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下葬
「站住！」
身後忽然響起一陣夾着怒氣的聲音，讓胖男人和高個子男人嚇得渾身一震，愣仲間，高個子男人捂在竹心嘴邊的手也稍有鬆懈。
「救命……救……」
竹心剛一開口，高個子男人的手又趕緊捂緊她的嘴巴。只不過，聽到身後越來越近的腳步聲，他們二人倒是不敢再動了。
入夜，孟翔在床上躺了半晌，耳邊不斷響起石頭臨終前的話語，讓他輾轉難眠。
索性他也不睡了，穿好衣服本打算在院子裏散步，卻聽到巡捕房的門口傳來女子的尖叫聲。
趕過來一瞧，卻看到守門的兩人正一左一右地挾持着一個姑娘。
「大晚上的，你們兩個在這裏做什麼？」孟翔怒聲開口問道。
聽到是隊長的聲音，兩人趕緊轉過身子，低着頭，手上卻是不敢鬆開竹心。
胖男人偷偷瞟了一眼，滿臉怒意的隊長，顫聲道，「回，回隊長，這個姑娘忽然間闖入巡捕房，我們正準備趕她出去呢。」
孟翔聞聲后，抬眼望向他們中間的姑娘，只是天色漸黑，看不清那姑娘的容貌，但她那雙含淚雙眸卻在夜色下顯得格外明亮。
目光漸漸從她的眼睛，滑落到她的身上，瞥到她那破損的衣裳時，他急忙收回了目光。
「趕她出去，需要把她的衣服撕破嗎？」孟翔的聲音透著悲憤，瞧二人無言以對，又趕忙大聲吼道，「放開她，你們給我滾！」
見隊長是真的發火了，二人也不敢再都逗留，鬆開竹心，便急忙跑出了巡捕房。
忽然得到自由，竹心還在掩面低低哭泣，孟翔已大步走了過來，脫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她的身上。
竹心倏地止住哭聲，一臉無措地望向他。
孟翔微微揚唇，輕聲安慰道，「姑娘，別怕，我是保安隊的隊長，你受了什麼委屈儘管跟我說，我能為你做主。」
一聽到他是保安隊長，竹心立馬興奮地抓住了他的手。雖然曾經也見過此人幾次，但都是遠遠瞧上幾眼，從未這般靜距離地看到過。
「孟隊長，我就是來找您！」
聽着竹心激動的聲音，想着方才她又收到了驚嚇，孟翔沒有立馬抽回手，而是溫聲問道，「你來找我有何事？」
見孟翔有些尷尬地看了一眼她的手，竹心才察覺到的自己的失態，急忙鬆開，道，「我有個朋友叫石頭，今日不幸在若水鎮出了點事，聽說被您給救了，您現在能帶我去見他嗎？」
「你也找石頭？」孟翔看着她，眸底閃過一抹狐疑，又問道，「你叫什麼名字？跟石頭又有什麼關係？」
聽他這麼一問，竹心更叫確信石頭在這裏了，急忙應道，「我是石頭的未婚妻，我叫竹心。」
「你就是竹心？」孟翔靜距離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子，雙目靈動，長相清秀，看得出這應該是一個很好的姑娘，否則石頭臨死前唯一放不下的人就不會是他了。
孟翔在心裏暗暗思忖著，該怎麼把這個消息告訴竹心，但竹心見他不語，又趕緊哀求道，「孟隊長，是不是石頭跟您提起過我？他是不是受了很重的傷？他現在在哪裏呀？您可不可以帶我去見他？」
面對竹心接踵而至的問題，孟翔本在心裏醞釀好了一大堆安慰她的話，在此刻，他竟一句話也講不出口了。
「孟隊長……」竹心淚眼朦朧，哀求道。
世上最大的痛苦莫過於生離死別，橫豎都是痛，長痛不如短痛。
「他死了。」
竹心猛地瞪大雙眼，盯着他的臉，久久都沒回過神來。
他死了，他死了，他死了……
「啊！」竹心痛苦地捂住耳朵，可是耳邊還是不斷地響起『他死了』這三個字。
孟翔看到她失控的模樣，急忙上前扶住她的肩膀，勸道，「你冷靜一點，石頭的屍體已經被雲敬軒他們帶回去了，你……節哀順變。」
「不會的，不會的……」竹心嘴裏不住地呢喃，一想到昨日夜裏，石頭還抱着她說，要慢慢放下過去，和她重新開始。
當時石頭還吻了她，她也熱情地給予回應，待二人都情動的時候，石頭卻緊緊地將她摟在了懷裏。說要把這美好的時刻，留在他們的洞房花燭夜。
可是，才一天呀，才一天就有人跟她說，石頭死了，讓她如何去信，如何敢信呀？
她猛地推開孟翔的手，轉身跑出了巡捕房。
看着她匆忙的背影，孟翔這才想起石頭臨終前的遺言，他愣了片刻，在追出去時，竹心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了黑夜裏。
