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91 伏筆們的一章

易寰。

「小羅啊，最近成績不錯啊……」

一個年歲顯見得有些大的灰發男子笑意吟吟，一邊拍著身邊女子的肩膀，一邊和氣地開口道。

「最近公司整體盈利比已經有顯著上升，聲譽方面也自九月那次事故後有了迴轉，說到底，你的功勞不可小覷啊。」

女子似乎有些不適這樣的碰觸，微微側過身子，露出半張臉來——正是羅潤琴。

「哪裏的話，路董言重了，到底還是您幾位董事的功勞，我算不得什麼。」

「哎，小羅，你這話就不對了，你不也已經是公司的董事了嗎？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羅潤琴跟着笑了一聲，就不願再多言什麼。

打一棒子再給個甜棗，正是這些管理者最善用的老套路。

當初九月BI爆發嚴重的網絡調試事故，引起嚴重的用戶反感和輿論風波時，這些老匹夫們可不是像現在這樣對她的。

如今見她又有用了，馬上便馬不停蹄地湊上來拉攏她。

若是旁人也就罷了，可偏偏來的是這位路董，羅潤琴可不敢忘，是誰把兒子送到了自己身邊，妄圖一步步蠶食她的權力，搶下她的位置的。

只要身邊一天有路松南這隻蠢狼在身邊虎視眈眈著，她就一天不敢放下對自己身邊這個男人的警惕。

「路董還有什麼事嗎？如果沒有，我就先下去了。」

「哎，等等。」

羅潤琴頭微微垂下，站在一邊乖乖地聽候指令。

「你，確定這回真的能成？」五十來歲的男人還是有些不放心，略帶遲疑地發問了。

「如果您指的是，這次圖書板塊各環節是否還會出現如上次一般的事故的話，我可以告訴您，我已經盡我所能，確保一切無誤。如果您指的是別的事情，恕我不太清楚您所指為何。」

羅潤琴語調淡淡地答道，面上波瀾不驚，如一潭死水。

男人深深凝視了她一眼，哼笑出聲，「那羅經理，哦不，羅董事，呵呵，你這辦事效率還真是不錯呢呵。堪當大任，堪當大任啊！哈哈哈哈。」

他自己一個人大笑出聲，好半晌才停下來，羅潤琴卻依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絲毫未曾改變。

男子又是狠狠瞪了羅潤琴一眼，「行了，你出去吧。沒你什麼事兒了。」

羅潤琴轉身離開，將門輕輕帶上，一副畢恭畢敬，毫無怨言的樣子。但在她眼睫垂下的地方，依稀可見黑色的亮光。

黑色的，厭惡的，亮光。

……

H市

「來，哥兩個，咱走一個！」

「得嘞，走！」

「嘶……真xx爽啊，好久沒這麼爽了！也就今天咱能清閑些。」

「唉，是啊，一年到頭的，就這麼幾天假！也真是霉了。」

「行了行了！不說了不說了！喝酒！咱喝酒！來哥兒，咱們再走一個！」

「來！干xx的！「

一陣嬉笑喝罵聲從倉庫門前的大片空地傳來，以往人來人往，四處彰顯忙碌非常的空間里只剩下了這麼兩個人坐在門前喝悶酒。

「來福，你說怎麼就輪到了咱們倆呢？這麼倒霉！也不知道是不是誰在背後偷偷詛咒咱，一共幾百根簽兒，我搶在前面選了根兒好的，怎麼就偏偏是根爛簽呢。加班費就那麼點兒，還得累死累活干幾百個人的活兒。」

