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殘陽
白日依山盡，灑下遍地光暈；遊子望天涯，踏夢七里里煙雲。七里雪已經沒有了雪，卻有遠比雪更加美麗和真實的人間，在這個繁華和落寞並存的城市裡，或許只有宿命和輪迴的背景之下，再加上那山野盡頭的凄美，才會顯得如此蕭瑟和悲涼。
殘陽如血，將這個世界上最令人惆悵的顏色染在了街市的每一個角落，這一望，漫了世界的殷紅，再一望，已然是無盡的唏噓。
「黛兒，你說，我們是不是這個世界上最大的過客呢？」流雲漫步在太陽的陰影之中，感嘆道。
「至少每一個人都笑得那麼開心，就算是因為生活的悲涼而暫時悲傷嘆息的，也不過是因為身在塵世之中而已。」粉黛望著不時走過去的男女老少，他們都有一個歸宿，一個家園，哪怕是一個流浪漢，也能在這座美麗的城市之間找到自己生命的方向。
「說到底，我也有些羨慕啊。你說，人們都想要知道一切，這樣才是超脫凡俗，可是當他真正看到整個蒼茫的陰影一面，他還會不會如此的快樂？或是真心實意的悲傷？」流雲的目光有些迷離。
「陷入整個世界的局影之中，他的每一步都會小心，他永遠要思考一些遠遠不用思考的東西。就再也沒有了生命的初衷。」粉黛也是輕聲答道。
「初衷……黛兒，那你說一個人生命的初衷又是什麼呢？」流雲看了看粉黛絕美的側影，那粉色的長發在夕陽之中又是別樣的味道。
「生活。塵世如夢，五百次的擦肩而過才換得今生的一次回眸，每個人都在自己的生活之中去看這個世界，這個世界在每一個的眼中都是不同的。這就是一個人生命的初衷，也是他的本心。」粉黛幽幽說著。
「是啊，生活。可是對於我來說，什麼才是生活呢？」流雲喃喃著，似乎在自言自語。
粉黛微微抬起了頭，就看著那白衣出塵的身影輕笑一聲，朝著前方跑去。
她一怔，隨後也是驀然一笑。
……
「來來來，少俠，這裡賣的都是七里雪最好的劍啊！都說一個男人就應該有一把隨身佩戴的劍，這樣才是一個真正的男人，快來看一看吧！」原來流雲跑向了一個賣劍的攤子前，那個白髮蒼蒼的賣劍老人正慈眉善目地熱情招待著他。
「老人家不歇息嗎？現在可是殘陽西照啊，馬上就是漫漫長夜了。」流雲也微笑著問那老人。
「沒辦法啊！現在不說七里雪，包括整個古葬國都平靜得很啊！這劍雖然是英雄之物，可是這個世界已經不需要英雄了！所以光臨的也少，大家買來也都是互相切磋而已，不過在那些修鍊法術的人來說，這可就是一個寶物了！一把好劍能夠讓一個人煥然一新，別的武器也是一樣，現在少城主的那把長青劍，可就是世界罕有的寶劍啊！傳說是由一位絕世女子所造，用長青草磨練而成的！」老人看流雲如此和善，也是慢慢說著。
「哦？一把寶劍，老人家，你知道夢煬嗎？」流雲笑道。
「當然知道了！夢煬城，無煙花城，那裡可有這個世界最美的花朵呢！我也去過那裡啊。」老人自豪地說著。
「哈哈。」流雲笑著，「那夢煬有到這裡來的人嗎？七界有到七里雪來的人嗎？」
「你們是七界的人啊！怪不得如此超凡脫俗！」老人也是瞪大了眼睛讚歎道，「七界和夢煬的人當然能夠來到這裡啊，怎麼了少俠？」
「啊，沒什麼，就是隨便問問。」流雲撓了撓頭，「這裡的城主是一個叫做葉飄渺的人嗎？」
「是啊，飄渺城主神出鬼沒，是我們這裡除了始祖大人的第二高手呢？他就在城中心，不過傳說他已經超脫，如今正在虛無之中漫遊呢！不過這確實不是我能夠知道的了。」提到他們的城主，老人也是一臉興奮，殘陽最後的一抹血色都在他那古稀的皺紋和白髮之間隱現了出來。
「我明白了，多些老人家啊！既然這些劍挺好，我也就買一把吧！」流雲拿出了一些銀子，隨便拿了一把劍就道謝離開了。
粉黛則是在後面默默跟著，不知何時，她早已習慣了這樣的感覺，早在不知多少年之前。
一路，無言。
「我們今天先到這個小酒館裡面歇息歇息吧。好像除了在銀霜歌歇息過幾天，就從來沒有在塵世之中駐足過呢。」流雲看見前面有一家小酒館，也是招呼粉黛道。
