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驚魂盜印

第六十五章 驚魂盜印

油煙在廚房裡翻滾,夏日的汗珠不停的滴落在灶台之上,健壯的手臂之上是一口黑鍋,黑鍋成了舞台,食材變為舞者,在其中不斷的跳躍,最終將這一首舞曲最精妙又吸引人的部分,全部送了他人的口中,成就了一道膾炙人口的美味。

過去的一年多里,虞小樓都致力成為這樣一個可以締造美食的幕後的導演,身為屠佛的徒弟,每日要學習的,遠比之前只做做葯膳要多得多。無論是寒冬或是夏日,忙碌的汗水從來沒有干過。

其實虞小樓是想著偷懶的,可是屠佛的眼睛總是盯著他,稍稍得一點空,他也滿腦子想著的都是吳晴。

一年半的時間不長,虞小樓的天賦本就不算好的,屠佛板著手指算,虞小樓也就學了上線不到一百道菜,可每一道都是飛禽走獸,珍羞佳肴,屠佛不知道,虞小樓最喜歡的,還是那一年他們二人在列車上吃的饅頭和雞湯。

虞小樓此時正陰沉著個連,端著鐵鍋,在空曠的廚房裡忙活著,他把其餘的師傅都使喚出去劈柴燒水,只有他一個人掌勺,他覺著那些人只能幫倒忙。

今兒是南京第一富商陳老爺的壽辰,陳家的壽辰宴會向來都是在自家辦的,便邀約屠佛來陳家一展廚藝。陳家幾代都紮根南京城,且一向排外,向吳崇與屠佛這樣外面來的,即便如今已經地位相同,可這陳家還是不願與他們平身而論,屠佛自然是不想去的。

但屠佛也絕不是任性之人,平白無故得罪陳家算不得聰明,但要是委屈自己,屠佛也覺得不悅,便謊稱生病,打發自己的徒弟虞小樓去了。虞小樓和那陳家兩位少爺早有過節,雖然事情倒是不大,可是虞小樓現心中難免覺得膈應,這才陰沉個臉,誰讓這事兒由不得他說了算呢。

虞小樓得把他這一年半所學的,全部以最好的姿態拿出來,才能讓陳老爺相信,他不是屠佛隨便派來打發了事的。虞小樓一邊顛著勺,一邊罵著屠佛,這不明擺著自己不想去的事兒,推給了他虞小樓,他虞小樓還不能怠慢了,否則麻煩還得找回到屠佛身上,屠佛又得來收拾他。

陳老爺的壽辰,排場自然少不了,張宅上下張燈結綵,鋪地毯、掛鞭炮、下人們都忙得團團轉,稍有偏差惹得陳老爺不悅,這份工做不了不說,恐怕連當月的工錢都結不下來。陳宅高牆大院,排場雖大,可宴請的人也不過三五桌,卻每桌都是八涼八熱兩湯,小吃甜品六樣,還得備上幾罈子好酒。

酒的品種也不在少數,除開自古以來就喝的白酒,還得有西洋人帶來的葡萄酒和『威士忌』酒,還有些日本人喜歡喝的清酒和燒酒,養養不落下,供賓客們自己選著喝。

光是這八涼八熱兩道湯,就忙得虞小樓頭暈眼花,小吃甜點他實在是無暇顧及,更何況,他也還沒學到那些呢,總算是能讓別人幫他分擔一些。

待虞小樓把這些菜都做好,擦去了額頭的汗,身上的衣服早已經濕透了,他招呼了幾個陳家的下人把菜一個個兒的端上桌去,本想著就此離去,這才想起屠佛交代的事宜。他是主廚,又是小輩,他得到前面兒跟陳老爺拜了壽,請了辭,才好離去。

「真他媽事兒多。」虞小樓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又擦去了身上的油煙,兩腿腿好似拖著似的,無精打採的朝著前院走去。

待虞小樓走出來,眾賓客們打量打量他,在看了看桌上的美味佳肴,當中還有些賓客是認得他的,儘管是意料之內,卻也得感嘆屠佛實在是厲害,不僅自己做的菜是絕頂美味,就連教出來的徒弟也廚藝非凡,尚不用動筷,光是這賣相,就已經勾起了他們的口水。

陳老爺自然是知道的,這些菜都是虞小樓一道道做好,他一道道試過後,才勉強答應虞小樓代替屠佛來掌勺。虞小樓恭敬的朝著陳老爺一鞠躬,雙手於前,口中緩緩的念著賀詞,心想著總算完事了。

