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 流民
黎蘇迅速離開了諾曼大廈。從今天的情形來看，黎家是不可能放過她的。她甚至懷疑一直有人在跟蹤她。
她躲進一個角落裡，環望四周，人來人往的街道，神色各異的人們，誰可信誰不可信，她完全無法分辨。
若是黎夫人只是想自己的女兒嫁給斯諾，完全沒必要對她趕盡殺絕，她覺得這其中一定還有其他緣故。
躲了很久，確定沒人跟來，黎蘇這才平復心情，回到出租屋。可門還沒打開，變故又發生了。
「非法入境！強行驅逐！」
突然，冰冷的電子音由遠及近，一個銀白色巡邏機器人從天而降，機械手臂一把將她擒住。那些對她只是有過幾面之緣的鄰居紛紛探出頭來，冷漠地看了一眼，隨即將門窗死死關住，深怕被她連累似的。
傳說中的C等級基因在這些智能機器面前絕對是被秒殺的存在。在機器人再次強調：「非法入侵！強行驅逐！」之後，黎蘇惱怒地說道：「我不是非法入侵，我有身份證明！」
機器人遲疑了一下，雙眼掃過一道紅外線，聲音再次響起：「二十八分鐘前，你已經被從黎家族譜除名，現在你是流民，必須驅逐！」
流、流民？
黎家這一招又是什麼意思？
很快，一輛懸浮車從空中劃過，停在她面前，機器人不由分說將她如垃圾一樣丟了進去。
變故發生得太快，黎蘇有點懵，聯邦法律她不懂，也不明白非法入侵的流民會遭遇什麼，這樣粗暴的態度該不會是要將她丟入磁暴場非人道毀滅吧？
黎蘇惶恐至極，這也太囂張了。
「女人！」
「是女人！」
這樣急色的語氣是鬧哪樣？
黎蘇被這些吼聲喚醒，僵硬地轉過身，迎面看見一堆壯漢，每個人眼睛都冒著紅光，「你、們想做什麼？」
幾十雙眼睛幾乎不約而同的掃過她胸部，再不約而同地露出唏噓失望，再毅然移到她臉上，稍稍得到點安慰。
她隱約聽到有人嘀咕了一聲：「還好，至少臉蛋長得不錯……」
黎蘇：「……」
「車廂里的雄性生物請注意節操！不得騷擾任何雌性生物！」維持秩序的機器人懸浮在上方，及時提醒，並用威懾的紅光掃瞄出一片區域，那些人自動退後幾步。
似乎，自己想錯了什麼，黎蘇不動聲色地從車門挪到座位上坐下，觀察著車廂里的人。
儘管有機器人的威懾，黎蘇還是感覺到無數隻眼睛如餓狼一般盯住她，那眼神彷彿有觸手一般，粘膩在她身上，惹得她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這些人身材很健碩，看起來基因等級並不高。若目的地是磁暴場，他們斷然不可能還有心情欣賞女人。
確定了這一點，黎蘇終於將惶恐的心安放下來。
她四周望了望，整個車廂大概有五六十人，卻只有她一個「雌性」，這讓她頗感壓力，但比起不明不白地去死，跟陌生人搭訕什麼的根本算不上什麼。於是她選擇了一個看起來最老實的人，問道：「請問，能告訴我這是要去哪裡嗎？」
原本一本正經的臉突然蕩漾起來：「我叫布魯！」
黎蘇：「……」
她艱難地保持著自己殘存不多的教養，盡量和善地重複了方才的問題。
那人如夢方醒：「C區，屬於我們低等人的地方。」
黎蘇皺起眉頭，接下來一路的談話讓她清楚了這座城市的構造。
星羅城總共分為三個區域，城市中心屬於A區，那是權力中心，也是有錢有權人的天堂，行走的都是頂級的哨兵嚮導，普通人當然也有，但基因等級都在A級及以上，他們往往擁有高貴的身份。連從事端茶遞水這些服務行業的人，也都是在B級，並且要通過特殊的考核。
B區則是普通市民生活區。這裡所說的普通市民，當然指哨兵嚮導以及中高等級基因的普通人，基因等級低的人不是不可以進去，但是有條件，比如，有人願意接納你，為你的行為負責，或者，你有個高尚的職業，比如醫生、中高級製造師或者有大財團支持的雇傭軍人等等。
而C區，混雜的都是普通人，以C、D這種低等級基因為主。雖然同樣受聯邦政府庇護，但物資十分匱乏，所以，凡是有能力的人，都削尖了腦袋往B區鑽。
與A、B區自由通行不同，C區的人要進入B、A區有嚴苛的條件和各種考核，這往往是他們基因限制無法突破的。C區想要混進B區的人很多，每天都能用這樣的車壓縮十餘車出去。若是有人被抓到三次非法入境，便會直接丟去城外。
城外不但沒有宇宙射線屏蔽，甚至有兇猛的野獸出沒，身體弱的人根本無法生存，不過是成為野獸的餌料罷了。
黎蘇終於將心臟放回胸膛，至少，她不用赴死，對於這樣的結果，她還算滿意。只是，這表示黎家人打算放過她嗎？
前一刻還要對她趕盡殺絕，這后一刻竟然將她「流放」到外面，享受自由，這不太符合那位黎夫人的作風吧？
黎宅，黎夫人接受完丈夫的質問，安撫完暴躁的丈夫，這才找到黎珊，問她：「這是你做的？」
黎珊很少看見母親發怒，嚇得抖了一抖，她委屈地說道：「父親馬上就到星羅城了，他一直念著姑姑的好，黎蘇只要向他哭訴一下，他便又會心軟，將她接回黎家。」
黎夫人臉上已經開始發青了。將黎蘇從黎家族譜除名她沒意見，但這樣她便無法準確通過她的通訊儀掌控她的行蹤了——聯邦法律規定，只有家人才會有相互定位功能——那以後要如何控制她？
黎珊急切說道：「母親，你不該對她這麼仁慈！她若還在這裡，遲早還會去勾引斯諾的！」
聽見某個詞，黎夫人面色突然變得平和起來，「這種事情，你應該跟我商量一下。何況即便她被驅逐到C區，也是可以回來的。」
黎珊如矜貴的波斯貓一樣抱上黎夫人的胳膊，溫柔地蹭了蹭，「她沒有任何本事，基因等級又那麼低，除非有B區的人願意包養她。」C區的低等級基因女人只有兩條出路，要麼依附C區的男人，服侍他們，苟且偷生，要麼運氣好點，勾搭個B區的男人，被包養，無論哪一種，她都會成為黎家的恥辱，無論是她父親還是斯諾，都不會再憐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