望著那恐怖的巨獸撲了過來，奴天心頭一陣冰涼，自知在劫難逃了！

「太過衝動了！」奴天輕輕一嘆，心中充滿了苦澀，但在這時他並沒有失去判斷力，迅速用盡全身的氣力一扯鞍上的爺爺，想要將其拋到一邊。可惜奴老漢死死地拉著自己的孫子，根本沒有鬆手的意思。看到爺爺要跟自己一起赴死，奴天心中不由生出一絲的慌亂，只是當他看到爺爺那平靜而堅定的眼神時，慌亂的心頓時再次安定下來，抬頭對著那撲來的妖魔慘然一笑，不過他的眼中卻滿是驕傲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