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八章 黑暗侵襲
「叮……鐺……叮叮鐺……」
在安樂村外的一座無名山峰深處，不斷傳來重物敲擊之聲，帶著某種奇異的韻律，就像是一首晦澀難懂的歌謠。
山外大雪紛飛，洞內卻是炎浪撲面。
就如同煉丹需要煉丹術，鍛造法寶，自然也需要特定的法訣。
在清河郡內，便宜一些的鍛造法訣大概幾兩銀子就能買到，至於高階一點的，恐怕就得用星石來進行交換了，但相比起更加珍稀的煉丹術，鍛造法訣的價格實在是便宜得感人。
不過此時洛川所用的鍛造之法，可不是那種爛大街的便宜貨，而是用來打造永夜傘的專用技巧——狂風驚石錘！
在今夜之前，洛川一直是將狂風驚石錘當做戰鬥手段來用的，唯一有些可惜的是，他最擅長的是用劍，而不是用錘。
況且洛川也從來沒有擁有過一把趁手的錘形武器。
但此刻不一樣了。
雖然不管從價格還是材質，不管是從性能還是品階上來看，玄天錘跟輓歌劍都不是一個層次上的東西，但玄天錘，畢竟是把鎚子。
所以當洛川以狂風驚石錘的手法揮舞玄天錘的時候，的確感覺到了與以往戰鬥當中所不一樣的差別。
用一句話來總結，就是更順手一些。
這是洛川第一次鍛造法寶，從某種角度上來說，他連學徒都算不上，但他有千錘百鍊，所以即便在一開始表現得有些生澀，但進步同樣是無比神速的。
只不過用了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他揮舞玄天錘的動作就已經變得極具美感，手中所敲擊出來的旋律也更加生動悅耳。
此時的洛川並非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而是圍繞著整個鍛造台不斷挪動著腳步，除了右手持錘在隨風飛舞，左手也在適時地控制著火勢的強弱。
他腳下踩的是閉夜震。
左手掀起的火浪是鎖魂掌。
所以更加準確的來說，洛川可以算是在一心三用。
若是從遠處看來，他就像是最古老的巫師，在圍繞著火堆跳著祈福星空的魂舞。
鍛造台中心處的那條火蛇逐漸壯大，一刻不斷地在用信子舔舐著懸浮在空中的各式材料，彷彿是最貪婪的獵食者，想要將其一口吞下。
在那灼灼烈焰之中，星鐵與天龍骨漸漸融合，逐漸被洛川捏造成了傘骨的形狀，這是永夜傘鍛造過程中一個非常重要的里程碑節點。
洛川完成得很好，絲毫不像是一個初次鍛造法寶的愣頭青。
但與此同時，洛川也發現自己最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在於兩個方面。
一是他渾身上下的肌肉開始發出酸痛的嘶鳴，這種感覺在洛川白焰皮大成之後，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體會過了。
如果拋開境界上的高低來看，洛川即便純粹以一個體修的身份，也足以跨入洗星境的行列，他的肉身經過白焰焚身訣無數次的鍛造，早已遠非常人所能比擬，即便面對血獄谷副谷主林楓也不遑多讓！
可即便如此，此時的他依舊有些承受不住狂風驚石錘、閉夜震與鎖魂掌聯袂帶來的消耗。
由此可見，想要鍛造永夜傘，絕對不是一個降星境，或者洗星境的修行者能夠企及的事情！
究其根本，還是在於洛川的實力有所欠缺！
試想若是今日之洛川已經白焰皮、白焰肉、白焰骨等盡皆大成，別說是永夜傘了，就算是鍛造天榜上的法寶，恐怕也能遊刃有餘。
可洛川沒有選擇。
除此之外，更加令人憂心的，便是他的體內的星力正在以一個非常恐怖的速度加劇流失，照此粗略計算，大概再有一個時辰的時間，洛川的星海就將枯竭。
他根本撐不到永夜傘成型的那一刻。
甚至可能連三分之一都撐不到。
好在洛川早有準備。
正如之前所說，他或許並沒有打算去成為一名神級鍛造師，但永遠別忘了，他現在可是一名貨真價實的高級丹師！
所以下一刻，山海壺中有星光亮起，數枚顏色各異的丹藥從壺嘴處爭先恐後掠出，再準確地落在了洛川的口中。
剎那間，洞內星光更盛了三分！
夜幕中的數十顆星辰自寒風中探出了頭，好似被什麼莫名的力量所吸引，紛紛將星光在半空中拐出一道彎兒，投射到那手舞足蹈的少年身上。
對於洛川來說，任何能靠吃藥來解決的問題，都不叫問題。
