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 三人行
當蘇一怛一臉懵然地傻不兮兮問出「什麼聲音」這樣的蠢問題時,俞可所想做的就是操起一把大刀,動作利落地把他空蕩蕩的腦袋削一半下來,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但是不行。
以蘇一怛的腦子重量,俞可覺得自己如果給他減去一半,這男人很有可能會被空氣托得浮起來。
被正前方一瞬爆發出來的冷意刺得縮了縮脖子的俞可對着身旁男子綻開了一個甜美又可人的微笑:「哦,是我肚子餓得叫了。」
說話間,喬戴已經冷著臉走了回來。頓了半晌,終於也開口道。
「走吧,去吃東西。」
俞可這才鬆了口氣。
以她對喬戴的了解,從美國飛回來這幾個小時里,恐怕她就一直沒吃過東西。
飛機是早上七點過起飛,說不定她在登機前,連早飯都沒吃……
俞可真想狠狠地嘆口氣。她真是被壓迫慣了才會對大魔王操這種咸蘿蔔心,又要照顧小公舉的自尊心,還得注意不要讓蠢貨男友作死。
她真是活得好辛苦。
說起來,轉眼間,她們三人認識也有十多年了啊……
當年校園聞風喪膽的惡魔三人組小隊,如今卻是天各一方。如果不是如今喬戴回來了,她們之間的鴻溝也許會越拉越長。
六年,六年了啊。彼時她們三人無話不談。每次使壞,喬戴出主意,俞可實施,蘇一怛背黑鍋,這樣的默契一堅持就是許多年。
後來高二時,喬戴走了,她和蘇一怛也曾消沉傷感,但從沒怪罪於她。
他們都明白,她不得不離開。
只是這六年時間,到底還是成為了一根刺。讓人無法釋懷。
只因那年的傷痛太甚,而他和她,無能為力。
俞可斂眸,半晌,扯了扯喬戴的小指。
「喬喬,你這些年,過得還好嗎?」
眾人的呼吸彷彿在這一刻都屏住了。
他們已經走到了一家木式小洋房餐廳門口,卻頓住了腳步,一步也邁不動。
空氣里彷彿有什麼凝滯住了,沉重得不像話。蘇一怛小心翼翼地側頭看向喬戴,只見她面龐上一片漠然,陽光熾烈,投在她臉上時,卻顯得她的皮膚蒼白得近乎透明,彷彿能看見其下細細的血管。
那種了無生機的漠然。
若是往常,俞可定然會就此岔開話題,她向來擅長於照顧別人的情緒,但此刻她卻異常強硬,眼珠一動不動地盯住喬戴,彷彿一定要問出一個答案。
「六年了,你和我們的聯繫寥寥無幾。夜裏我常常夢見當年你告訴我你要走了時的場景。那天下的大雨,特別大。學校一樓被淹,街道上的水漫起來有人小腿那麼高。提前放學時,大家都在往外走,就你一個人坐在位置上不動,臉色蒼白,眼睛卻亮的驚人。那時你告訴我,你再也不會回來了。呵,真是沒有一點徵兆。」
俞可頓了頓,聲音放柔了些,轉頭看向正前方,眼神放空:「我總是在想,你那麼聰明,一定到哪裏都混得好。可我又怕,你性子那麼傲,會遭到別人的欺壓。那時候,你那麼難,我猜,你一定曾有過很艱辛很困難的時光,我很遺憾,那時候我不在你身旁。我不在乎你一走就無音信,我也不要求你還記得我們多少,我只想知道,這些年,你自己到底過得好不好?」
「喬喬,告訴我。」
說到後來,她的尾音已是拖上了重重的哭腔。想必今天她一直在忍,直到到了現在才爆發。
看到向來冷靜多智,心思沉穩的俞可現在竟有些失控,喬戴終於還是忍不住嘆了口氣。
一旁的蘇一怛早已紅了眼眶。他呼吸粗重了幾分,又努力壓抑著胸口不斷上涌的氣息,心口悶得發慌。
說到底,還是他的錯。
「喬戴,是我對不住你。當年你不讓我說,但我今天必須要把這話說出來。如果不是我沒用,你本來是不用承受這些的。我對不起叔叔,對不起你。」
蘇一怛眼睛一瞪,眼見着幾顆淚珠就要落下。
喬戴么…喬戴直接給了他後腦勺一巴掌。
「關你屁事。」
蘇一怛傻不愣登地捂著腦袋,眼神有些發矇。
喬戴一聲冷笑,眼底儘是毫不掩飾的不屑。
「蘇威為了權勢地位道德淪喪,但和你可沒一丁點兒關聯。我問你,是你為了名利而尸位素餐了,還是為了保住身家性命找無辜者背鍋了?」
蘇一怛獃獃搖了搖頭。
喬戴眼底的冷意迅速消融,在陽光下展開一個淡淡的笑容。
「那哪裏輪得到你來和我道歉。想害我們一家,你有那個資格?」
她話里話外儘是戲謔,儘管無情,但喬戴清楚,對蘇一怛這種死腦筋,話說得越難聽越直白,才越有利於他毫無養分的大腦吸收。
總得照顧照顧老弱病殘不是。
蘇一怛終於回過神來,眼神裏帶了幾分感激,但更多的是無盡流淌的暖意。
這是他最珍貴的朋友,這是他最珍貴的友誼。