「唉別說了，越說越氣，你乾脆把這身兒衣服給脫了另找個下家得了。整天這麼得吧得吧的，說得我都煩了……本來還覺得拿那麼一百來塊加班費挺不錯的呢……」

二人說到這兒，便是一陣沉默。

「喂……大壯啊。」

「幹嘛？」

被叫做大壯的男人狠狠仰頭喝了一大口酒，轉頭看向身邊的男子。

「你聽……」

「聽啥啊？聽聽聽的，你好好喝會酒不行么？」

「不是！」來福狠狠地撞了下大壯的胳膊，你好生聽聽，這外邊兒是不是有什麼聲音？」

大壯正在給自己倒酒，好好的一杯酒快要滿時被撞灑了一大片兒在空地上，染出深深淺淺的灰色。大壯不耐煩地斜了一眼來福，把酒杯重重地放下，像在發泄情緒似的。

他一臉煩躁地安靜了一瞬，聽了聽，臉色稍微少了些難看。

「外邊兒好像有車子的聲音，怎麼回事兒？」

「對吧，我就說有聲音吧！」來福拍了下桌子，濃密的眉毛蹙在了一起，「不是說今天沒有車來拉貨的嗎？今天放假的事兒，大家都知道的吧。車子來這兒幹嘛？」

這聲音，也着實不像只是路過的車子啊。

「出去看看？」來福直起的腰杆子像風吹過的稻苗似的搖晃了兩下，又落了回來，他轉頭看向大壯，用手支了支他的胳膊。

「哎呀看什麼看，只要咱們還坐在這大門口，就不會出什麼事兒。瞎跑什麼？」

就在大壯這句話尾音落下的那一秒，外邊兒突然傳來「嘭！」一聲巨響，二人面前用來擺酒的小桌子都狠狠震了震，酒杯里昏黃色的液體撒得一桌都死，二人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面面相覷。

「剛才，剛才……是怎麼了？」大壯嚇得有些懵，盤坐着的腿動了動，用大腿撞了撞坐着的來福。

來福也沒太明白過來，晃了晃神，眉毛皺得更緊了。

「起來。」

他率先站起身來，彎腰拍了拍大壯的肩膀。

「咱們必須得出去看看了。」

「唉，行吧」大壯哎喲一聲站了起來，來福走在前面，他連忙跟上步伐。

走了幾步，又有些不放心地回頭看了一眼，確認了倉庫確實還是被鎖著的狀態以後，才轉頭快步跟了上去。

「咱們就這麼出去，倉庫應該沒事兒吧。」

「哎你想多了吧，就這麼一批書能有誰惦記上？你當賊都是傻的？好好的銀行不搶來偷書？」

「哈哈哈哈哈哈也是哈，這年頭，哪有小偷來偷書的啊。哈哈哈哈。」

二人越走越遠，而身後的倉庫大門，正在無聲地打開。」

……

「景堯我求你了你放過我吧！我真的不是很懂花你別問我了！」

景堯輕輕抿了抿唇，沒有說話，電話那頭繼續聒噪著。

「景堯！你在聽我講話沒有！明天我不會再出來了！每天出來幫你這個大爺挑花，不能遲到不能挑重複的，對花本身的要求還那麼高，我是伺候不起了，你找別人吧。」

「別人我不放心。」

景堯的聲音溫潤中帶點涼，像高山上的雪水，滋潤出了最乾淨的冰川。

溫子衡憋不住有點想冷笑，「景堯你怎麼不去死？你要求這麼多還不放心別人，您可真挑。」

聽着電話那頭的陰陽怪氣，景堯還是不說話，眉頭輕輕動了動，微微蹙起，有一種令人心疼的美感。

他皮膚白白的，在夜晚的暖光照耀下，宛如毫無瑕疵的瓦瓷。

「喂？喂？景堯你在沒在聽我講話！我再給你說一遍！這些日子我受夠了！你休想我明天再出來陪你挑花！你知不知道整個花店的花都快被你買光了？！有點新意行嗎？」

溫子衡見景堯一言不發，待說到自己的拿手處，不禁有些得意忘形。

「哎，我說，你這樣可不行啊。整天就知道送花送花，一點別的創意都沒有，我要是女孩才不會喜歡你這樣兒的呢。我給你說，你得學學我，比如……」

還沒有聽完溫子衡剩下的話，景堯就冷著臉把電話給掛斷了，不管溫子衡在電話那頭如何暴跳如雷地大喊大叫，這邊的景堯都只是淡淡把手機按了關機，面無表情地從陽台回到了房裏。

