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她當即恨不得抽自己一個耳光,叫
待蕭子衿來到小宮女說的那地,轉過彎時才看到殿上牌匾上的三個燙金大字『長陵宮』,這位置著實是有些偏僻了。
正想推門進去呢,突覺周圍氣溫降了一降,立時便覺得頭皮發麻,後背猛涼。
好歹她在先進社會混過啊!她是不是可以將包圍她的這些『白色不明飛行物』解釋為鬼魂?!
這時候她是多麼的想要暈倒啊!偏還就暈不倒,只得下意識的大叫出聲,「鬼啊!!!!!」
她想不了許多,忙就使勁推門進去,一瞅,一時不覺更是傻眼了。
大伙兒別誤會,沒有鬼了,都是人,而且是川流不息的人。可為嘛這些人死氣沉沉的?她一活生生的人突然跑進來竟連一個問她的人都沒有?為何這些人連看都不看她一眼?
莫不是讓她碰著了鬼魂的親戚,殭屍了吧?!!
蕭子衿強撐著拉住一人,試探性地問,「這位…小哥,在下是新來的侍衛,有份急件需得呈給四殿下,卻不想迷了路,能否勞煩小哥給指個路?」
這小哥淡定的抬手朝她比劃起來,嘴裡咿咿呀呀地也不知再講什麼鳥語。
蕭子衿實在看不下眼去了,趕緊給這小哥比劃了一個暫停的手勢,然後也朝這小哥比劃著,一字一句地說道:「我是新來的侍衛,有急件要給四殿下,你能不能給帶個路?」
這位小哥愣了,不比劃手,也不咿呀了,只看著她。
哦,這夥人不是殭屍,是活生生的人沒錯,只是又聾又啞,交流全靠手語。
難怪那小宮女一聽說四殿下的寢宮就跟腳踩祥雲似的,跑得飛快,一個寢宮都是些又聾又啞的人,不怕才是奇了!
她不會手語,便沒再理會那小哥,只琢磨著左邊的西苑和右邊的北苑,她應該往哪邊走?一咬牙,一跺腳,一狠心朝右邊奔去。
不管了,先去北苑找找吧!
為毛她總覺得這寢宮裡的人都那麼奇怪?為毛她總覺得好像進了一個變態的老窩?
蕭子衿躡手躡腳進得殿時,頓時又傻了眼。
嘩……華麗,太華麗了!
這地方不知甩了丞相府幾條街,但是,她看著愣是覺得有那麼些……彆扭?奇怪?還是詭異?
一望無際的宮殿之中,陰風陣陣吹起黑白重疊的紗簾,加上四周光線不太好,陰暗陰暗的,她只覺頭皮發緊,連雞皮疙瘩都排排站了。
沒想到四皇子平日里穿得是人模人樣,竟會喜歡這種詭異環境,真是人不可貌相。
沒走得幾步,就瞧見不遠處的地上有一團黑乎乎的玩意兒,她走上前去,拿起那玩意兒,仔細打量了一打量,竟發現是假髮。
腦子裡像是有個什麼東西飛快地閃了一下,快得叫人抓也抓不住。她只得掀開跟前層層紗簾,緊接著就隱約透過眼前鏤空的雕花屏風瞧見一個大大的浴池,再定眼一瞧,赫然發現池中還趴著個人。
蕭子衿忙藏身於柱子后,再探出頭去打量,瞅見那人修長的手臂聳拉在池子邊,白色的髮絲一縷縷纏繞在白皙的胸前,浮撒在池水中……
她一時怔了,再定了定眼,白的!真是白髮!
那人沒反應,依舊靜靜地趴著。
除了這寢宮的主人,誰還能在這地方泡澡泡得如此淡定?
她有點呆了,沒什麼反應。
四皇子忽得睜眼,眯了一眯,她心裡一驚,就見得四皇子嘴角若有似無地向上揚起,她正琢磨著這小子是不是發現她了,就見這小子竟又眯上了。
她正納悶這小子是個什麼心思,忽聽得有人大喝一聲,「拿命來!」就見一黑衣人從不遠處直衝四皇子疾奔而去,手中還握著寒光閃閃的寶劍。
這就是智商問題啊!有這樣偷襲前還給人家個信號的嗎?她很想問這人一句:你這是要打人悶棍啊,還是要做劫人劫財的山大王啊?
呃,這思路是不是有些跑偏了?
蕭子衿心裡猛然一驚,就見那黑衣人在四皇子默然的注視下奔到了他的身前,四皇子微微挑眉,修長白皙的手臂微抬,手腕便輕鬆地夾住那劍一彎,彈了出去,劍應聲而落。
隨手扯下殿樑上垂下的白紗,四皇子隨意的往身上一裹,身形一晃,已是握住了那人脖頸。
「作繭自縛。」說完四皇子手腕微微一轉,嘎吱一聲,就見那人眼睛一閉,徹底位列仙班。
蕭子衿就這麼看著,看著四皇子輕輕推開黑衣人,凝視著自己的手指,優雅得如同不是剛捏斷一個人的喉骨,而是才採擷下一朵花在欣賞一般。
正看得出神,殿外忽得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片刻功夫,那些人就到了廊下,就聽得有人在門外恭聲說道:「殿下,屬下護駕來遲。」
「魑,送到玉瓊池。」四皇子拎起那屍體,丟了出去。
……
據她所知,這皇帝與四皇子生母宋氏都是根紅苗正的大越人,四皇子竟然有一頭白髮,這是怎麼說的?這到底是皇帝偷了人還是宋氏爬了牆?