「聽你的。」依然是那三個字。這並不僅僅是無條件的信任了，甚至於可以說是將生命依託的信任，粉黛早就明白了這一點。
「……」流雲坐在了一張桌子前，此時酒館里竟是沒有人的，難道他們就是這裡的最後兩位客人了么？
「黛兒啊，你要吃什麼啊。」流雲眨了眨眼，小心翼翼地問旁邊的絕世少女。
「以前你都是知道的。」粉黛幽幽說道，竟是有一絲委屈的意味，暗含在那一句話之中。
流雲一愣，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那，那我先來一壺酒解解饞？」流雲舔了舔舌頭，隨即就要招呼小二來上酒。
「不許喝酒。」他剛要出聲的時候，就聽到身邊一個極為清冷的聲音傳來，於是打了個寒顫，忙是將聲音縮了回去。
「一壺茶，一碗清湯麵就可以。」沒想到粉黛居然自己開口了，點了一下最為簡單的飯餚。
「為什麼不能喝酒呢？」流雲也是不解，小心翼翼地問道。
「你不知道么？」粉黛伸出一根潔白修長的手指在桌子上畫著什麼。
「不知道啊，這裡是酒館啊，我不會喝醉的。」流雲一臉好奇。
「你先點菜，我一會兒給你講個故事吧。不過我說不能喝就是不能喝，你可以不聽我的話，不過……」粉黛卻是淡淡說道，這一會又變得沒有絲毫感情了。
「我當然聽黛兒的，不喝酒，不喝酒。流雲急忙擺手，這可惹不起啊！
不過故事，流雲愛聽故事啊！還是聖女大人親自講的故事，他自然是滿心期待啊。
「啊，小二！」流雲也是招呼店小二過來了，「來兩碗清湯麵，兩壺茶，再切些肉來吧。」
「唉，好嘞，客官，不過這裡是酒館，為什麼不喝些酒呢，我們這裡的酒可是很醇香的啊！」店小二也是奇怪地問。
「這你就不用管了，說實話，我也不知道！」流雲從容地答道。
……
在一圈圈散發著樸素而又典雅的茶香的熱煙之中，流雲好似看到了他自己逝去的影子。
輕輕呷了一口，頓時無盡的幽香在齒頰縈繞，齒頰流芳之中，也是人生百味歸一，回到最為真實的苦澀之中。
有時候茶卻是要比酒要好些，雖然少了一些豪氣和猛烈，卻也多了幾分雅緻的味道，那是真正需要生活的磨練才能品嘗出的香味，但香氣一旦散發出來，就久久不會消逝了。
不過這些都沒有什麼，流雲的目光一直瞟著旁邊的粉黛，看這位絕世美人少有的品茶的姿勢，那真是優雅到了極致。一磕，一碰，還有那薄唇的輕輕一抿，都帶著無法形容的超凡脫俗的氣質和美麗，看得流雲也是痴了。
似是覺察到了流雲不安分的目光，粉黛也是默默側過了頭看了看他，流雲立刻將目光移回了，故作深思一般地晃動著手中的茶。
「你還想不想聽那個故事？」粉黛的聲音幽幽傳來。
「想聽，想聽啊！」流雲不住地點頭。
「可是我不想講。」粉黛卻是目光清冷，抿了抿紅唇。
「啊？」流雲卻是愣住了，這是什麼情況啊！
「如果我因為說這個故事生氣了，該怎麼辦啊？」粉黛的目光對上了流雲的目光，他竟然從那裡找到了一絲絲屬於少女的小性子，這也令他一時間手足無措了起來。
粉黛那目光還停留在他的臉上，顯然是想要一個答案，可是那目光卻變得不喜不悲起來，流雲不住地告訴自己，剛才那種感覺是錯覺啊！
「那，那我就任憑黛兒處置。」流雲堅定地道。
「……」粉黛又把頭轉了回去，那眸子閃著夕陽最後的一抹光輝，「可是我不捨得啊……」她用自己都聽不清的聲音喃喃著。
「什麼？」流雲自然也是沒有聽清的。
「曾經有那麼一天吧，應該是四五年以前了吧。」粉黛卻是沒有理會，而是自顧自地說了起來，「那天也是這樣的夕陽西下啊，九龍神土之中的最大惡勢力就要被剷除了，我們都只是十幾歲的小孩子啊，可是雲哥哥的心性的的確確是超越年齡的沉穩啊，在對抗那個惡勢力之時，聖尊和閣主都沒有出多大的力氣，完全就交給雲哥哥和我來做了。天涯和藍瞳率領一些精英聽從我們的派遣，當時所有人都認為聖尊和閣主瘋了啊。可是我們幾個人偏偏是做出了別人無法想象的傳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