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聚集的死神

葉錚坐在南下的火車上，兩側青翠高聳的山脈連綿不絕，而他的對面，是一個不久前還在尋短見的花樣少女——程瑾。

從正面看這位播音系的系花，頗有種驚艷的感覺，吹彈可破的皮膚，白玉無瑕的臉龐，再加上此時潸然淚下的楚楚動人，葉錚不禁暗道，怪不得她一個人竟然驚動大半個學校。

程瑾受不了葉錚毫不掩飾的目光，微微蹙起眉頭問道：「你真是宇銘的表哥？」

「當然！」葉錚毫不猶豫的道。

所謂宇銘，就是程瑾的男朋友秦宇銘，跟葉錚同一個學校，經管系的大二學生，聽說兩人是從高中就在一起的男女朋友。而為了將程瑾救下來，葉錚在跟秦宇銘的靈魂溝通后，選擇偽裝成他的表哥，並言明秦宇銘有遺言留給她，才將程瑾騙下來。

當然，這個過程並不簡單，為了獲取程瑾的信任，葉錚甚至將兩人第一次開房的時間都問了出來。

不過，無論如何看，事情都在朝著更加麻煩的方向進行著，因為此時在兩人的旁邊，秦宇銘的靈魂體正狠狠的瞪著他。

不是他不想將秦宇銘傳送到地獄，只不過除非特殊的情況，死神是不能強制傳送靈魂的。秦宇銘塵世未了，自然一萬個不願意離開，葉錚也沒有辦法。

「可是你看起來比宇銘小多了，你是大幾的？」程瑾臉上的狐疑依舊沒有消散。

「我只是娃娃臉而已，再說了，你一個將要死的人，問這麼多幹什麼？」

秦宇銘的拳頭揮了過來。

葉錚不予理會，任憑它穿身而過。

程瑾聞言神色更加暗淡，側頭看向窗外的風景，不再多問。

沒錯，葉錚之所以帶她一同坐上火車，就是為了履行之前的諾言：讓她死在另一個地方。

「哼！你還真是好心啊。」絕霊（ling）撇著眼語帶諷刺的說道。

葉錚聳聳肩，沒有搭理她。

列車碾壓軌道的聲音不絕於耳，將寂靜的車廂填充的更加幽靜，窗外漸漸飄起了小雨，屬於南方山區的天氣慢慢陰沉起來。

「葉錚！」絕霊難得叫葉錚的全名，但是她語氣中的沉重更加令人在意，「要開始了。」

「是啊。」葉錚收起臉上的嬉笑，緊緊的皺起眉頭。

……

列車在一個破舊的小站停了下來。

「這是哪裡？」程瑾語氣中帶有一絲不耐煩，「你把我帶這裡做什麼？」

「通榆關？」秦宇銘的靈魂看著車站上的名字，嘟嘟囔囔的說道，「這裡的空氣怎麼這麼渾濁？」

「哪裡，正下著小雨呢，空氣不是很清新嗎？」葉錚嘴角咧開一絲笑容。

然而程瑾卻誤會了他與自己說話，不禁皺眉道：「你在說什麼？你不是說宇銘有話對我說嗎？你再不說的話我就要回去了！」她的臉上同時露出一絲緊張，對於這個少女來說，死亡或許並不可怕，但有比死亡更可怕的東西。

「你隨時都可以走。」葉錚踏出月台，淅淅瀝瀝的雨淋在他的身上，漸漸打薄了他的外衣，他轉身面向程瑾的時候，手裡已經出現了一把雨傘，並將它遞了過去，「至於秦宇銘留給你的話，現在還不是時候，但是如果你心裡哪怕還存有一絲想要隨他而去的心思的話，不妨留下一晚。」

