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我不去誰去

符天罡作為一個黑精靈自然有權利為自己戰鬥，可是蘭馨沒有這個必要，甚至她可以置身事外，站在風嵐之星之外看著，她憑什麼要去為別人拚命，更何況還是要去走一條完全沒有勝算的路。

是為了什麼呢？為了報答這兩年蕭辰天對她的收育之恩？好像不值得做到拚命的地步。因此蘭馨拒絕了，她冷冷地給了符天罡回復：「師父只讓我查你們去哪了，現在既然知道了我的任務完成了，至於你是否要跟我回去，還是要留在這裡，你自己打算。」

「少使？您怎麼…」符天罡對於蘭馨的答覆，不知該說什麼的好，他原本打算既然蘭馨來了，而且她身邊還有如此強大的人，這樣的話可以幫他找到上古妖獸墓穴取得時間之末印記。

他們因為這件事已經犧牲了七八個弟兄了，說什麼也不能放棄。可單憑符天罡一個是不可能跟萬毒宗的人對抗的，唯有蘭馨才是他的希望。

可蘭馨卻拒絕了，她的任務里的確沒有這一項，只要求她找到那群人失蹤的原因，她已經找到了，就沒有必要做多餘的事。

至於另外一件事，幫何瀟瀟找天火鏡，她自始自終只說過心情好的話可以幫她找，如今天火鏡在萬毒宗手裡，線索已經有了，至於要不要搶回來另當別論。

蘭馨能聽出符天罡的失望，但是她並沒有就此改口只說到：「你想我怎麼做，我現在眼睛都是瞎的，要我幫你找上古妖獸的墓穴？還是要我與全世界宣戰幫你們黑精靈對抗所有人？別人的境遇與我有什麼關係！」

原來，蘭馨心底還是介意自己眼睛的事，若不是她多管閑事，她就不會瞎。她並不是看不到黑精靈的境遇有多糟，並不是看不到這世界有多亂，殺戮、血腥、戰爭、仇恨每天都有。她卻只是個外來人，一直視而不見。

可是在她眼瞎之後，她卻似乎心眼更加清晰，一路上到荊棘城，她雖看不見，卻聽得見那些哭聲、哀嘆，現在又聽到蕭辰天要做的事，怎麼不迷茫。此時的她，迷茫混沌超越了理智，只想靜一靜，不想聽符天罡再說什麼。

而符天罡聽著蘭馨冷漠的口吻，也無話可說，只點點頭答應到：「是…少使說的是，別人對您而言的確微不足道，他們在泥濘地下苟延殘喘是他們的事，干擾不到您。那屬下就不打擾懸域王后的休息了。」

符天罡的話說得太狠，特別最後一句話化作了毒藥，刺著蘭馨的心尖，對啊！她完全不需要做什麼，反正有黑霜在，她不會有什麼危險，她也不需要考慮什麼，就這樣太平度日，哪怕外面硝煙四起。

聽著符天罡的話，蘭馨沒有反駁，只讓他出去。他也就這樣出去了，再沒多說。

符天罡出去之後，黑霜走了進來。他並不想參與黑白海內部的事，所以雖然放心不下蘭馨，仍舊只在門外等著，直到符天罡出去這才進來，卻看見了蘭馨眉頭深皺的臉。

於是忙走到蘭馨跟前，問到：「怎麼了？」

蘭馨抓了抓跟前，抓過黑霜的手，緊緊抓著，心亂如麻，她也不知道怎麼跟黑霜說現在的想法，隔了半響卻是問到：「霜哥哥，你為什麼會想成為王？」

被蘭馨一問，倒給黑霜問得迷糊了，這話從何而起，不由笑道：「說什麼鬼話，我本來就是王。」

「我是在問，沒有成為王之前，霜哥哥出於怎樣的原因想繼承河山，逍遙自在、無憂無慮不更好嗎？」蘭馨此時心中的想法亂七八糟地流了進來，黑霜為了這個王位經歷了太多，也許皮肉之傷不算什麼，可內心的苦悶、隱忍、鞭笞卻是痛徹心扉。

蘭馨關心的是憑怎樣的心境讓黑霜要咬牙承受，他可以有很多理由躲在這個世界外，可偏偏選擇了上下折騰，若說是因為情勢所逼，那麼他大可以不去復仇，就不會有更多的犧牲。甚至選擇去死，也不用咬牙承受。

