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花間辭 · 三

第二十八章 花間辭 · 三

曹阿瞞舉刀緩解了來自木牛流馬的衝擊,正苦於尋找技巧脫身,一個矮小的身影突然從木牛流馬上竄了出來,不是先前被他擊飛的非樂,又是什麼人?

非樂這次鎖定了曹阿瞞的肩胛骨,趁他無暇分身之際,滑下木牛流馬,朝曹阿瞞砍去。沒想到曹阿瞞年紀雖輕,卻傲氣得很,他竟然在這樣的巨壓之下仍然撤回了一隻手,硬生生地接下了非樂的攻擊。非樂的手上力道實弱,眼見雙刃就要被奪去,便拋開武器,閃身躲去。

能在這樣狹窄的間隙中躲開,實在是了不起。雖然是敵人,但是非樂的靈敏,卻讓曹阿瞞不得不佩服。

曹阿瞞奪下一刃,但此時因為頂上重壓,一隻手早已支持不住,他不得不半跪下來。這時,曹阿瞞擲出了那把刀刃,刀刃在木牛流馬手掌關節處摩擦,竄出花火,連歷兩戰而超負荷的木牛流馬在外力的作用下終於支撐不住,用來連接身體的半隕星石從中燒斷,木掌飛出,木牛流馬整個身體平衡不了,轟然倒地。

「完了……」天志震驚地瞪着自己倒地的木牛流馬,且不說已經沒有力量再戰,此時他都已經失去了戰鬥的意志,失去一尊木牛流馬,可不僅僅是失去一件武器這麼簡單,雖然是殘次品,但這尊木牛流馬也耗費了國家不少資源。

「喂,古蜀國的傢伙,站起來,還沒結束呢!」庫倫蘇特咬了咬嘴唇,現在已經進入了最糟糕的局面。這尊倒地的木牛流馬原本是最大的希望,但是此刻倒塌之後反而成為了人為的障礙,不方便自己的箭術施展,「啊啊,早知道就不相信騰國那個傢伙了,我可從來沒聽說過騰國有什麼拿得出手的本事!」

天志擺弄了自己的木匣幾下,木牛流馬仍然紋絲不動,他死了心似的坐在木牛流馬的旁邊,說道:「不可能的,不可能贏的,你一個只會用箭的笨蛋,還有那個只會暗殺的騰國人,在這個演武場上,什麼都做不了。」

「暗殺?就那傢伙的身手,還能做殺手?你在講笑話?」庫倫蘇特冷笑了一聲。

「你不知道嗎?是我爺爺告訴我的,我也不太清楚。」天志搖了搖頭。

騰國雖然被稱為國,但實則是大荒上殺手組織集結之後,所構成的殺手之都,接受一切金錢的雇傭,並無所謂的黨派之分,官恕此番前來,是來看,誰可做強者,誰可做主人。

非樂拾起了一把兵刃,在曹阿瞞的周身徘徊,不敢輕易上前,曹阿瞞被糾纏得煩了,便嚷道:「你煩不煩,打不打?不打就認輸!」但是非樂仍然一言不發。對一個殺手而言,話多者死。

而一旁的庫倫蘇特好不容易將曹阿瞞重新拉回了自己的射程之中,正準備張弓之時,曹阿瞞忽然一躍沖向自己,一刀砍落,將庫倫蘇特的長弓砍斷。

「好了,現在就剩你了。」曹阿瞞撇了撇嘴,將手中的短刀刃扔了出去,非樂瞅準時機,抓住了刀柄,弓下了身。曹阿瞞道:「我不管你要用什麼辦法,但是你一直在浪費時間,我要快點解決你了,好讓父君看到。」

說着,曹阿瞞身形一動,非樂沒有想到,明明手持那麼沉甸甸的砍刀,曹阿瞞竟然還可以這樣行動自如,那雙手就像鐵鉗一樣,將他從他賴以生存的黑暗中抓了出來,曝光在光天白日下。曹阿瞞踩住他雙手,沒有使刀,而是以肉拳泄憤,直將非樂打得面目全非,才扯開他面罩揚威示意。

「嗯,怎麼是個女的?」曹阿瞞在中衛國人的歡呼下,細細盯着那張血肉模糊的臉看了看,「難怪一點力氣都沒有,女人家,上什麼戰場,回去吧!」

說着,曹阿瞞揪起非樂一條胳膊,將她甩出了場外,正在這時,場上飛出另一條身影,同樣是負寬刃,穿勁裝,身形自如,那人抱住非樂,落在地上。

見到這一幕,太微令忙湊在薛顯耳邊說道:「聖上,是護國公大人到了。」

溫玄禮穿上戰場時的鎧甲,穩步走進了演武場內,剛才出手救人的,正是溫玄禮的大兒子溫良。溫良抱着非樂走到溫玄禮面前,恭恭敬敬地問道:「父親,是否要交給騰國的使者?」

「……」溫玄禮沉默著看了看那個垂死的女孩,又看了看薛顯身邊的官恕,道,「以護國公府的名義,將她留下來吧。」

「父親?」溫良不解地看向溫玄禮,溫玄禮道:「官恕只要有用的殺手,這女孩回到騰國也活不了多少時日了。她自知如此,剛才打鬥時才不輕易出手,一直在拖延時間。對於垂死之人而言,能活一瞬也是長得很。」

