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97 誰完了？

「伯父，這是什麼意思？」喬戴臉上表情絲毫未變，卻多了幾分恰到好處的不解，讓人完全無法從面部表情上來判斷她內心的真實想法。

「父親，您這話是什麼意思？」閔易暄也覺出了幾分不對勁，常人或許會覺得這話沒多大內在含義，就只是正常的關心，可放在這三人中間來，這三個都是平常用慣了陰陽怪氣夾刀帶棒的人，閔崢這麼一句指向不明的話，已經足夠他們腦補出很多東西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喬戴裝作聽不懂閔崢話中有話，才是真的傻。

她不待閔崢接話，又有些小小的惱怒似的，面上多了幾分被質疑的火氣，卻又因了閔崢的長輩身份不敢偕越。

「伯父您這話難道是在懷疑我嗎？」

聞言，閔崢的神色不動，閔易暄卻似乎是被嚇了一跳，頭驀地轉向了喬戴的方向，眼睛瞪大了些看向她。

閔崢呵呵笑了幾聲，「如果非必要情況，我也不願意懷疑你，但事實擺在我的眼前，為了公司，為了我的兒子，我不得不察證一番。」

這是試探，還是已經確認？

喬戴的思緒飛快地轉着，手指緊緊貼住褲縫，腰脊挺直，一刻也不曾被這樣艱難的情勢給壓下。

她不能慌，也不必慌。

按照她對閔崢這麼多年的了解來看，他不是一個會貿然行動的人，突然這樣爆發，這麼確定地把她堵在家門口，連門都不願意讓她進，恐怕確實是掌握了什麼確鑿的證據。

但這個證據一定不是直接揭穿她真實身份的路徑，而是揭露了別的什麼她被迫暴露出來的馬腳

所以事情應當還是有挽回的餘地。

但她首先得搞清楚，閔崢知道的東西，究竟是什麼！這樣她才能準確地抉擇，什麼可以割斷，暴露在人前，什麼還能繼續披上黑夜的外衣，隱藏在不為人知的角落。

而要讓閔崢相信她，首先她的態度和神色，都要控制到位。

她知道怎樣才能最完美地暴露出閔崢想要的東西。

她的計劃還差幾步呢，怎麼能就這麼輕易地就被閔崢發現一切？

她還沒玩夠呢……

喬戴心中冷笑，面上卻因了愈發顯露的憤怒而轉變得有些不屑，那種孤傲的不屑。

她微微側過頭，不願意再說話。

閔崢的雙眼細細地在她的臉上掃過，面上極快地掠過一絲猶豫，很快又消失不見，他眨了眨眼，右手的食指指腹與大拇指輕輕地摩擦了一下，又發問道。

「怎麼，喬小姐，直接放棄掙扎了嗎？」

他連稱呼都換了，決意再下一劑猛葯。

「伯父，我希望您能夠把話說個明白，因為說真的，我不明白您到底在說什麼，我問心無愧。」

喬戴的頭沖着一邊撇開，一副不想多說的樣子。

說起來，他也不知道自己收到的那個情報究竟是真是假，雖說很多事情確實能夠對上，但如果那是真的，喬戴究竟是為了什麼要做到這一步？

沒道理啊。

閔崢第一次有點摸不著頭腦，如果喬戴這幅表現不是裝出來的，那麼就確實是有哪個環節他出了差錯，弄錯了事情。但如果是裝的……也不對啊，喬戴就那麼些歲數，怎麼可能裝出連他都識不破的假象。

她一個小姑娘，能有那種本事？

更何況，為了出其不意，他連給喬戴準備的時間都沒有，更是打破他以往的慣例，直接「打草驚蛇」地在家門口就盤問起來，連他做到這地步了都沒有露出一點馬腳的喬戴，難道還能是裝的不成？

可笑！

閔崢用了幾秒在腦海里又過了一遍思緒，臉上表情略有幾分鬆動。

「你自己，真的不明白？這次的盜版圖書敗露事件，難道真的和你一點兒關係都沒有？」

閔易暄有些聽不下去了，「父親，喬戴一直在我身邊做事，幾個月過去了，就算您懷疑誰，也不該懷疑到她身上，您這不是擺明了不相信我的識人能力嗎？」

喬戴給了閔易暄一個感激的眼神。

「伯父，您真的要懷疑的話，也該給我一個懷疑的理由吧。總不能空口無憑地，您就說我做了對不起公司的事情。死也得讓我死個明白，您有什麼證據么？」

喬戴一反常態地有些激動，聲線雖還平靜，話里的內容卻已經變得咄咄逼人。

閔崢看着喬戴，嘴角微動，沉默了些許，才開口。

「你，和易暄的那三位秘書，關係處得如何？」

閔崢終究還是動搖了，給出了一點線索。

喬戴看似還在賭氣，一臉的漠然，實際上兩隻耳朵都豎得高高的，不肯錯過每一個字。

從閔崢開口的那一剎那，她的大腦就已經開始飛速運轉。

秘書，為什麼要提秘書？

她用極短的時間把自自己回國以後發生的所有事情都快速在腦海里梳理了一遍，每個細節都沒落下。

她在回國前，每分每秒都在預估，她之後會發生什麼事情，她走出哪一步后，會引發怎麼樣的後續反應，為的就是面對有朝一日敗露時，她能最快地找出應對方案。

為的就是，這樣一天。

短短几秒間，喬戴已經迅速鎖定了事件的關鍵之處。

秘書？呵，袁麗麗，盧笛，郭安寧，問題就出在這三人中間。

首先，郭安寧是她手下的人，經過她的指導，處事方面自然小心謹慎，很少會露出馬腳，暫時排除。

其次就是盧笛，盧笛雖說對她有些小意見，但在公事上還是拎得清的，也可以暫時排除。

最令她懷疑的就是袁麗麗，原因很簡單——她曾經不小心看見過她在易寰文件上的批註，雖然只是瞟了一眼，但時間上也足夠她理解那麼幾個字了。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重要原因，閔崢那樣活得小心翼翼的男人，怎麼會輕信沒有得到完全落實的證據？然而今天他的表現，正好顛覆了喬戴以往對他的這種固有認知。

