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火山

第四十八章 火山

秦滄思索了一下,調整了一下坐姿,對景靜婷說:「好了,你說的我們已經聽過了,現在你回去吧,如果再有擾亂我們正常工作秩序的事情發生,我會追究你的責任,不會再給你什麼解釋的機會,你明白么?」

「明白,明白,」景靜婷有些心虛的忙不迭答應著,答應過了之後又有些心裡頭不太踏實,「那你讓我走……我說的話你們信還是不信呢?」

「信與不信,我們自己會分辨,是真是假,你現在自己心裡應該很有底氣才對。」秦滄並沒有給景靜婷一個明確的答覆或者承諾。

景靜婷聽他這麼說,也不敢再繼續糾纏著非要人家表示相信自己,秦滄那種不怒自威的厲害,她算是體會到了,這個男人好像根本就不會妥協似的,在他面前越是胡攪蠻纏,到了最後被羞辱的人就只會是自己。有了這樣的感悟之後,她也學乖了,聽完了秦滄的話,便痛痛快快的站起身來,對他點了點頭:「我當然有底氣了,舉頭三尺有神明,我說的每一句話都不摻假,水分都不摻!」

「好,那你就回去吧。」秦滄伸手朝重案組門口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唐果起身送景靜婷出去,景靜婷也乖乖的起身跟著她走了,唐果把她送到公安局大門口,景靜婷還客客氣氣的對唐果道了謝,之後自己攔了一輛計程車離開。唐果轉身往回走的時候,心裡還有些忍不住悄悄的感慨,看起來好像秦滄並沒有做什麼不得了的事情,卻把這個最初打定主意要大鬧重案組的火爆女景靜婷給收拾得服服帖帖,一身的刺全都攏了起來,臨走的時候態度也好了,客氣話也會說了,也能做到冷靜克制了,這可真的是挺神奇的。

這件事的神奇就在於,秦滄看起來似乎是什麼都沒做,可是偏偏就是他的這種「什麼都沒做」,是旁人最不知道該如何模仿的,就好像對於初學者來說,一道每一種配料用量都精確到克的菜譜,操作起來並不算很難,只要有板有眼的嚴格遵守上面的用量和火候,就算不能百分之百的還原,至少也能有樣學樣,勉強能拿出手。最怕的就是老廚師口中的「適量」和「少許」,那才最難拿捏。

如果秦滄方才是吹鬍子瞪眼,或者循循善誘,別人倒也還有的模仿,偏偏他好像也並沒有做什麼實質上的舉動,這種靠氣場和心理博弈取得的成果,旁人就不是那麼容易可以拿來套用的了。可能這也是秦滄高深的一種表現。

跟在他身邊,的確是很有提高的,這一點唐果是很清楚的,只不過想要達到秦滄那樣的段位……唐果可就沒有那樣的自信了。畢竟氣場這種東西,並不是你想要學就一定能夠學的會的,每個人生來的個性就都不一樣,她深知自己並不是一個特彆強勢有qin略性的人,所以也沒打算去模仿秦滄的那種不怒而威,免得氣場沒有練出來,到了最後再鬧出什麼畫虎不成反類犬的笑話來。

回辦公室的路上,唐果走的不快,腦子裡面捉摸著方才景靜婷說出來的那些信息,如果放在之前,她會跑回去追問秦滄,但是現在她不會那麼做了,最初秦滄時不時的就會拒絕回答她的疑問,讓她自己去琢磨,她覺得那是秦滄不好相處的表現,可是時間久了,她倒也明白了秦滄的拒絕。人都是有依賴性的,就像有了鍵盤和輸入法之後,很多人開始習慣於打字,而出現了提筆忘字的情況,有了計算器之後,很多原本小的時候張口就來的簡單加減乘除,現在卻會打個艮兒,怎麼也沒有辦法一下子就得出結果來。

秦滄的頭腦,無疑是好用的,可是如果自己真的有什麼不明白的就直接問他,他就非常慷慨的不吝解答,那麼久而久之自己的腦子還真的就要閑置起來了,這一閑置,人就會越發的沒有自主思考的能力,這簡直就是赤果果的倒退,還何談進步,何談向其他人去證明自己的能力,證明自己不是個花瓶呢?

