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初現端倪
王青這才看見那負手而立的人。
此人黑衣黑褲，黑帽黑鞋，背後負著一把黑柄長劍，此時他黝黑的臉上，濃黑的眉下，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正凝視著王青。
王青報以淡淡一笑。
他總是喜歡對人微笑。
一個人的微笑會有許多種意思。但王青此時臉上的微笑，卻是表示高興。
為什麼不笑呢。
他認得這柄劍，所以當然也認出了這個人。
除了劍客，還有什麼人會有這麼好的劍。
劍客中除了「嵩陽劍客」，還有誰會有如此凌厲的劍氣。
「你就是王青？」趙嵩陽打破了沉默，聲音嘹亮有力，竟有著不怒而威之勢。
「晚輩正是王青。」王青無法不答。
趙嵩陽道：「你為何會使本門『炙陽劍法』？」
王青道：「晚輩曾受陳朝陽陳前輩指點一二。」
趙嵩陽冷哼道：「他要你來挑戰老夫？」
王青苦笑道：「此舉倒非是陳前輩所授，晚輩雖明知是不自量力，卻也無可奈何。」
趙嵩陽「哦」了一聲，音調上揚，表示疑問。
王青道：「因為只有這樣，前輩才會顯出俠蹤。」
趙嵩陽問道：「你約老夫來這裡一戰，其實只是為了找到老夫？」
王青道：「正是。」
趙嵩陽道：「為什麼要找老夫？」
王青拱手道：「因為晚輩有一件極其重要的事，非請教前輩不可。」
趙嵩陽喝道：「老夫千里迢迢趕來，難道就為了來回答你這小娃兒的問題？」
王青苦笑道：「晚輩本不敢勞煩前輩，奈何前輩俠蹤不定，而這件事又有前輩才知道。」
趙嵩陽道：「好，老夫就聽聽你想問什麼。」他頓了頓，又道：「要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老夫少不得要教訓教訓你這詭計多端的小娃兒。」
王青聽聞趙嵩陽說自己詭計多端，不由苦笑一聲，隨即問道：「前輩在八年前是否去過百劍閣，參加試劍大會？」
聽到趙嵩陽「嗯」了一聲，王青的心已開始顫抖，滅門的真相便要揭開了嗎？殺死父母的仇人，便要浮出水面了嗎？
王青的心劇烈地顫抖著，他覺得自己已快要窒息。
「你要向老夫打聽的就是這件事？」趙嵩陽問道。
王青點點頭。
趙嵩陽皺眉道：「你為什麼要打聽這事？」
「報仇。」王青道。
趙嵩陽問道：「為誰報仇？」
王青道：「父母。」
趙嵩陽：「你父母是百劍閣的人？」
王青點了點頭，道：「實不相瞞，百劍閣主正是先父。」
趙嵩陽怔了怔，上下打量了王青一番，問道：「你是百里長工兄之子？」
王青黯然道：「正是，晚輩本名百里青，當年因隨師父他處學藝，是以躲過了那滅門慘禍，後來為方便查詢仇人，是以更名王青。」他頓了頓，又道：「而今次晚輩千方百計尋找前輩，便是想求前輩告知當年真相，讓晚輩能早日報得父母之仇，以慰父母在天之靈。望前輩成全。」
因為激動，王青的聲音有些顫抖。
趙嵩陽臉色緩了一緩，問道：「仇恨是會迷惑一個人的雙眼，讓人失去理智的。你為什麼非要去尋求當年的真相？」
王青朗聲道：「父母慘亡，晚輩卻連仇人是誰也不知。若連父母之仇也不報，那晚輩又有何面目立於天地之間。」他的眼中已帶著痛苦。
趙嵩陽見王青神色凄苦，輕嘆一聲，道：「冤冤相報何時了。真相往往是會傷人的。」
王青躬身抱拳道：「還望前輩賜知。」
