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山林

九月初九夜

天步山的黑夜與白天完全不同，不但沒有了那惡毒的酷熱，反而吹起了凜冽的寒風，彷彿山林終於找到了那被扔到一邊，名為「秋意」的破衣，並不情不願地披在了身上。

在凄冷的月色映照之下，山林的草叢裡一隻「狟」正四下張望著，彷彿是在尋找著什麼東西似的，但最終還是一無所獲，慢慢鑽進山林之中無奈地離開了！而過了好一會兒之後，叢林的一角突然竄出了兩個黑乎乎的人影，他們小心地辨別了一下狟的去向後，就迅速地向著另一個方向逃去。這兩人正是奴天兩爺孫，他們已經在山林中度過了一日一夜，也在這個妖魔的森林之中迷失了方向。

「爺爺，你確定這個方向沒有錯嗎？」奴天疑惑地問道。

「書院是在學步山的山頂，只要我們一直向上走，就一定會走到山頂的！」奴老漢不確定地回答道。

「……」

雖然奴天只是一個十二歲的小孩，但長年在山林中生活的他也知道爺爺這種說法簡直就是胡說八道，不過他並沒有反駁，因為他深深地知道這個時候絕對不能氣餒，那怕是一個多麼荒唐的理由，都可以成為堅持下去的希望。

唯一慶幸的是他們兩爺孫都在山林里生活了很長一段時間，完全不擔心在山林間找不到食物與水源，雖然想吃得飽吃得好是不可能，可至少不會餓死。在山林間左轉右轉，艱難地走了半天的路，兩人終於爬上了一個小山坡，在一塊大石頭上得到了片刻的休息。因為怕生火引來妖魔，兩爺孫躲在寒風吹不到的大石頭一角，互相依偎取暖。

「如果有一張地圖就好了！」奴天一邊呵氣取暖一邊低語。

「村裡的先生不是常說路在嘴邊嗎？」奴老漢突然興奮地叫了起來，接著快步向前走了幾步，然後滿臉笑容地回頭對著奴天說道：「我看是路在眼前！」

奴天微微一愣，然後興奮地走上幾步，朝著爺爺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在夜空之下，山林之中一條長長的火龍正蜿蜒地慢慢前行。

「是登山的隊伍！」奴天幾乎是嚎出來地叫道。

「太大聲了！」奴老漢緊張地望了一下四周，不安地說道：「還是快點離開吧，不然要引來什麼不好的東西了！」

於是兩人看著遠方那長長的火龍確認了一下方向，就迅速離開了那個小山坡。

夜間的火龍在星光下閃爍不停，在明明滅滅的火光之中，也不知有多少人死於黑夜的妖魔爪下。奴天看著那長長的火焰龍，眼皮一直不停的跳，危險的警覺幾乎沒有停過，彷彿四處都潛伏著噬人的妖魔一般。

「不要太緊張，把心靜下來！」奴老漢明顯覺察到了孫子的不安，輕聲地安慰道。

「這裡給我的感覺很危險！」奴天解釋道。

「這是我們太過靠近登山道的原故，只要經過這一小段路，我們就可以儘可能地跟登山道拉開距離了！」奴老漢指著前面的山林說道。

「啊！」奴天頭部驀然一痛，彷彿被一根鋼針狠狠地扎了一下。

奴天忍痛向一旁望去，只見數米遠的草叢之間有一隻手指頭般大小的黑色螞蟻正向著他兩人探頭探腦。這時見到奴天發現了它，就飛快地向著山林深處逃了回去。

「怎麼了？」奴老漢聽到孫子的慘叫立即關心地問道。

「不對勁，快逃！」奴天幾乎是吼叫著喊道。

奴老漢自問在山林間的經驗比奴天老到，但這並不會讓他忽視孫子的意見。在奴天拉著他的手向前狂奔的同時，他也立即大步地向前跑去。就在兩人剛剛起跑后，奴天就發現旁邊不遠處的草叢裡面爬出了幾隻螞蟻──赫然正是奴天剛看到的那種大型黑色螞蟻。它們出現後用觸角在附近探測了一下，最後鎖定奴天兩爺孫逃跑的方向追了過去。而最讓人膽戰心驚的是，後面的草叢堆里爬出來的黑蟻越來越多，片刻之間兩爺孫身後就完全變成了一片黑色浪潮。