程瑾不知道葉錚從哪裡拿出來的傘，記得一路上他都是空著手，她皺了皺眉頭，覺得對方並不像自己想的那樣想要獲得自己的身體，但是，這個地方又與宇銘有什麼關係？

「我還有事，接下來你自己找個旅館吧。」葉錚不再多言，轉身走進霧蒙蒙的雨中。

程瑾喊道：「我怎麼找你？」

「我會找你的。」

程瑾不知道葉錚如何找到自己，對方連自己的電話號碼都沒記。她又看了看手中的傘，黑色的油布傘異常嶄新，沒有一絲褶皺。

明明早上已經下定決心赴死的，傍晚卻跟著陌生的男子來到這個莫名其妙的地方，她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是真的期待葉錚沒有騙自己，還是自己內心深處對生還有著渴望？

「宇銘……」程瑾望向陰霾的天空，淚水再次涌了出來。

「小瑾。」

……

「你遲到了。」

一座山頭，葉錚的身影緩緩浮現在半空中，隨後輕輕的落到地面上。他看向說話的男子，這男子大概三十多歲，瘦削的臉上留著絡腮鬍，微眯的眼睛堅毅而冰冷。

他被稱為鬼頭，葉錚的直屬上級，已經掌管人間界靈魂200年之久。

「哼！」不滿的不止鬼頭一人，葉錚看向其他方位，除了鬼頭還有其他三個死神。

發出冷哼的古裝長發男子，近三十歲的相貌，臉龐狹長，血色蒼白，名為血刃，晚清時代的死士，成為死神將近百年。

站在血刃旁邊的是個女子，相貌如同雙九妙齡少女，打扮的花枝招展，神色中帶著一股妖媚的笑，她叫玉九兒，同樣是上一世紀的死神。

而在玉九兒旁邊的男子，整個身體都籠罩在黑色的斗篷中，看不清真實相貌，便是以兇殘狠毒聞名地獄界的喪魂，沒有人知道他的具體來歷，也從來沒人見過他的真實相貌。

加上葉錚自己，在場的五個死神，便是陰間華夏區掌管中西部死靈力量的人間神。也被業界稱為華夏七組。

葉錚除了在加入這個小組的時候見過這幾人，平時從無往來，其實若有可能，他也不願意與這幾個怪模怪樣的死神有交際，但是這次的事情過於重大，容不得他有半點的唐突。

他臉上早已沒有平時玩世不恭的表情，冷冷的看了一眼血刃，沒有說話。

「嘻嘻，葉錚弟弟也是第一次參見這樣的大型活動，難免有些緊張，說不定是找哪個女孩放鬆一下，也是情有可原的，大家就不要計較了。」玉九兒款款朝前一步湊到眾人的中間，「鬼老大，還是先說正事吧，人家可是拋棄了新婚丈夫趕過來的。」

鬼頭沒有理會玉九兒的瘋言瘋語，環視一周說道：「既然大家都到齊了，那麼就各自開始吧，先說一聲，這次的封印非常重要，在場的各位如果不想花上百年的時間彌補，就全力以赴吧。」

……

程瑾屈膝蹲在車站的台階上，看著行色匆匆的路人慾哭無淚。

為了方便葉錚找到自己，她想在周圍找個旅館，但是旅館內那些男人的目光讓她害怕。現在她才為自己魯莽的行為感到後悔，鬼才知道自己怎麼願意跟那個男子來到這個破地方，她心裡這樣想著，將膝蓋抱得更緊。

