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 同謀

038 同謀

「我睡了多久?」

「兩天。我讓人給你弄些粥。」慕雲崢站起來,朝營帳外叫了一聲,回來后捎了杯茶給雲姝漱口,又擰了毛巾給她洗臉。

不一會兒,一名士兵端著一碗熱粥和兩碟小菜進來。

很久沒吃過天朝的飯食,雖然只是清粥,雲姝也想念得不得了。她趕忙舀了一口,雖然燙,但是米飯的飯香讓她差點掉下眼淚。

慕雲崢看着妹妹心急的樣子不覺憐愛地笑道:「慢點吃,小心燙。」

美美地吃了一頓,雲姝頓覺神清氣爽,休息了一下后,穿好衣服就要下床。

見狀慕雲崢擔憂地問:「你才剛醒,躺着再休息會兒吧。」

雲姝搖搖頭,道:「二哥,那夜與我一起的那個北疆王子怎麼樣了?」

「放心吧,好生養著呢。」慕雲崢翻翻白眼,「一來就問其他男人,都不關心關心你二哥過得怎麼樣。唉,可憐啊,心痛啊!」

雲姝被他逗得笑出聲來,連忙說:「好好好,那你最近過得如何?都有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嗎?」

「怎麼會過得好?」慕雲崢神色驀地一黯,認真地說,「自那夜你去救溫將軍一去不復返后,我就做好了你們永遠回不來的準備了。唉,每次派出去的人無功而返,我都恨不得立刻拉匹馬出來自己去找!可是三軍將士需要我統領,大戰需要我指揮,稍稍不慎,賠上的就是整個天朝和百姓的安定。」

「我知道。」雲姝握住他粗糙寬厚的大手笑道,「二哥你做得對,溫將軍一定也希望你這樣做,一切以大局為重。」

慕雲崢默了默,哽咽道:「所以,溫將軍他……」

「他,或許……」

她咬緊下唇,將被浮閻庭俘虜的事一五一十告訴他,但只說自己被逼跳崖,過程中也未曾提及魔息的名字。

待說到這場戰爭的原委,慕雲崢不禁破口大罵,氣得面紅耳赤。

雲姝完全能夠理解他的怒氣,身為一個將領,他眼睜睜看着多少手足同胞戰死沙場!但為保家衛國,他卻只能讓自己變得鐵石心腸,必須忍受更多的殘酷和血腥。

可最後卻被告知,這場戰爭只是一場遊戲,他們的努力和犧牲都只是一個女人的嫁妝,原來一切竟都是毫無意義的!這樣殘酷的事實換做誰,恐怕都難以接受。

雲姝最後說:「我未將長老帶回,也不知道那侍衛會如何處置溫將軍。」

慕雲崢哽咽道:「魔教人殺人如麻,草菅人命,溫將軍落在他們手中,還會怎麼處置?」

雲姝心中也是凄然,每每想到是自己害死了溫嵩,她的內疚自責就會化作無數把刀子,捅破她的五臟六腑,攪碎她的身軀血肉,讓她痛不欲生。

這種感情沒有說出,慕雲崢卻已經瞭然於心,他將妹妹拉過來抱緊,輕輕拍着她的背說:「這些都不是你的錯,二哥知道你已經儘力了。原本二哥都不敢奢想你們還能活着回來,如今還能找到你,我已經很高興了。」

雲姝抓着慕雲崢的衣襟,無聲地流淚。

「只是,墜崖后你又是如何得救的?」

「當時我也是抱着必死的心態,沒想到我隨着河流漂到北疆王庭,被北疆的五王子所救。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在王庭期間,他也待我甚好,我才會如關心他的安危。」

慕雲崢聞言沉默片刻,正要說什麼,突然營帳外有士兵道:「報將軍,人已到齊。」

「知道了,我隨後就來。」他對雲姝道,「你先休息,二哥去處理些事,晚點再來看你。」他說完匆匆離去。

雲姝下床穿好鞋,又簡單束了頭髮,想出營帳透透氣。

她以為軍營是駐紮在一片戈壁灘上,最多也只是毗鄰河流的荒野,因此掀起帳簾卻看見一片壯美的湖光山色時,她頓時愣在了原地。

不遠處是一汪藍到令人心醉的湖泊,再回頭一望,無數頂棕紅的營帳錯落有致地駐紮在廣袤無垠的草原上。

帳頂一面面屬於天朝的紅色旌旗隨風飄揚,好似傍晚時分映照着紅色霞光的驚濤,自天邊滾滾而來鋪滿了整個大地。

真美!

雲姝正要朝湖走去,忽然一個士兵竄上來,挺直腰桿朝她行一個軍禮道:「屬下晁亨,奉驃騎將軍之命保護小姐,。」

「我二哥安排你來的?」

「是。將軍說小姐大病初癒身子弱,不能讓小姐吹風,所以還請小姐回帳里休息。」晁亨道。

雲姝充耳不聞,問道:「這兒是哪裏?」

「稟小姐,我軍目前安營於北疆王庭。」

「什麼!?北疆王庭!?」雲姝驚呼一聲,看了周圍好幾眼,景色卻一點都不熟悉。

晁亨道:「此地是王庭東部,沿湖而下就能離開北疆返回天朝。」

「那麼尺秧山是在哪個方向?」

「那座山在王庭西面,離這兒有些距離。」晁亨疑惑地看着雲姝道,「小姐來過北疆嗎?怎麼知道這座山?」

雲姝沉默著不願回答,晁亨卻突然驚喜地叫起來說:「哦,是因為兩日前將軍聯合北蠻子打的那場戰吧?沒想到將軍還會同小姐說這個。聽說當時很多人都不同意與乞爾帖結盟,說是其人陰險毒辣,和他合作太冒險。只有將軍……」