「虞少掌柜廚藝非凡,我們今天有此口福也是得益於你,老夫今天既然是大壽,你自當留下喝一杯。」

「謝陳老爺的好意了,只是菜雖做好了,但這后廚里還有許多善後的雜事,加上塗宴樓最近也忙得不像樣子,我這兒處理好了,就得趕回去了。免得我師父又要收拾我。」

被虞小樓婉拒的陳老爺也沒有不開心的樣子,底下的賓客們卻有些唏噓,這陳老爺賞他虞小樓的面子,他虞小樓居然敢駁回去。

二少爺陳少傑自打被虞小樓羞辱過後,即便時隔一年多,他心裡還惦記著這份仇,衝到了陳老爺面前,面帶怒氣。

「爹!這小兔崽子太不識抬舉了。」

陳老爺並沒有立刻回話,他意味深長的看了看虞小樓的背影,又看了看陳少傑,他拍了拍陳少傑的肩頭,轉身走去應承賓客,只留下了一句話。

「你要是有這虞小樓的三分之一,我就燒高香了。」

陳少傑聽得自己的爹留下這麼句話,不僅摸不著頭腦,反而更氣了。他可摸不明白其中的門道,虞小樓卻心知肚明。

陳老爺在人前,地位高,輩分高,虞小樓給他做了這麼珍饈百味,美酒佳肴,何況又是他壽辰,他理應請虞小樓坐下飲一杯酒,可這只是人前。虞小樓放眼看去,能在這兒的不少高官權貴,就是巨賈富商,他一個廚子,還是沒出師沒名堂的廚子,若是應下陳老爺,坐下同飲一杯酒,倒是真的不知天高地厚。

虞小樓婉言拒絕,自己落下個不識好歹的名聲,但卻無形中捧出個陳老爺忠厚長者的名頭來,底下的賓客是只有誇陳老爺的。陳老爺倒沒有這份心思,只是照例隨口那麼一說,卻沒想到虞小樓的心思如此之深。

反而對比自己的兒子,大兒子陳英傑尚且不及,這二兒子陳少傑就是天差地別了,才不由得留下這麼一句感嘆。

虞小樓回到后廚前前後後的收拾好,打理妥當了,眼看著天就暗下來,陳宅里油燈也都點上了,眼看著已經晚了,正想著就從後門離去。可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錯了,虞小樓心想著也沒見過這大戶人家的壽辰是如何,更何況吳家也應邀到了,他也能偷偷的看兩眼吳晴,倒也沒什麼關係。

就這麼想著,虞小樓幾步躥過,靠在後院到前院的拱門洞后,瞧著前院的一派熱鬧的景象,家人和下人們都要站好了向陳老爺祝壽,然後是賓客們,即便不說幾句祝壽的吉祥話,也得端起酒杯朝著陳老爺敬杯酒。

緊接著就是送禮了,在座的都是大富大貴之人,送禮自然稱得上八仙過海,各顯神通,這送上的寶貝,虞小樓是聽也未聽得,見也沒見過。這家送個夜明珠,那家就要送個千年東海珊瑚石,字畫真跡更是一件比一件名貴,前清宮裡的寶貝也被他們拿來送禮,這事兒誰也明白,不僅是這幫人之間暗自較勁,更是誰討得陳老爺開心了,以後在南京城也算是有了大靠山。

送上的寶貝玲琅滿目,但陳老老爺見過的寶貝是更多,虞小樓看得出,哪一件他都是微笑點點頭,卻無驚艷之感。唯獨有一件,是一軍閥統領不遠萬里,專門送給陳老爺的寶貝,虞小樓轉念一想,這人估計想著靠陳老爺籌措軍資,這寶貝倒是吸引了陳老爺的注意力,看著他的眼內閃過一絲亮光。

這寶貝叫雨花印,南京城稱六朝古都,那第一朝就是三國東吳,當年長沙太守孫堅自投身於井的宮人身上搜得玉璽,戰死之後,其兒子孫策為了向袁術借兵,將玉璽作為交換,但這其中還有一件為人不知的事情。

漢朝的傳國玉璽乃是當年秦始皇所持有的和氏璧,幾經流轉到了劉邦手中,成了漢朝的傳國玉璽,東漢末年又落日了孫堅之手,而孫策將他轉手借兵之時,打造了一枚假的玉璽,而將真的自己保存了下來。

而真的則下落不明,後為掩蓋他傳國玉璽的身份,而它又藏身於金陵,故而改稱為雨花印。眼前這一枚,則是貨真價實的傳國玉璽和氏璧,雨花印。底下的眾賓客看著這寶貝,也是一陣驚呼,都想上前看看這一件絕世珍寶。

待這一陣熱鬧完了,陳老爺舉起杯來感謝到場的列位,虞小樓看著陳老爺站起身,舉著酒杯,說著哪個也不當真的客套話,緊接著他把酒杯轉向了吳崇。

「吳老弟,你能到場我實在是開心的很吶,人人都說你我二人為了掙個南京第一富是勢如水火,如今你坐在我這壽宴上,看看誰還說的出這種話。」

吳崇沒說話,也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我陳某人在沒少為南京城盡心出力,如今年紀大了,也想著把這生意都歸給我這大兒子英傑,吳老弟你家千金也到了出嫁的年齡,倒不如我們兩家結個親家,讓他們年輕人打理生意去,你我二人頤養天年,好不痛快。」