只是讓人擔心的是，他手中的葯可遠不如天邊的繁星那般無窮無盡，尤其是那種可以引來星光強行加持的大丹，山海壺裡面只有四枚。
還全都是他在這兩個月里忙中偷閑煉出來的。
不是洛川不想準備更多，只是奈何手中材料有限，這已經是他所能做到的最好了。
伴隨著星光的不斷灑落，藥力的持續升騰，洛川的星海重新變得充盈了起來，肌肉深處的痛楚被強行鎮壓，換來的是短暫的得心應手。
是的，就是得心應手。
如果此時單看洛川的鍛造手法與火力控制的話，已經可以算得上是一名鍛造大師了。
便如同他學習了星火鑄丹術，第一次煉丹就令世人驚艷。
便如同他學習了星火破陣術，第一次面對劍陣便遊刃有餘。
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唯有星力，不可突增，境界，不可突變，因為這是每一個修行者的根基。
哪怕洛川的修行速度夠快，他也終究無法一步登天。
說話間，又是一個時辰過去了，銅山虎皮已經完全覆蓋在了天龍骨上，並且相互咬合，形成了一張完整的傘面。
瓊玉石融化之後變成了幽綠色的漿液，籠罩在整個永夜傘的表面，並逐漸開始凝實。
最後便是洛川千辛萬苦得來的白辰絲，於傘面與傘柄之間相互拉扯，化為傘架，跟天龍骨相互交錯，看起來別具一種賞心悅目的美感。
現在永夜傘的大致形狀已經出來了，卻遠遠未到成品之時。
又是一顆顆寶丹自山海壺中飛出，洛川甚至連嚼也未嚼，便直接吞入肚中，這一次，竟使得他手中的赤紅色星輝再度加深了一層。
從現在開始，洛川已經不再是降星八重境了。
而是九重巔峰。
這同樣是洛川提前計算好的，為的便是趁著破境之威，引來天外星光的反哺，讓鍛造永夜傘的成功率再添幾分！
「叮……鐺……叮叮鐺……」
「叮……鐺……叮叮鐺……」
仿若萬古不變的音律成為了此間唯一的聲響，鍛造台中的那條火蛇已經逐漸壯大成了一條火龍，在不斷咆哮著、掙扎著，彷彿想要從中破爐而出。
洛川的鎖魂掌拍出得越發頻繁，手中的玄天錘已經看不到影子，腳下的沙石更是被震得四處飛濺。
又是兩個時辰過去了。
山海壺中的丹藥幾乎已經見底，洛川雙臂的皮膚開始龜裂，滲出點點紅斑，他的呼吸就像是一隻破舊的風箱，帶著某種沉重且腐朽的味道，讓人心生擔憂。
但他那雙布滿了血絲的眼睛卻亮得有些瘮人，從始至終都不曾動搖過分毫。
「鐺！」
伴隨著又一次揮舞玄天錘，洛川知道，最重要的那一刻即將來臨，所以他也不再留手，直接將剩餘的所有丹藥一股腦送進了口中，同時數十道無比恐怖的星光也從山洞的各個角落爭相燃起。
那是修行界最寶貴的資源，星石。
別忘了，星石之所以能夠成為修行界所公認的唯一貨幣，其根本原因，便是其能夠提供星力！
雖然速度比不上丹藥，但洛川剩在量多！
光是上品星石就超過了三十塊！
一時間，整個山洞都被星光給填滿了，而洛川則彷彿變成了一個黑洞，在無休止地吞噬著空氣中的每一分星力。
鍛造台中央的永夜傘已經開始散發出微弱的光芒，那不是星光，而是寶光！
傘柄在狂風驚石錘的敲幾下急速旋轉，彷彿變成了一個金色的「T」型字母，銅山虎皮的紋路越發清晰，伴隨著傘面的鼓動上下微震，就像是一頭活著的妖獸在急促呼吸。
洛川曾經擁有過一把貨真價實的永夜傘，所以他知道，傘的顏色並不是金色的。
永夜傘之所以被冠之以「永夜」之名，便是因為鍛造的最後一道工序，乃是在奪天地之造化，欺夜幕之孤寂！
下一刻，洛川左手的鎖魂掌驟然而止，手臂筆直地伸向天空，彷彿在索取著什麼。
於是在他指間所及之處，山石俱崩，塵土飛揚，一條碗口粗細的通道貫穿了山頂，終於將那漫天星辰展露在洛川的眼前。
但這一次，洛川要的卻不是星力，而是那片虛無的夜色！
他的心中暗自默誦著一段拗口的法訣，體內星輝如迴光返照般被燃燒到了極致，左手大拇指與食指之間輕輕一捏，再猛地向下一扯，於是整個山洞中的光全都熄滅了。
「給我凝！」
一時間，山外夜空中的星辰盡皆失去了顏色，便如同有一塊巨大的幕布擋在了它們的身前，除了西北方向的一角，隱約露出了些月色。
因為那一片夜色，被洛川一把撕扯了下來。
籠罩在了永夜傘之上，遮住了那耀眼的金光。
緊接著，洛川心中的一口氣被卸掉，他毫無知覺地倒在了地上，陷入了昏迷。
而整個大唐帝國頭頂的夜空則更深了三分，如黑暗侵襲，永無朝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