往常的這個時候，是可以給宇銘打電話的，即便宇銘沒法趕到自己的身邊，自己也可以朝他發一通脾氣來減少內心的躁動。

「宇銘，我該怎麼辦？」

「現在知道在完全陌生的世界一個可靠的男人是多麼重要了吧。」葉錚的聲音在她身後突兀的響起。

「啊！」程瑾驚呼一聲，站起身來。

「你什麼時候來的？」

「剛剛到。」

「你去哪了？」

「去見了幾個不得好死的人。」

程瑾皺皺眉頭，覺得葉錚還在敷衍她，心中生出一股憤怒：「你帶我來這裡到底要做什麼？」

葉錚斂去笑容，看著程瑾發白的臉，又盯了一會她的眼睛，忽然說道：「那你又是為什麼跟著我過來。」

「是你說宇銘對我有話說！」

「這種事情在哪裡都可以說的吧，並不是你跟我來著的理由。」

程瑾一怔，隨即又怒道：「那你說過：換一個地方……」

「換一個地方死和在學校死又有什麼區別呢？」

「你！」程瑾的眼淚終於忍不住落了下來，獃獃的看著葉錚，一句話說不出來。

「葉錚！小瑾已經夠難受的了，你別再刺激她了！」秦宇銘揪住葉錚領子的樣子，在他臉上大聲的吼道。

與之前不能觸碰葉錚不同，這一次是真的揪著葉錚的衣領。

葉錚嘆了口氣，輕飄飄地撥開秦宇銘的臉，直視著面前搖搖欲墜的少女，眼中多了一絲溫柔：「你應該明白的，我說的那句換一個地方死只是玩笑話，那麼你還毫不猶豫的跟過來，難道不是在想：我所說的這個地方，有讓你活下去的理由嗎？」

程瑾的眼神一陣閃爍，她張開嘴想要反駁，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反駁的借口。

是啊，如果想死的話，直接跳下去不就行了，即便是心裡下了再大的決定，自己其實還是渴望活下去吧，難道這才是自己的真實想法嗎？

「不是的！不是的！」程瑾輕輕低喃，微微搖著頭，一遍又一遍的否認著，「不是的……不是的……」如果自己心裡是這麼想的，那豈不是代表自己對秦宇銘的愛，並不像自己想象的那麼忠貞嗎？

不可能……

願意為了愛而捨棄生命的人，一定是善良的人吧。這也是葉錚拋棄一貫怕麻煩的心理選擇幫助她的原因，他也不願看著程瑾繼續痛苦下去，輕聲說道：「其實，我之所以帶你來這裡，正是因為這裡有讓你活下去的理由。」

程瑾抬起頭，毫無生息的眼神茫然的看著葉錚。

葉錚默默嘆了口氣，隨即努力的讓自己露出一絲笑容，指著車站前的廣場：「那裡，你去那裡吧，過去的話，就能明白我帶你來這裡的目的了。」

程瑾回頭看向葉錚指的地方，那麼空無一物。

過了很長時間，她才凄慘一笑，彷彿要驗證沒有什麼是自己活下去的動力一般，蹣跚而堅定的走了過去。

雨水打濕了她的連衣裙，冰冷的水滴貼在她的皮膚上，如果是以往，她一定覺得難堪又難受，但是此時這些東西只證明著自己還活著，這是個令她倍覺恥辱的事情。

自己為什麼還要活著？

明明該死的人是自己！

「轟隆！」天際一道巨大的雷鳴降落，劈的整個天空陡然一亮。

程瑾打了個寒顫，感覺整個世界彷彿都被這道雷劈動了一般。

緊接著，一股巨大的天旋地轉的感覺襲上身體。

「轟隆隆！」

沉悶的不同於天雷的轟鳴聲滾滾而來，程瑾的精神剎時清明，彷彿三魂七魄全部回竅一般，但正是如此，心頭衍生的恐懼才更加真切。

腳下傳來劇烈的震動！

「地震？！」她還來不及辨別到底發生了什麼，整個身體重重的倒在地上。

積水浸濕了她的皮膚，地上的石子划的她生疼。

然而這驚天的劇變並沒有就此結束，宛如天翻地覆的晃動再次襲來，隨即她的耳邊響起了更加清晰且沉重的轟隆聲。

「呼啦！」

「轟！」

煙塵壓過漫天的雨水，狠狠的撲在程瑾的身上，她整個嬌軀一顫，不可置信的回頭看去，在她身後的不遠處，原本好好的車站，已然成為一片廢墟！

煙塵瀰漫！碎石橫飛！

「葉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