「回來了？這麼快？」

喬戴縮在沙發上，身上像毛毛蟲一樣裹着黃燦燦的小雞絨毛毯，兩隻手都放在毯子裏抱住膝蓋，毯子拉得高高得，遮得只剩下一雙黑亮亮的眼睛看着電視屏幕，茶几上到處散著零食碎片。

景堯方才還冷冰冰的臉一瞬間消融，彷彿什麼關節鬆動了，一下子就露出有些天真乾淨的笑容。

「這個牌子的薯片好吃嗎？不好吃的話下次去南邊那個大商場買另外一個牌子。」

喬戴本來也沒多關注他打什麼電話，一臉並不關心的表情，聞言便立刻被轉移了注意力，小巧的臉蛋從毯子後面多露了一些出來。

「我覺得還可以，不過還是想試試你說的另一個牌子。要不……明天去？」

她眨了眨眼睛。

景堯眼睛更亮了些，嘴角抿起，像在努力憋笑。

「好，那就明天去。」

他把手機隨意地扔到了一旁的軟凳上，輕描淡寫地跨了幾步，卻一下子就走到了喬戴身邊。

他半側着身子坐在沙發上，手臂摟過把自己全副武裝包裹起來的毛團喬戴，手還忍不住揉了揉，覺得手感異常地不錯。

「要不要喝點水？」

「不喝了。」喬戴眼睛黏在了電視上，吝於分享給景堯哪怕一個眼角。

「等下喝多了又得跑廁所，錯過劇情了怎麼辦。」

……

景堯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

有些氣惱地掃了一眼喬戴，他終究還是有些不甘心就這麼被忽視。凝神想了想，他把身子俯了下去，在女神臉上成功偷到了一個香。

「哎呀你幹什麼，擋到我視線了！」

景堯被女神有些無情地推開了，表示心裏很受傷。他默默盯了一會兒喬戴的側顏，發現並收不到任何迴響后，有些無奈地放棄了，把眼神狠狠地投向電視屏幕，打算看看是誰搶了自己的喬戴。

在看到電視屏幕上那張被國民盛讚的臉蛋時，他無語了。這不就是那個當初蹭喬戴熱度想火的小花成影么？

自己當初還說過她比不上自家喬戴來着。

這可真是孽緣啊！

景堯頗覺的有些心累。

等到一集電視劇完畢，開始播放片尾曲時，近日變得愈發幼稚的喬戴小朋友才有些依依不捨地把視線從電腦屏幕上挪開。

「阿景啊。」

她笑得眉眼彎彎，像只小狐狸，「今天的花花我很喜歡哦，明天不用重新挑啦，就買一樣的就好。」

景堯神經跳了一下，轉頭有些不敢相信地看了眼喬戴。

「溫子衡吧……別的不說，嗓門還挺大的，可以考慮轉行去唱美聲。」

喬戴笑嘻嘻地朝景堯眨了眨眼，很惡趣味的欣賞着他不敢置信的表情，眼睛裏笑得都是星星。

「哦對了，明天要去南邊買薯片的話，順便去一趟紫輝路的仁康診所吧。」

「去那兒幹嘛？」

景堯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轉移了，有些疑惑地望着喬戴。

他像只小動物似的，把身子湊得離喬戴更近了些，嗅着她身上的清香問道，「去那裏要找什麼人嗎？」

喬戴突然笑得更惡劣了，眼角彎出了小小的鈎子。

「也沒什麼，去監視一下我的醫生工作完成得好不好。」

她的頭轉過來，眼睛直視着景堯，像只覓食的狐狸一樣，伸出小舌頭舔了舔嘴角，笑了。

她補道。

「催眠醫生。」

……

（明日精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