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不寒而慄
「老弟，我不知道你在京城那個衙門供職，但是你知不知道有一種叫做國家限價的商品，我們廠生產的鋼板就是這種東西，但凡事軍品，有很多都屬於這個範疇，在這個價格下，我們場子里賣出的所有貨品都是只有成本價，這是國家限制死的，為的是節約軍用開支，但是國家每年通過轉移支付，按照我們每年提供軍工廠產品的數量對我們進行補貼，這就是我們原來的利潤空間，還有就是我們的原材料也是享受限制價格進的，我們全部的鐵礦石都只是按照開採成本從礦廠拿的貨，水、電、燃料也都有一定程度的優惠，所以全場子的人原來都指望著這兩條活著。而且活的還挺不錯，原來不知道有多少人都托關係指著進我們廠。
但現在不是國家取消了補貼，是因為軍工廠需要的東西少了，所以相應的補貼就少了很多，但是我們有優勢，那就是價格便宜，我們廠子的東西，加上所有的各種利潤，在南方的商人眼睛裡面，還是很便宜，要比市場上很多廠生產出來的便宜不少，所以你剛才說的那種沒有利潤的事情是不可能發生的。
兄弟，說句不該說的話，在南方，我們廠里的板材價格是肅州的3倍不止，你想想，就是再怎麼加工，能有多高的成本，鋼材這個東西主要的成本在於燃料和礦石，這些都是那些深加工小廠不需要的，人家才是掙大錢的主，我們就是拿兩個辛苦費，混一碗飯吃。」
李景耀聽到這裡，已經找到些門道了，國有資產流失這種事情果然不是一夜之間出現的，在這之前他聽說過一些這裡面的門道，但是他還是為這之間的差價之大感到驚訝，現在的李景耀終於知道了那些他前世的富豪是怎麼掘到自己的第一桶金的了。
「趙科長，您可真是個高人，要不是您說，我就是一輩子也不能明白這裡面的道理啊！」李景耀奉承著這個趙科長，接著問道：「那向您這麼說，豈不是直接買礦石更划算，你們還不用付出剛開始的冶鍊成本呢。」
「兄弟，話不能這麼說，這礦石買賣管的可緊，這是國家的戰略資源，你哪怕就買一頓，也需要上冶金部批，不是誰想買就能買的，但是板材不一樣，這屬於商品範疇，只要不是量特別大，或者用途特別離譜，基本上沒有什麼限制條件，這兩者的性質不一樣，前一種你倒賣那犯法，後者那叫做生意，不一樣的。」趙科長雖然解釋的挺詳細，但是李景耀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了人家對自己無知的輕蔑，這也不怪這個趙科長看不起他，或許這件事情在社會上很常見，只是大家都心照不宣，只是瞞過了像他這樣整日呆在機關裡面的書生。
「那這種現象普遍嗎？還是只有咱們西北鋼廠這麼干？」
「呵呵，這你可把我難住了，要是普通朋友，那我只能和你說這種事情只是在企業揭不開鍋的時候偶爾為之，但要是章大少的兄弟，那我告訴你，只要不是綜合性的大廠，這種事情是百分之百，你想想，像鋼廠這樣的重工業企業，動輒幾萬人，如果就靠國家計劃調配的那些訂單，這場子裡面的人還不都餓死了！政府的領導不是不知道，他們也是沒辦法，不讓人家開小灶，這些人回頭去他衙門口坐著，等著他拿米下鍋，他也受不了。所以大家誰都裝不知道。」
李景耀覺得自己想知道的不但都知道了，還多了很多意外的收穫，他不再接著問趙科長，開始頻繁的勸酒，聊些不關痛癢的事情，一頓飯吃了接近三個小時，才算是結束，趙科長喝得搖搖晃晃的走了，臨出門還握著李景耀的手說了一句：「兄弟，有些話我看你是章大少的兄弟我才告訴你的，這雖然不是什麼秘密，但是出了這個門我可全不認賬啊。」這搞得李景耀有點哭笑不得，但是他又很為自己事先的安排感到慶幸，要不是找章衛國私下約這個趙科長，李景耀覺得自己是不可能了解到這些情況的。
李景耀他們送走了趙科長，兩個人回到了章衛國在肅州的家，章衛國的父親已經調到京城去工作，母親跟著去照顧生活，肅州的家就只有章衛國一個人住，兩小時候的朋友各自泡了一杯茶，一邊喝著，一邊聊這一年裡發生在各自身上的事情。就在兩個人聊的很開心的時候，章衛國把話題轉向了中午飯局上的內容。
「景耀，你今天到底是什麼意思，我怎麼聽著你問趙科長的話不像是和你的工作有什麼太大的關係，反倒是你要告黑狀啊，你老實告訴我，你到底這次回來是什麼事情，這可不是兄弟我和你開玩笑，這種暗箱的買賣雖然不是要瞞什麼人，但真是白紙黑字的捅到上面可不是開玩笑的。」
