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最初的決定

「你說你要跟着他去踢足球？」在秦家大廳里，剛剛聽了大概經過的孫小英幾乎當場發飆。

「嫂子不要急，」程先飛顯然早就見過這類家長，絲毫沒有動怒，溫聲勸道，「我不是什麼江湖騙子，也不是那些拿錢走關係的所謂球探，我確實是實德俱樂部實實在在的教練員，你們若是有意培養孩子，過兩天也可以去俱樂部去實地考察。」

「這位程教練，」秦文斌首先拉住了媳婦，然後對客人點頭，「我先謝謝你對我家兒子的肯定，老爺子和我都是球迷，從小也希望孩子能有出息，要是他真有天賦，我們也不會攔著……」

「你腦子抽風啊，」大連的媳婦可沒那麼乖巧，孫小英直接打斷了丈夫的理性發言，「你兒子學習這麼好，又不是別人家那些調皮搗蛋沒出息的小子，幹嘛非要走足球這條路？你看郝海東，踢得夠好了吧？就算他拼到頭破血流，也還不是贏不了日本？報紙上都說了，前天那場決賽輸了之後，他們的大巴車都差點被中國球迷砸爛！踢這個能有什麼意義？」

儘管亞洲杯亞軍已經是中國隊歷史上的最佳戰績，但藉著勇進世界盃的東風，這幾年全國球迷對於國家隊的期待卻正處於最高峰，更何況是主場作戰，本以為一個冠軍手到擒來，卻沒想到最終被世仇日本隊用一個手球虐殺，讓剛剛有所抬頭、準備上路的中國足球直接摔得鼻青臉腫，甚至從此一路下滑，直接跌進最黑暗的冰河低谷時期。

「什麼叫沒有意義？」秦文斌也並非妻管嚴，他忍不住據理力爭，「那也是為國爭光啊！」

「大哥、嫂子都別激動，不要因為這件事情吵架，先聽我把話說完，」程先飛有些坐不住了，連忙勸道，「我們俱樂部培養球員的過程是這樣的，在最上面打中超的，叫一線隊，下面除了預備隊之外，還有二線隊、三線隊、四線隊，其實就是年紀小一些的青訓梯隊，一般是兩年一個階段，像87、89、91梯隊，這都是向歐洲那些豪門，曼聯啊、阿森納、皇馬、ac米蘭啊學習的，現在91年的孩子已經有三支隊伍、80多人了，今年報名之後大概至少也有100人以上。」

「至於培訓方式……」程先飛放緩了語速，「15歲以下的孩子每天白天去學校上文化課，下午三點半以後來到基地參加集體訓練，所以嫂子也不用擔心正常的義務教育。在周末，各個梯隊的孩子都會參加各個級別的少年隊比賽，你的孩子如果能在比賽里展露出了才華和天賦，就有可能被球隊選中進入一線隊，這樣就可以轉成職業球員，如果不行，隨時都可以再回到學校。很多家長就是讓孩子在學校裏面試着踢上兩三年，有的甚至當做軍訓，用來教育一些比較調皮的孩子，而且……如果在青年錦標賽里打出好成績，高考還是會加分的。」

「可以正常上學……」孫小英的態度頓時和緩了許多，「我家兒子本來就能上重點，踢球以後肯定會分心……」

「費用呢？」一直坐在沙發上的秦老爺子忽然冒出了一句，兒子和兒媳都不由一怔。

「老爺子問了，我也就實話實說了，我們實德和其他俱樂部都不一樣，只要能夠進入梯隊，培訓期間不會向你們收取一分錢的培訓費用，包括基本的食宿都不收錢，這些你們都可以打聽，唯一的要求是必須簽字承諾只能為俱樂部效力，如果要換俱樂部，就要向俱樂部補償一部分培養費用，」程先飛笑了笑，「大概一年五到八萬。」

這時他腰間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他做了個抱歉的手勢，起身到陽台上接電話——因為客廳里的信號實在很差。

「聽這個人說的，還算靠譜……」秦文斌微微沉吟了起來：作為一名獨立經營業務的醫務人員，收入極為可觀，即使需要有些花銷，自己也不會感到有太大的經濟負擔，唯一的問題還在於妻子。

孫小英搖了搖頭，正要反駁，卻被兒子拉住了手臂。

「媽，」秦古德聲音不大，但自家四名長輩都聽得很清楚，「我想去試試。」

孫小英摸了摸兒子的頭頂：「不是媽媽不支持你有個愛好，但現在踢球的都是高中都沒上過，你學習這麼好，將來大學畢業，找一份正經工作多好，沒有必要去受這個罪啊，而且球場上那麼兇險，萬一踢斷了胳膊腿的，影響以後生活了，那該怎麼辦？你看，要不要去學習鋼琴、小提琴什麼的，至少安全啊！」

坐在沙發上的秦遠山緩緩捋了捋鬍子：「那倒不需要太過擔心，古德從小就是葯湯里泡出來的，骨骼和肌肉都比一般孩子要健壯得多，沒那麼容易斷胳膊斷腿。不過……古德啊，你可要想清楚，」他的目光落在孫子的臉上，「你要是去了，每天一大早都要起床訓練，可就沒現在這麼舒服了。」

秦古德沒什麼猶豫：「爺爺，這些我都不怕，」他又看了看孫小英，「媽媽，我也知道你擔心我，但是……我還是想試一試。要不……我就先試三年？初中的課程我其實早就會了，如果……如果三年之後我還踢不出什麼名堂，我就再不踢了，乖乖回來上高中，我保證能考上重點高中的……」他甚至還挺了挺胸脯，用力拍了一掌，又朝自己老爹眨了眨眼。

不過這承諾確實發自內心，他也有這個信心，畢竟初中的課程對自己還不至於太難，只要用心複習一遍，上個大連市的重點高中還是手到擒來的——要是換成高考的話，他是絕對沒把握誇口能毫不費力地考上重點一本——而且在07年前後，對於學籍管理也沒有那麼嚴格規範，還有大把的漏洞和後門供廣大家長利用。

秦文斌也拍了拍兒子的肩膀：「只要你好好踢球，就算你真的沒有踢出來，爸爸也要讓你上個好學校。」

「三年……」孫小英稍稍有些鬆動了。

「古德從小就是個乖孩子，什麼事情都由着你安排，從沒拗過你的意思，」秦遠山輕輕拍了拍沙發扶手，「既然他終於想去踢球，就讓他選擇一回吧。我在他這個年紀時，都能一個人進山採藥了……」

兒子一心想去踢球，丈夫也如此支持兒子，現在連公公也開了口，孫小英縱然還不情願，也不好再出聲反對，只好默默點頭。

程先飛早就接完了電話，便靜靜在陽台外聽着一家人商議，此刻見到眾人達成一致，才重新進了客廳：「剛才說倒哪裏來着？你們商量得怎麼樣？」

「我們一家子都算是球迷，孩子既然有這個愛好，做家長的當然要支持，」秦文斌緩緩說道，「什麼時候開學報名？」

程先飛揚了揚眉毛，嘴角也忍不住微微彎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