「你說什麼……」

雲姝驚愕到失魂落魄的神色讓晁亨驀地閉嘴,小心翼翼地問:「屬下說了很多,不知小姐指的是什麼?」

「你說……你說乞爾帖謀反我二哥也有份?」

晁亨覺得這個說法有些彆扭,但想想好像也是這麼回事,便答道:「其實呼拜伢在四日前就被我們生擒了,將軍與眾將士商討了一夜才有了決策,派人秘密會見乞爾帖。

「只要他幫我們將烏迦及精兵引至尺秧山,事成之後我天朝便擁他為新一任大可汗。否則天朝鐵騎必將踏破北疆,他只能一起淪為亡國奴。

「將軍說乞爾帖野心勃勃,但因為忌憚烏迦所以一直不敢有所動作。此番我們天朝給他這樣一個一箭雙鵰的機會,他決計抵不住誘惑。如今看來,將軍果然有遠見卓識。」晁亨大嘆佩服,沒發現雲姝的臉色有多難看。

「我要去見二哥。」

「什麼?」

「我要去見將軍!立刻,馬上!」雲姝叫起來,急得甚至帶上孩子似的耍賴勁,蒙頭就跑起來。

正巧一名士兵牽馬路過,她二話不說越上馬背,也不管人家是不是受了驚嚇,還彎腰搶了對方的韁繩馬鞭就跑起來。

「小姐!小姐!」晁亨急得大叫,趕緊也牽了匹馬過來追上去。

幸好雲姝馬術很差,晁亨費了點兒勁終於追上她,他想着去找慕雲崢也好,這位小姐看似嬌柔美麗得像朵花兒,發起狠來別提多嚇人了!當下晁亨也不敢勸她回去,乖乖給她引路。

馬兒一路疾馳,雲姝遠遠看見一座白色營帳立於無數棕紅營帳之中,目測容納五百人絕沒有問題,一看便知是軍中要地。

她沒能靠近便被一隊士兵攔下,被迫下了馬。領隊的將士沉着臉,二話不說就是一頓痛罵,重責他們二人不該在營中騎馬,更不能隨意靠近商議機密的營帳,說到最後還叫人動手,要將他們押回去軍規處置。

晁亨趕緊亮了腰牌,表明是慕雲崢的親信,領頭的卻不給半分面子,晁亨不知說了多少好話,領隊卻凶神惡煞的不肯做任何讓步。

雲姝卻沒有心思花在他們身上,一直踮着腳尖伸長脖子看着營帳的方向,忽然看見幾個人走出來。

她眼睛匆匆一掃,心頭狠狠一跳!

是他,他還好好的……

顧欽玦背對着她,只露出一點側臉,但看着與平日沒什麼兩樣。

與他一起的還有四個陌生男子,一個中年男子兩鬢斑白,另三個則是年輕人,都做北疆人的打扮。雲姝猜測應當是呼拜伢及其三個王子。

呼拜伢手搭在顧欽玦肩上,黝黑的臉上儘是憂傷和無奈,眼中甚至還有淚光閃爍。三個王子也都垂著頭,臉色都很不好看。

國都被敵人佔領,他們已經相當於亡國,百姓尚且要悲痛,他們作為曾經的統治者,心情又能好到哪裏去?

顧欽玦的背影仍舊那般修長英俊,但為什麼會那麼刺痛她的眼睛刺痛她的心?

雲姝不顧士兵的阻攔,撒開腿跑過去,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和他說說話,問他還好嗎,即使只是看他一眼。

即使只是看一眼!

一個身影驀地竄出來擋住了去路,塔塔爾美麗卻充滿怒火的臉佔據了全部視野。

雲姝無力地後退一步:「塔塔爾……」

塔塔爾皺着眉頭,沉沉地吐出一口氣說:「對不起,我們殿下不見你!」

「我只是想……」

「哼,說來也不必着急啦!小姐您有什麼事,往後有的是時間!畢竟您是那個驃騎將軍的心頭肉!為了您,那個驃騎將軍都敢隨意挑釁二王子,我們這樣的身份哪還有權力選擇?殿下就是不想見你也得順從了!否則不知哪天就在天朝丟了性命!」塔塔爾冷嘲熱諷的語氣很刺耳,但那種厭惡和憎恨更讓雲姝難受。

但她說的是什麼意思?

「你說什麼?什麼有的是時間?什麼叫『在天朝』?」

「哼!那個驃騎將軍沒告訴你嗎?還是你明知故問好來揭我們傷疤?」塔塔爾怒氣沖沖地說,「如你所願!因為你們,我們王子殿下要被迫送去你們天朝當質子了!你滿意了吧!」

「質子!?」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卻似驚雷一般在腦子炸開,雲姝後退連連,難以置信地搖頭。

隔着幾米的陽光,她無助地看向顧欽玦,他不知何時已經轉身,凝望她的眼神平靜得宛似一直在等待她的視線。

面對她的愕然,他只是一如既往地,淺淺地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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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海鳳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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