吳晴坐在吳崇的身邊低著頭,她沒說話,桌子底下的雙手攥在了一起,她可不想嫁給什麼陳英傑,她也不想抬頭,她能猜到陳英傑正盯著她看呢。

虞小樓聽得這話便覺著頭皮發麻,這吳晴要是嫁給了陳英傑,他還有個什麼盼頭呢,他渾身好像都繃緊了,就等著吳崇的答覆呢。

「這提議甚好!只是...」吳崇的話沒說完,單是聽到這個只是,陳老爺微微皺眉,略微覺得有些不悅,但是很快又恢復了笑臉。

「只是晴兒他娘走的早,我教女無方,嬌生慣養,現在脾氣可不小。你我吳陳兩家若是能結合當然是錦上添花的好事,只是這事我可得回去好好跟她講講道理,沒有十成把握之前,實在是不敢答應了陳老哥。」

吳崇笑嘻嘻的說著,吳晴的心裡稍微放鬆了些。吳崇的這番話虞小樓早就猜到了,吳晴是不可能答應陳老爺的,吳家這些年財富直追陳家,論錢財早已不相上下,只是吳家是外來的,根基不如陳家,才被壓著一頭,不過兵荒馬亂,政府不斷變動,陳家的根基也顯得不夠穩了,才試圖依靠姻親來吞併了陳家的財產。

吳崇不是傻子,不會看不出這些用心,他不會答應,但是也不好拒絕,只能先找些託詞,拖下這件事。

陳老爺的神情顯得有些尷尬,這顯然不是他想要的答案,賓客們也看得出其中的門道,一時之間場面陷入了沉默,誰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能緩和這一份尷尬的氣氛,虞小樓倒是舒心了不少,他從吳崇的語氣里,聽出了他是萬萬不會答應陳老爺的提議的。

虞小樓估摸著吳家這些年,明槍暗箭的沒少受到陳家的打壓,就衝心里這份沒辦法發作的氣,也不能順了陳老爺的心意。

正是這麼個尷尬的時候,眾人都沒個聲音,突然房內的油燈都被打滅了,原本尷尬的場面突然被驚呼替代,即便沒人動彈,場面也有些混亂了,陳老爺顯然是愣住了,隨之爆發了先前憋著的不悅,大聲的叫喚著下人。

忽然場上的驚呼聲停止了,下人回應了陳老爺的話,虞小樓心裡生了疑慮,這油燈無懼風雨,怎麼會突然滅了。他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他還未動,下人們便已經點燃了油燈,燈光再次照亮,這一次,待整個前院和前廳亮堂起來的時候,整個壽宴上,站著的只有陳家的父子三人和下人們。

其餘的賓客們東倒西歪的倒在地上,動也不動一下,陳家上下所有人的神情顯然都愣住了,他們顯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看著一動不動的賓客,他們心中劃過的第一個想法是,他們都死了。

虞小樓也是如此,他的眼裡就看到了吳晴倒在地上,他拔腿沖了過去,把兩指放在吳晴的鼻前,還有氣息,而且很平穩,應該只是被迷暈了,虞小樓這才安了心,虞小樓的血能解一般的毒,他正想咬破手指,可是轉念一想,只是被**迷暈了,並無性命之憂,而他妖舍當著陳家人的面暴露他血液的秘密,回頭恐怕也是麻煩事,便輕緩的放下吳晴,站起身來。

「沒死,他們被迷暈了。」虞小樓轉頭對著陳家父子說著。

陳老爺沒回答他,陳英傑和陳少傑陰沉著臉,方才虞小樓對吳晴的緊張,已經讓陳英傑生出了滿滿的敵意,而陳少傑本就是氣量狹窄,有勇無謀的飛揚跋扈之輩,更是狠起虞小樓來,只是陳老爺還在張望著,想知道迷暈這些人的意圖何在。

乍看之下什麼事也沒發生,可是陳老爺很快就發現了,他的面色鐵青,渾身發抖,一下癱坐在了那把太師椅上,兩隻手止不住的顫抖,好像喘不過氣似的。陳英傑和陳少傑撇了一眼虞小樓,才趕緊過去扶著他們的父親陳老爺。

「完了..」陳老爺蒼白的臉嘴唇之間,終於吐露出這樣兩個字。

陳家兩兄弟好像悟到了什麼似的,一起撇過頭去,轉而他們的臉色也變得鐵青,呼吸變得急促起來,下人們卻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團團將陳老爺圍住。

「雨花印...雨花印丟了。」

所有的聲音都隨著陳老爺的話,歸於沉寂,雨花印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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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個江湖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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