半晌后，趙嵩陽才緩緩道：「其實這件事，老夫也不甚清楚。只記得當年試劍大會前幾日，受邀試劍大會之人已有不少到了地方。那夜長工兄在庄內設了晚宴邀我們前去，大家興緻都很高，喝了很多酒。後來也不知是誰提出參觀煉劍爐，長工兄不忍掃了大家興緻，便帶大家去了煉劍谷。那時候爐中還在煉劍，那柄劍工序還未完，卻已隱隱從爐中發出一股強烈的劍氣，誰都知道這是一把絕世好劍……那夜我們喝到子夜才各自回了住處，想必你也記得，百劍閣中是沒有客房的。」
王青點點頭，他記得父親說過百劍閣中百劍有靈，不喜生人留宿，是以客房便設在另一座山谷別院中。
趙嵩陽頓了頓，又接著道：「當我們回到別院中時，已是雷電交加，但卻不似要下雨，老夫隱隱有種不祥之感，似乎覺得有事要發生，但酒勁上來，不及細想，也就沉沉睡去。然而睡不過幾個時辰，便聽得外邊有極大的動靜，老夫起身查探。卻聽同樓的楚乾玄說百劍閣方向紅光衝天，怕是有甚麼變故，於是我們便匆匆趕去，哪知趕到時閣中已是一片火海……」
王青聞言，十分悲痛，問道：「那麼事發之前，前輩可有發現異常？」
趙嵩陽皺眉道：「我們趕到后，沖入火海中時，發現庄中之人竟已被屠盡。要說異樣……」他沉吟片刻，續道：「對了，老夫記得那夜有幾人倒並未隨我等一同回到別院中，火起時也並未見到那幾人，而當我等撲滅大火清點傷亡時，卻也並未發現他們的屍身。」
王青渾身一震，急急問道：「前輩可記得共有幾人？」
趙嵩陽道：「到底有幾人老夫是記不真切了，但是有一人老夫卻記得清清楚楚，那人長得與楚乾玄有幾分相似，好像是楚乾玄表舅，是以那夜楚乾玄十分焦急，到處尋找於他，好在是虛驚一場……」
王青問道：「前輩可知那人叫什麼？」
趙嵩陽回憶道：「那人名字有些奇怪，是以老夫有些印象，好像叫公孫什麼……公孫……」他手托下巴，沉吟了半晌，突地喜道：「是了，叫做公孫三有。」
王青急問：「那公孫老前輩現居何處？」
趙嵩陽嘆道：「也不知是你運道好還是歹，若非楚乾玄生前曾向老夫提過他這表舅住在羅浮山上，你便沒了線索，也許就會快快活活過日子，不去為仇恨而痛苦了。」
王青聽出趙嵩陽言中為自己而感嘆，不由覺得感激，道了聲謝，又皺眉問道：「楚前輩竟已仙逝了？」
趙嵩陽點頭道：「百劍閣之事以後，楚乾玄回到家中不到一月便突然去了。」
王青怔道：「楚前輩為何而死？」
趙嵩陽道：「為人所殺，而且是一擊斃命。」
王青道：「一擊斃命？」
趙嵩陽答道：「一擊斃命。而且現場連一點打鬥的痕迹也沒有。」
王青皺起了眉頭，要知楚乾玄乃是一派掌門，武功自是不會太低，而能夠將他一擊斃命之人，也絕不會是無名之輩。而若無一點打鬥的痕迹，那麼只能說明楚乾玄對那人毫無防備，絕不會想到那人會加害於他。
能夠同時符合這兩點條件的人只怕不多。
王青眼睛一亮，急急問道：「那兇手是誰？」
他已感覺，那兇手只怕就是自己的大仇人。
趙嵩陽嘆道：「碧落門。」
王青怔了一怔，問道：「此事與碧落門有關？何以見得？」他所問的此事，既指百劍閣之事，亦指楚乾玄之事。
趙嵩陽道：「因為楚乾玄在自己的身下，用自己的血寫了兩個字。」
王青顫聲道：「碧落？」
趙嵩陽不再說話，不說話的意思就是默認。
可是碧落門為何要殺楚乾玄？難道……
但，明明是一擊斃命，楚乾玄又如何能有寫下「碧落」這兩個如此複雜的字的時間。
王青隱隱覺得，此事絕非表面中這麼簡單。但若不是碧落門所為，又有誰會嫁禍給碧落門呢？這其中又有何陰謀呢？
他的頭隱隱有些疼。
要解開此事，王青只有去一趟廣東的羅浮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