「嘿嘿，你別這問我，說說你自己，這個趙科長說的那些事情你是不是一件不拉，全都干過啊？看你今天和那個趙科長之間眉來眼去的，應該是老相識啊。」
「哈，要說全都參與，那有點誇張，但是摻和，那是肯定的，難道我放著錢不賺，想著天天憑那兩個死工資吃飯啊，再說了，我在西北軍區就是在後勤部，管的就是這些裝備，雖然咱官不大，只是個正營，但是這些人想要干點什麼事情，怎麼樣也不可能繞開我，我也就是順手牽羊弄兩個零花錢，真正的大錢都是那些商人賺走了，我充其量就是拔了一根毛。」
「那你怕什麼，就真是有這樣的事情捅了出來，和你有一毛錢關係，你著什麼急，再查也輪不到你這個小兵啊。」李景耀覺得章衛國有點小題大做，這件事情雖然牽扯麵眾多，但是李景耀覺得這是國家大趨勢所致，誰也不可能阻止，而且這一點前世李景耀是親眼所見，無論你多大的領導，誰也不可能憑藉著自己的權利公然的和國家政策作對，不然那豈不是腦子不好了。
「你這真是在機關呆的把腦子都呆傻了，既然我說的你不相信，那我給你仔細分析一下，看你這幅小身子扳經不經的住。」章衛國這話說的有些激動，他把手裡把玩的密磁茶杯放下，說到：「你看啊，咱們先不說這些商人能賺多少錢，我先給你羅列一下要想弄到這些鋼材要經過哪些步驟。
首先你先要拿到配給計劃，這就是冶金廳和你們計委批的，這一份報告上面最少要五六個戳，你還得有合適的理由，當然這些私人企業大部分都是戴紅帽子的，不然他不可能有途徑把這份報告遞上去；其次這份報告就是上面批了，你得經過我們後勤部確認，這又是四五個部門的手續，等你拿到我們的確認，把鋼材買出去了，拉倒自己的廠裡面加工好了，這你還得往外賣，這你就得有許可證吧，這個環節雖說不難，但是你的有路子，沒有托底的人幫你在裡面運作，這些東西你根本拿不到，你想想，別說是你一個計委的小幹部，就是一些堂堂的局長，這條路全部走下來也不是很輕鬆，而且我說的這還不是全部，你看見沒有滿大街跑的黑牌轎車，你也不想想，怎麼就在一夜之間冒出了這麼多三資企業，外國人腦子又不傻，在國內沒有兩個確實有能力的靠山，誰憑什麼把大把的銀子扔到你華夏來。
你說說吧，就我剛才說的這些事情，你想要辦下來，你要經過多少到手續，要花多少錢，這些事情雖然大家都知道，但是說都知道的不是很清楚，要是真有人把這件事情捅出去，先別說你斷了多少人的財路，就是上面查下來，光抓進去的不知道有多少，這些人把所有的事情都看在你的身上，除了你是政治局的那幾位，你想想誰敢這麼干！
而且我只是拿鋼材給你舉了個例子，現在全國想這樣的事情多了，那一個沒幾個大老爺罩著，你想想你有多大的能耐，再說把這些事情變成文字弄出去的可能。」
李景耀聽到這裡的確有點心驚肉跳，這個社會本身就是由利益組成的，不能說沒有大公無私的人，就算是有，也太少了，無論是當官還是下海經商，圖的不都是利益，要是真像章衛國說的那樣，自己的這份調研報告明裡暗裡要得罪多少人，真要到了那個時候，別說自己以後的仕途了，估計全華夏之大在也不可能有自己的立足之地。這可真是讓李景耀心驚膽顫，他終於知道人家劉鼎銘為什麼臨到走了卻不來了，看來人家是清楚的知道了這裡面的內容才把包袱甩給自己的啊！這份報告如果一上報，他劉鼎銘最多是一個工作不負責任，沒有深入到基層一線取證調研，但所有的屎盆子就全扣在自己腦袋上了，李景耀覺得自己這回的確捧了一個熱山芋。
李景耀心裡雖然這麼想，但是嘴上也不服輸：「那你說要是國家真的下力氣準備整頓這些事情呢，那誰還敢繼續的頂風作案，我就不相信還真有誰是國家管不了的！」
「李大秀才，您說的對，咱們華夏別的不行，這種事一抓一個準，要真是你說的那樣，我相信這些人無論損失多大的利益也不敢和國家叫板，但是你有沒有想過，國家要真是有這個想法，這些人不是早就知道了，人家還會繼續的在這裡干這些國家即將明令禁止的事情嗎！你該不會認為現在位高權重的這些大爺消息會不靈通的和你我一樣吧。」
章衛國的這一番話徹底擊垮了李景耀最後的希望，李景耀徹底沒話說了，他不止一次的提醒自己，這是今後的大趨勢，絕對不會有任何問題，這種現象會在今後的五到十年裡面完全被杜絕，但是最後還是理智佔了上風，他被章衛國的話打敗了。
(今天第一章到，第二章回到晚上了，請大家不要著急，我會十分努力的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