「怎麼會有如此狠毒的規矩!」溫良握拳罵道。

溫玄禮面不改色:「良兒,若要改變,唯一的方法,就是讓騰國戾氣消失,被我九夏之誠善同化。」

「父親,孩兒懂了。」溫良將非樂交給侍從,自己飛身上場,舉劍對着曹阿瞞說道:「我是九夏國的溫良,我要挑戰你,你就是最厲害的那個了吧?」

曹恆見形式已轉向自己,情勢大好,忙說道:「平陽侯,這樣是否有些不公?不如……」

「我接受。」曹阿瞞活動了一下肩膀,說道,「你看起來很厲害。」

「阿瞞!不要胡鬧!」曹恆拍案吼道,「給我回來,給我回來!」誰料曹阿瞞卻道:「父君,朔城在大荒極北,根本沒有機會遇到這麼厲害的對手,我不會退下去的!」

「胡鬧,胡鬧,平陽侯,找人把他給我拖下去,拖下去!」曹恆忙對着薛顯說道。

薛顯搖搖頭:「衛恆公,練兵場上無兒戲,既然他們意願如此,我們應當尊重他們的意願。」薛顯話已如此,自然是拒絕了曹恆的要求,曹恆雖然滿腹怨氣,卻也不得不坐下觀戰。

「聖上。」溫玄禮大步跨到薛顯面前,跪下行禮,薛顯忙道:「護國公多禮了,快請起。前些日子護國公與朕說有要事,朕還以為護國公無法出席這次演武大典。」

「事情已經解決了,聖上無需掛心。」溫玄禮說道。

官恕臉色陰沉地轉向溫玄禮,問道:「不知護國公方才為何不將那女孩轉交給我國使者?」

「將那女孩帶下去療傷,在下只是盡責而已。」

「盡責?」官恕道,「護國公是忘記了那女孩國姓為騰,還是九夏了?談何盡責?」

溫玄禮道:「是姓騰,還是姓九夏,過了今日,就知道了。」

……

勝利的鼓聲,從皇極殿前一直傳到了長安城內,幾乎每一個長安城的百姓都能聽到那密集的鼓點聲,只因今日百國歸降,數君來朝,足以被載入史冊。

年僅八歲的溫留合上書本,向自己的私塾老師問道:「嚴先生,為何大哥可以去,我卻不可以去?」

嚴格捋了捋鬍子,隨口答道:「運籌帷幄之中,決勝於千里之外。」

溫留搖頭道:「嚴先生,我想聽實話。」

嚴格道:「呵呵,二公子既然心中已經有了答案,又為什麼要問小人?」

「因為我身體不好,不會武功,雙腿行動又不靈便,去了只會給父親徒增煩惱,對嗎?」溫留凄凄問道,「生於護國公世家,卻是這樣的身體,真是,真是……」

「二公子,」嚴格打斷道,「小人勸你還是莫要多想,多想無益。況且,你又並非是溫大人,何以知道他心裏是怎麼想的?今天不如就到這裏吧,再看下去,二公子也是看不進去的了。」

溫留點了點頭,蹣跚著走到學堂門口的時候,看了看父親給自己配置的輪椅,有些遲疑,但還是坐了上去,他的身後,兩名家丁亦步亦趨地跟隨着。

離皇極殿的所在越遠,那鼓聲反而越來越清晰,只有離開長安,他才能擺脫這煩心的事情。溫留停了下來,對身後二人說道:「你們兩個先回去,我隨處去轉一轉。」

「二少爺,這、這不妥當吧?」兩名家丁面面相覷道,「老爺就是讓我們倆沿途保護你的,哪能讓你一個人……」

「有何不妥?你們也看我是個殘廢,所以可憐、同情我嗎?都給我滾回去!」溫留厲聲喝道,「滾!」溫留髮怒起來如同一頭小豹子,那兩名家丁躊躇了好一會兒,終於還是離開了。溫留見他們兩個人走了,頓時軟倒在輪椅上,低聲抽泣起來。

他邊哭邊推動着輪椅,不知不覺已經出了長安偏門,到了近郊附近。天色已近黃昏了,近郊的樹林里暗影幢幢,溫留止住了哭聲,可是周圍的哭聲沒有停止,在溫留的周圍,仍然回蕩著似有似無的抽泣聲。

溫留心中升起一絲恐懼,但是他竟然沒有直接轉身逃走,而是在原地轉了一會兒,向林中去了。因為那哭聲聽起來不像是什麼野獸的,反而像是一個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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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商舊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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