尚在琢磨呢,身後突得響起一道溫潤的話語,帶著明顯不悅,「看夠了?」
蕭子衿心裡突然一突,忙轉過了頭,卻是錯不開眼去了,只見得四皇子白髮披散在肩頭,有幾縷落在臉頰上,一雙多情的桃花眼上長長的睫毛翹而密,手指無意識的敲打著手臂,白髮纏繞在手臂上,表情寧靜而恬淡,還真帶有幾分桃源仙人的飄逸。
她一時不覺看得有點怔了。
而四皇子,他卻切合適宜的含羞帶怯地低下頭,輕啟紅唇,不悅道:「花痴!」
她忙把麵皮子扯平了,然後試探性地問,「殿下,我能問你件事么?」
四皇子眼眸一亮,連帶著額間花鈿那抹幽光也隱隱跳躍起來,他微微揚了下頜,說道:「嗯,你問。」
蕭子衿張了張嘴,覺得這話卻實在不好問出口,總不能直接問四皇子:哎?你爹媽都是黑髮,為嘛你會是白髮?這究竟是你爹出了軌,還是你媽劈了腿啊?
她琢磨了又琢磨,還是覺得把話說得模糊些比較好,便只問道:「你是什麼人?」
就見四皇子眉梢一挑,然後裝像地低頭瞅了他自己一眼后,抬起頭,雙眼含笑地看著她,答道:「男人,難道蕭小姐看不出來嗎?」
沒辦法,對於這樣的人也只能敞開山門說亮話了,她咂了咂嘴,又遲疑了一下,才小心地問道:「你祖上可是有胡人的血統?」
許是她這山門開得有點大,話也太直白了些,四皇子怔了。
她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頭髮,「那,你的頭髮,這不像是純種的大越人啊,祖上有胡人的親戚?」
她剛說完,才眨一個眼,原本溫文笑談的四皇子已是換上一副落寞、凄涼的面孔,似乎受到了難以承受的打擊,外加身後的黑白紗簾輕拂,更顯出凄惻惻的悲慘與風蕭蕭兮的景況,煞是感人熱淚!
她一時有點傻,沒反應過來。
四皇子已是側過了身去,沉思半晌,語氣頗為沉痛地說道:「我母妃本是北冥公主,遵從父命嫁來大越和親,她雖寵冠後宮,卻也引來禍端,懷胎之際遭人陷害失了寵,終日鬱鬱寡歡,誕下胎兒后,不知為何狠心的將這孩子交由了玉姑姑撫養。」
見四皇子勾起了傷心事,蕭子衿心中不免覺得有些歉疚起來。
四皇子又道:「由小至大,她從未召見過她的孩子,甚至從未看過他,即便是死的那一刻,她也不曾讓那孩子見她最後一面,你說,這個孩子是不是很可悲?是不是很可笑?」
又見四皇子情緒這般低落,蕭子衿心中更覺得過意不去,正想開口安慰他兩句,卻見他又轉過頭來,看著她說道:「這都是半個世紀前的老黃曆了,你該不會一點也不知道吧?」
她一怔,半個世紀前的老黃曆?她怎麼沒聽那些三姑六婆們八卦的時候提起過?難不成以前的蕭氏聽說過?四皇子生母不是根正苗紅的大越人?
這樣一想,蕭子衿急忙一拍腦門道:「可不是,你這麼一說才想起來,是有些老了……」
四皇子沒有做聲,只靜靜地看著她,眼裡多了抹探究之色,她只得硬著頭皮和他對視,片刻之後,四皇子卻是忽地嗤笑了一聲,仰著頭閉上了眼,好半晌才轉頭向她看了過來,輕聲說道:「你的腦袋是裝了什麼,這麼不靠譜的故事,你也相信?」
蕭子衿一個怔愣,想了想才明白過來。我擦,去你個太后的!居然是在詐她!
她當即恨不得抽自己一個耳光,叫尼瑪獻殷勤跑到人家屋裡來,叫尼瑪吃飽了撐的沒事幹去問候人祖上!
四皇子卻是懶懶說道:「看來有空,本殿下需得傳授你一些防騙術,謹防上當。」
她暗中狠咬了咬牙,真是此恨綿綿無絕期,要多sb多sb!
再看四皇子,他那還側著頭斜睨她呢,靜默片刻,四皇子轉回了頭去,忽地沒頭沒腦地問她,「你說她怎麼會拋棄自己的孩子呢?」
蕭子衿愣了一愣,這才反應過來這個『她』指的是剛才那個故事的女主角,便不由琢磨著這小子問她這個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可琢磨了半天也沒琢磨出個結果,只能老實答道:「我怎麼知道屎殼郎為嘛會這麼喜歡滾糞球。」
四皇子先是一愣,繼而大笑出聲,好半響,才止住了笑,又問她道:「平日里不讓見便也罷了,竟連最後一面……你說天下怎麼還會有這樣的母親?她到底是怎麼想的?」
她無語,沖這廝翻了個白眼,「我實在無法理解屎殼郎的這種做法。」
四皇子又笑開了,許久才停下來,側了頭清朗眉目,溫和清雅的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