孟翔看了一眼守門的兩人，冷聲問道，「剛剛那位姑娘呢？」
二人正是高個子男人和胖男人，他們看着竹心披着孟翔的衣服跑出去，哪裏還敢阻攔呀。
高個子男人抖著身子回道，「她，她跑了。」
聽了這話，孟翔下意識抬腳，打算去追。可是很快他又放下了這個念頭，石頭還有這個叫竹心的姑娘本就與他無親無故，他又何必去追呢？隨她去吧。想着，他又轉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
茅草屋裏，雲敬軒心情格外沉重，他把暈倒的盧湘放回床上后。又趕忙去柴房燒了些熱水，替石頭擦盡身上的血漬，為他換上一套乾淨的衣服，放在了一張草席上。
當竹心匆忙地跑回來時，正看到雲敬軒坐在地上，而他身旁躺着的是滿臉帶傷的石頭
頃刻間淚如雨下，她愣愣地站在門口，明明相愛之人近在咫尺，卻怎麼也挪不開腳步。
雲敬軒抬眸，看到了她，起身走近她的身邊道，「後半夜，就由你陪着石頭吧。湘兒暈倒了，我去看看她，然後便去鎮上買一口棺材回來，順便請一些道士來給石頭超度。」
一字一句如針尖一般戳在竹心的心上，她找了好久，終於找到他了，可是那個嬉皮笑臉，惹自己生氣的石頭卻躺在那裏一動不動了。
雲敬軒知曉她難過，見她沒有回話，也沒在說什麼，便直接去了盧湘的房裏。
盧湘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翌日清晨。
昨夜雲敬軒讓大夫來為她診過脈，確定她是因哀傷疲憊才暈倒后，雲敬軒才安心地出去處理石頭的後事。
聽到外面響起經文，盧湘不禁黯然神傷，她還以為這一切不過是夢一場，原來都是真的，石頭哥真的死了。
床頭已經擺放着雲敬軒為她準備的白衣素縞，她起身穿好，便出了屋子。
法事也就差不多用了一個上午，沒有選什麼日子，在中午的時候便讓石頭下葬。
雲敬軒、盧湘和竹心三人在石頭的墳頭待了很久，最後雲敬軒擔心盧湘的身子，才提議說該回去了。
盧湘見竹心沒有歸心，便對雲敬軒搖了搖頭，「我們再陪陪石頭哥吧。」
「小姐，你和雲少爺先回去吧。我想石頭一定想讓我單獨陪陪他，你們就給我一個和石頭單獨相處的機會吧。」
從昨夜到今日，是竹心第一次開口說話。聽到這嘶啞的聲音，盧湘忍不住一陣心疼。本想再勸勸她，雲敬軒卻拉着她的身子離去。
臨走之前，雲敬軒淡聲對竹心說道，「我和湘兒在家裏等你，湘兒等不到你回來，就難以安睡。她身子不好，你不要讓她等太久啊。」
其實說這番話，雲敬軒也是怕竹心干傻事，希望竹心可以念著這世上還有盧湘，而能勇敢地活下去。
回去的路上，盧湘聲音哽咽地問雲敬軒，「為何要讓石頭哥這麼快下葬？竹心應該還想多看看他的。」
「湘兒，我何曾又不想再看看石頭？可是沒有時間再允許我們沉浸在失去石頭的悲痛中，我們要為他報仇。」雲敬軒的眸底閃過一絲決絕。
盧湘握着他的手，她也明白悲傷解決不了任何問題，遂道，「軒哥哥，把你的計劃告訴我好不好？石頭哥是因我而死，我也想要為他報仇！」
「湘兒，等染布大賽結束后，我就把一切都告訴好嗎？再給我一點時間。」
雲敬軒不願意說，盧湘也沒有追着問，可是在心裏卻有一個聲音告訴她，要想讓盧平死，一定會讓雲敬軒處於危難之中，所以他才沒有告訴她。
爹娘死了，石頭哥也死了，她不能讓身邊的人再出任何的意外了，一個念頭忽然在心底萌芽。
……
今日一大早，林夫人便發現菊清拿着一張休書，跪在她的房門外，哭得像個淚人似的。
上前一問究竟，才知原來昨日夜裏，林浩川竟然把菊清給休了。
林夫人悲憤難耐，當即便派人出去尋找，可是一上午過去了，中午也過去了，家丁們依然沒有發現林浩川的蹤影。
「放心，這個家裏還是由我做主的，他寫的休書不算，只要我不點頭，你就依然是林家的大少奶奶。」林夫人拉着菊清在一旁坐下，拍着她的手輕聲安慰道。
菊清擦了擦淚水，當初盡心儘力的伺候林夫人總算沒有白費力氣，至少現在，還有她能袒護自己。
這時，外面匆匆忙忙跑進來一個丫鬟，本以為是找到林浩川了，丫鬟卻說，「啟稟夫人，外面有一個叫竹心的姑娘說要見少奶奶。」
「她來這裏做什麼？」菊清面露不悅，方才那楚楚可憐的模樣也瞬間消失不見，看得林夫人一瞬間也微微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