景靜婷和紀元亮的關係,看樣子還真的是比較熟悉,甚至顯得有些親近的,不知道這是不是田靜婉父母和哥哥一口咬定景靜婷認為田靜婉搶走了原本屬於她的幸福,所以一直處心積慮的想要搞破壞的根本原因。

景靜婷自己並不否認她生活上的不如意,不否認她當初在擇偶的時候的眼光出現了偏差,導致了自己之後一步錯步步錯的不如意,她甚至坦誠的表示,自己堅持要頂著壓力和紀元亮來往,這也有很大一部分是想要故意氣田靜婉一家。

這樣說起來,其實景靜婷對於田靜婉一家這麼多年的所作所為,還是怨氣十足的,只是不知道她說自己對紀元亮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感情,只是同病相憐,認為彼此的處境差不多,所以才互相傾訴,互相安慰一下的這種說辭,到底有幾分真幾分假。

唐果自己的年紀並不大,還是個二十齣頭的小姑娘,論起來的話,她的感情史可以說是一片空白,除了少女時期朦朦朧朧卻也無疾而終的萌動心情之外,連一段正兒八經的感情經歷都沒有過,但是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走,她自己再怎麼沒有豐富的感情生活,卻也是個心智健全的女性,推己及人的去揣摩景靜婷的心思,唐果認為她對紀元亮其實或多或少還是有一些好感的,至於這種好感到底是來源於欣賞,來源於愛慕,亦或是來源於同情,還真是不好說,最簡單也最直白的一種考量方法就是,這個世界上恐怕沒有哪個人會同情心泛濫到那種地步,自己的生活都還一團糟,一腦門子官司,還有那種閒情逸緻去給一個不相關也沒有任何感情基礎的人充當什麼樹洞和「知心姐姐」的角色。

只是唐果認為,景靜婷對紀元亮的好感可能是比較淺的,還不足以強烈到了想要拋開一切去和紀元亮發展出什麼結果的那種程度,否則她不會在說起自己的家庭,說起自己不爭氣的丈夫和公婆的時候,那麼的氣憤難平,那麼的怒其不爭,雖說提起婆家的人來,包括自己的丈夫,景靜婷始終是怨氣衝天的態度,但是怨氣也不失為一種強烈的情感表達,正是因為愛的特別深,所以遭遇到了失望和背叛的時候,才會恨得更加咬牙切齒,否則如果真的不愛了,恐怕別說是咒罵了,就連提起來這個人都會懶得去開口。

景靜婷提到的紀元亮和田靜婉之間的感情矛盾,唐果覺得可信度也還是比較高的,畢竟現在田靜婉是本案的死者,關於她的相關情況,警方自然是要花很多心思去調查和深入挖掘的,景靜婷沒有必要編造這麼容易被戳穿的謊話,一旦她被證實了編造謊話,並且還是以撒潑耍混的方式,主動大鬧公安局,提供假的線索信息,那這個行為的性質可就完全不一樣了,這對她沒有任何的好處可言。

那麼假設田靜婉和紀元亮之間的感情問題真的是景靜婷說的那樣,那紀元亮就成了非常非常關鍵的角色,不止是被害者的丈夫那麼簡單了。

唐果接觸過的實際案例還比較有限,但是過去上學的時候,她有一個非常博聞強記,並且實踐經驗豐富的老師,上課的時候最喜歡的就是給學生們講一些他曾經接觸過的真實案例,通過聽老師講述這些案例,唐果也學到了許多書本上很少提及到的關於人性的種種。

很多人脾氣很暴躁,動不動就吵吵嚷嚷,罵罵咧咧,這種人是有可能闖禍的,但是絕大多數時候,他們闖下的禍都並不是特別大,無非是聚眾鬧事、打架鬥毆這種,可能會是派出所的常客,卻未必真的能夠觸犯到刑法的層面上,或者只是一些比較輕的罪名,比如打架鬥毆造成了故意傷害,被判上個幾年。

這一類人雖然看起來好像暴躁,並且蠻橫可怕,但實際上他們渾身上下都貼上了「危險」的標籤,大多數人見了都會敬而遠之,避免和他們打交道起衝突。

另外一種人卻恰好是另外的一個極端。這一類人非常的本分,安安穩穩,老老實實,脾氣很好,甚至有些耳根子軟,沒有主意,容易被別人牽著鼻子走,哪怕是對方的要求已經明顯違背了他們的意志,他們也會礙於對方的威脅或者強勢壓迫而做出妥協,委屈自己,一忍再忍,只求維持一個表面的平靜和諧。可是一旦有一天,他們的忍耐已經到達了極限,而對方卻依舊不依不饒,予取予求,等到他們的忍耐和犧牲達到了一個臨界點,這一類人會做出來的反抗,往往後果是非常非常可怕的,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或者乾脆兩敗俱傷,一損俱損。

這種人就像是一座休眠期的火山,表面上看起來風平浪靜,實際上暗處確實暗潮洶湧的,等到有一天爆發起來的時候,就會直接把對方給吞噬掉,連骨頭渣兒可能都剩不下。

在唐果看來,紀元亮就像是這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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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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