能做到這一點的，她想，估計也只有袁麗麗，這位閔崢還算是疼愛有加的侄女兒了吧。

沒這層關係，袁麗麗這麼蠢的人，怎麼可能放在閔易暄身邊？

喬戴大約想清楚了，抿了抿唇，眼底異常堅定。

「我不認為自己做了什麼對不起公司的事。」

因為這本來就是你們罪有應得。

「我也不會承認亂扣在自己頭上的莫須有的罪名。」

因為這根本就不構成罪，只是我對你們閔家的回禮。

「另外，伯父您說的，和其他三位行政秘書的關係不和，我承認，您說的約莫是袁麗麗吧。」

喬戴認真地盯住閔崢，不放過他的每一個細小的神態變化，果不其然，看見他的下眼瞼輕輕地瑟縮了一下。

呼…….

喬戴在心裏輕輕地出了一口氣，告訴自己，這一關算是闖過去了。

猜中了！

她繼續著自己的發揮，「我和她性格上確實有些難以磨合的部分，如果我有什麼做得不妥當的地方，我會改正，雖然不知道事情經過究竟是什麼，才導致了現在的我這一身的冤屈，但我一定會在事後討個明白！」

喬戴一席話說得擲地有聲，一身的正氣凜然，倒讓閔崢有些不好意思了。

氣勢本來就是這樣一種神奇的東西，你退我進，來來往往，就看誰佔得了那個先機，那個優勢。

得寸進尺，未嘗不是這樣一種道理。

你表現得越有底氣，就讓別人越沒把握，勝負，也就在這一瞬間，罷了。

閔崢再次搓了搓食指指腹，眉毛深深蹙起。

「那這麼說，你倒成了被冤枉的了？」

「您要是願意承認，我當然樂見其成，您要是要歪曲事實，我也不介意為公司背個鍋。」

閔易暄在一旁忍不住嗤笑出聲，她倒是臉大，一大頂帽子就這麼扣了上來，真是不怕自己死得快。

閔易暄越想越覺得好玩，眼神在喬戴身上逡巡著，不自覺地臉都快被笑意憋皺了。

「呵……」

一把年紀了，一生傳奇得足以被眾人視為白手起家的傳說的老人，在這一刻，覺得自己要被一個小姑娘逼得站不住腳了。

閔崢摸了摸自己的左手手背，覺得今天這事兒吧，咳，着實有些尷尬。

袁麗麗那小姑娘，和他血緣上未必有多親近，卻是這麼多年來，這麼多找上門的親戚里，他最看得上眼的一個。

因為，她實在是太像當年的那個她了，太像了。

像到，他想把所有最好的都給她，只為了彌補當年的那些遺憾。

袁麗麗不是大戶出身，他就給她一個大戶的身份，畢竟，當年的她也是嚴家大戶出身，兩人可不能差得太遠。

袁麗麗性情嬌縱，卻因為家世問題，不能與那些真正的閨門小姐相比，他就努力寵，一直寵到如今這副目中無人的模樣，他才滿意，畢竟，這樣才像當年那個瞧不起他平庸身份的嚴家小姐。

可是，他不該如此放任，以至於袁麗麗有一天都能隨便就捅出簍子，讓今天的他如此尷尬。

他不該輕信她的話，聽她說個什麼看見了喬戴悄悄批註的筆記，就一時衝動來盤問喬戴。

可這也着實不能怪他不夠仔細，只因為這一切的事情都太過湊巧，易寰所有的問題，確確實實是在喬戴來之後才發生的。

由不得他不懷疑。

但不願意承認自己錯誤的閔崢還是把一切的過錯都推到了袁麗麗的身上，決意要在事後好好找下她的麻煩。

打定了主意，閔崢又恢復了那副運籌帷幄的樣子，他微微笑了一笑，又變得謙和起來。

「我還有些問題不太明白，也着實有些事宜想和你討論討論，小戴啊，我們不妨進去說？」

喬戴看着這老頭兒的一臉假笑，心中不屑，面上卻要做出一副不甘不願卻又有些小雀躍的樣子。

她撇了撇嘴，到底還是跟着閔崢進了大門。

一旁的閔易暄見事情圓滿解決，心情更添愉悅。看着他要笑不笑，努力憋著的臉，聯想到剛剛他屢屢在自己父親說話時，為了要維護自己而貿然打斷，喬戴雖然心中有些感激，但更多的，卻是幸災樂禍。

「等著看吧，你完了。」

喬戴笑嘻嘻地，一臉等著看好戲的狡詐模樣，湊到閔易暄旁邊去低聲說道。

而與此同時，易寰大廈內部。

「你完了。」

盧笛一掃往日低聲下氣的怯懦樣，面容沉沉地望着對面的女人。

「袁麗麗，你這麼做，你完了。」

她重複道，眼底儘是陰鷙。

（晚安啊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