數年過去,她仍未變。在逆境中而不改本心,在磨難后依舊向陽而生,黑暗過後,她還是那個她,要做到這一點,談何容易。
只有她,只有喬戴,她從來都是萬丈光芒里中的聚焦點。歷經風雨,她踏彩虹而來,電閃雷鳴,她借風暴重生。
這樣的女子,讓蘇一怛真心為她感到自豪。
她是真正的王者。
蘇一怛抹了抹濕潤的眼眶,露出了一個有些難看,卻是發自內心的笑容。
王者喬戴沖着天空優雅地翻了個白眼,裝若無意地對着天空道。
「我這幾年過的可好了。資本主義國家,遍地都是金礦,那兒的人又富又傻,特別好欺負……就算沒你們兩個我也能把學校炸了。」
俞可鼻頭紅紅的,聽到這句話就想笑,但又忍不住嘴角下撇,像是又要哭了。
「你騙誰呢……當我傻啊。」
是啊,騙誰呢。
異國他鄉的,哪能有這麼容易呢。食物,語言,風土人情,種族歧視。沒有相識的人,沒有穩定的經濟來源,面前這個女子到底是靠着什麼才能拖着一家人在別國隱姓埋名地活下來呢。
俞可方才還有幾分難過,在炸學校這三個字出來后又有些憋不住笑。
當年三人年輕氣盛,最喜歡的女老師被班主任——一個化學老師給盯上了,一番威逼利誘,女老師到底還是從了。結果最後照片流出,有着硬關係的化學老師只是被警告,女老師卻被迫辭職,聽說後來幾年都沒有學校敢聘請她。
那位女老師人極好,蘇一怛一直很尊敬她。出了那件事後,他是最憤怒的一個。
在數次攔住打算報仇的愣頭青后,不耐煩的喬大王一腳把蘇一怛給踹出老遠,領着二人利用電阻器和高壓電池篡改電路,直接把化學老師的寶貝實驗室給炸了。
聽說裏面不少化學藥劑,炸起來時發生了化學反應,爆出來的大火和煙花成功成為了學校直到現在還有人提及的飯後談資。
還好實驗樓修的偏僻,最後遭殃的也只有化學老師一人。
本來他為人猥瑣,行事低劣就遭到了很多人的厭棄,再加上別的老師也沒有和這場爆炸起到直接的利益衝突。
於是也就不了了之了——
——那都是騙人的。
真相是,蘇一怛是本市蘇市長的兒子。
那實驗樓都是政府撥的款,別人市長兒子炸個樓關你屁事。
到了最後新的樓又蓋起來時,都沒人敢來找這三人組一丁點兒麻煩。
可是在別國,喬戴能做得這麼坦蕩,跑去炸人樓嗎。俞可覺得顯然是不太現實的。
只是她卻領了喬戴的情,知道這是在安慰自己。連忙重整心情,不欲再傷感下去掃人興。
至少人現在回來了,這樣就已經很好了。
喬戴沒拿墨鏡下車來,此刻正眯了眼打量著天上散發着灼熱溫度的太陽,即便陽光亮得使人睜不開眼,她也不願挪開視線,近乎倔強地盯住太陽眼也不眨地看,帶了點好奇,帶了點懷念。
「好久沒看到這麼毒的太陽了,常年陰雨連綿,也讓人怪煩的。」
她語調平平,聲線清冷,沒帶多少感情,卻是讓聽見這話的俞可鼻頭一酸,險些又掉眼淚下來。
一旁的蘇一怛自喬戴抬頭起就跟着她一同盯着太陽看。但他的眼睛不太爭氣,才看了一會兒就被烈日刺得猛地低頭閉眼,眼角滑了一串眼眶酸脹分泌的淚珠下來。
在太陽照射下,蘇一怛閉眼流淚,如果忽略他的犯傻行為,看上去倒頗是有幾分憂鬱美感。
可惜忽略不了。
俞可趁他閉眼氣呼呼地給了他屁股一腳,蘇一怛突然睜眼,待看到是自己女友后,撓了撓頭,嘿嘿嘿地笑了起來。
「小可,是你啊。我還以為是喬大王踹的我呢。」
聽聽這話!喬戴把頭低了下來,不再看太陽,輕輕挑起一邊眉梢。
這話意思,是說如果是她踹的,他就不會只是傻笑不還手了?
喬戴對蘇一怛幾年不見就像他的蠢傻程度一樣暴漲的膽子表示了讚賞。
冷冷掃了一眼越笑越僵的蘇一怛,喬戴收回了視線,看向前方餐廳里像看猴子一樣看了他們許久的眼帶警惕的服務員,悠悠邁步,對身後二人開口招呼道。
「再光顧著曬太陽說廢話而不吃飯的人,我就把他倒吊在我擋風玻璃上喂西北風和鳥屎。」
唯一一個還在小聲滔滔不絕地控訴著喬戴之冷漠的人虎軀一震,帶着諂媚的笑容和嬌羞的小碎步追了上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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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兩章為修改章。明天繼續。
如果今天覺得和第三章接不起的盆友。
不要慌張。
那不是作者有病的原因。
神秘微笑臉。
愛我的女孩都是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