「什麼鬼東西？」奴老漢往後看了一眼，頓時大驚失色地驚叫起來，並一下把奴天抱起拚命地向前狂奔。

寵大的黑蟻群不斷地從山林間爬出，彷彿整個山林都是它們的巢穴一般，只是一會兒的功夫，奴天兩人身後目所能及的地方都遍布了黑蟻。那如同潮水般的蟻潮一波一波地向著兩人湧來，越來越接近的距離，讓奴天甚至能清晰地看黑蟻口器流出的唾液。如此真切地感受到死亡的威脅，奴天還是有生以來第一次，如果這時他不是在爺爺的懷裡，他相信自己恐怕連逃跑的勇氣都沒有了！

就在這時一隻貌似野豬的妖獸驀然從一側沖了出來，它渾身上下都布滿了黑色的螞蟻，正痛苦地掙扎著逃竄。但那些黑蟻好像是餓壞了的惡鬼，怎麼可能放過如些美妙的食物呢？一隻只黑蟻瘋狂地爬上那野豬的身上，直到把它完全淹沒了進去，片刻之間這可憐的傢伙就被吃得連骨頭也不剩了！

因為這隻倒霉的野豬，黑蟻的速度居然稍微地下降，讓奴天兩爺孫乘機把距離拉開了一點。而看著野豬的下場，也讓奴天迅速清醒了過來。這個時候可是生死關頭，心智遠比一般孩子成熟的奴天馬上讓自己平靜下來，心中的特殊靈覺如同蛛網般飛快地向外蔓延開來。

「爺爺，左前方！我聽到那邊有流水聲。」感受到前方那微弱的流水氣息，奴天想也不想就直接叫道，同時用力從爺爺的手中掙脫了開來，搶先沖了過去。

奴老漢這時也被身後的黑蟻嚇得不輕，在拚命逃跑的時候那裡想得了那麼多，聽到孫子的話后就連忙跟了上去。

山林間草木叢生，說實在的也沒有什麼好路，奴天兩爺孫雖然是在山林里生活過一段時間，但在這種地方還是跑不快！而那些黑蟻就不一樣了，它們根本就不在乎有路沒路，叢林之間一樣如履平地，只是片刻的功夫，它們就追到了奴天兩爺孫身後兩三米的位置，眼看著就要把這兩個可憐人兒淹沒在蟻潮之下！

「小溪！」奴天的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前面樹林里一條流淌著的小溪，不由得驚喜地大叫起來。

小溪的出現讓兩爺孫精神一振，速度也不禁提高了不少，眼看著在黑蟻就要爬上身的時候，飛快地向著那十幾米遠的溪水沖了過去。雖然十幾米的路程並不是很遠，但對於這時的奴天兩爺孫來說，卻是變得有點遙不可及了！兩人才剛剛看到一絲的希望，那代表著死亡的蟻潮就已經涌到了他們的身後，數只強壯的黑蟻幾乎同時跳上了兩爺孫的身上，並張開那鋒利的口器無情地咬下。

「嘶，啊！」傷口如同火燒一般飛快漫延到全身，奴天情不自禁地大叫起來。

雖然兩人拚命狂奔，但這時他們的心中已經非常明白自己的下場，在蟻潮的肆虐之下肯定地死無葬身之地。而就在奴天快要絕望的一瞬，一股巨力硬生生地把他推出了數米之遠，讓他脫離了蟻群的糾纏。

「不！」在撕心裂肺地慘叫中，奴天如同一個皮球般在樹叢中翻滾了幾圈，當他重新抬頭向後望去的時候，奴老漢已經被那蟻潮完全淹沒了進去。

「爺爺！」奴天瘋了一般向著蟻潮沖了過去，奢望能把爺爺救回來。

「唳！」奴天剛一起步，就感到左腳一緊，整個人就再次摔倒了在地上。但他根本就不理會身上的痛楚，只是掙扎著爬起來，想要去救自己的爺爺。

「唳、唳」箭鳴聲再次響起，幾支箭射進了黑蟻潮中，原本兇狠異常的怪蟻彷彿遇到了天敵，再不理會到嘴的獵物，只顧拚命地逃散起來。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恐怖的黑蟻則逃得一乾二淨，原本黑壓壓一片的土地飛快地露出了泥土色澤，並在地上留下了一個血肉模糊的人。

「這個笨蛋！」奴天還在地上掙扎著要起來，他的後腦突然被硬物狠狠地擊了一下，接著就暈了過去。

「這個人好像還活著！」一個背著弓箭的漢子走到奴老漢的跟前，檢查了一下后就開口說道。

「一併帶走吧，好歹也是一條人命！」那個敲暈奴天的傢伙無奈地開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