正如現在蘭馨所做的，只要拒絕不參與蕭辰天所謀之事，她就可以仍舊置身事外，不用考慮以後會怎樣折騰，會面臨更多的犧牲。

黑霜雖然不知道蘭馨現在心裡想的什麼，不過他對於這個答案早就明了在心：「因為太聰明，又有能力，又強大，我不繼承王位，誰來繼承？還有比我更適合守護河山的人嗎？」

原來如此，能力越強責任越大，沒有誰有義務要去守護誰，可是沒有人肯走上前去，山河必然破碎，弱小之人終將淪為螻蟻，世界支離破碎。好一句「我不去誰去」。

蘭馨聽著黑霜的回答，握在掌中的手突然僵硬了，兩年間聽到的一些零散話語飄進了她的耳朵，只聽到一句句：

「我沒有你的幸運，你不用做任何努力，便可得到想擁有的一切。」

「世道再亂也得努力活著不是嗎？」

蘭馨沒有跟黑霜說過兩年間經歷過的事情，因為當時看來無關痛癢，只不過是一些在亂世中生活的老百姓所說的話，她當時作為一個商人在各個地方雲遊，也聽過一些老百姓的想法，他們都在努力的活著，過著有一天沒一天的生活，只能寄予有人保護。

黑霜看蘭馨發獃了還一陣，也知道她心裡有事，只道：「好了，馨兒你少胡思亂想了，天都快亮了，趕緊休息。」

蘭馨經黑霜一提才回過神來，搖了搖頭：「我不想睡，霜哥哥陪我出去走走吧。」

***

天邊微亮，如魚肚白晰，泛著慘白的日暈籠罩在荊棘城之中，兩個身影走在一片狼藉的街道上。

蘭馨被黑霜牽著，眼中無神的走著。因為黎明街道的安靜，蘭馨的耳朵這才清靜了一些，再聽不見那些哭聲，所以心才安定了幾分。

可是沒想到才安靜了不過一炷香的時間，就聽到了街道的喧囂。

大清早的街道上突然傳來了陣陣腳步聲，和尖叫聲從兩人耳邊傳過。蘭馨雖然看不到，黑霜卻看得清楚，

只見不遠處的一家宅院被人給敲了開，一群身穿黑衣人人闖了進去，再緊接著又聽到裡面傳來了乒乒乓乓的聲音。

黑霜一見那群人，大抵可以猜到，恐怕就是錦娘口中的誅黑派，而見這架勢恐怕是去那所宅院里抓人。

果不出所料，沒有半響后，就聽到了尖叫聲和絕望聲，而伴隨而來的是一個髮鬢凌亂的黑精靈被抓了出來，身後還有幾個人被綁著一起帶了出來。

只聽到那群誅黑派的人大肆叫喧：「今天降災難予我荊棘城，皆是因為收留了下賤的黑精靈所致，如今除殺了他們祭天以外沒有辦法再阻止瘟疫，因此凡幫助黑精靈之人便是與所有人為敵，定為同罪。」

說完，便見到那個黑精靈與「同黨」被帶到了菜市口。

蘭馨聽見周圍的動靜，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一下停下了腳步。

黑霜見狀，只淡淡說到：「好了，散步差不多了，回去吧。」說完，便拉著蘭馨往反方向走。

可是卻拉了半響，不見蘭馨有所動靜，再看向她時，只聽她說到：「霜哥哥，我想去菜市口看看。」

黑霜沒有反對蘭馨的提議，只是打量道：「你確定？」他似乎從來到萬毒宗的地盤時就什麼打算，只是偏巧蘭馨的眼睛這個時候出事了，再加上蘭馨心情低落，所以黑霜的打算自始自終沒提過。

蘭馨一聽，有些猶豫，她知道去菜市口可能會見到的景象，不過猶豫了半響，還是點了點頭。

黑霜也沒猶豫，就這樣牽著她往菜市口走去。

不過，他倆走得慢了幾步，來到菜市口之時，此地的人流已經差不多散了開去，只剩下一堆燒焦了的木架和灰骨。

原來，在他們沒來之前，這裡發生了一樁駭人的一幕。就是被誅黑派的人抓來的黑精靈和他的「同黨」被架在菜市口，在木堆架好后，被一同焚燒殆盡。

所以當蘭馨他們到來之時，這裡只留下了被焚燒的痕迹和滿腹不安的人群漸漸散去。

黑霜望著前面的土灰，淡淡皺了一下眉，沒有多說什麼。相反蘭馨看不見，手中卻越發冰涼，她又聽見了哭聲，還聽見了些許周圍人的心聲。

只聽到走過她身邊的人說到：

「真可憐吶，柴老爹家的唯一獨苗就這麼沒了。」

「唉，最可憐的不是柴四，是陳家人，因為柴老爹對陳家人有恩，當年借了陳家人一點救命的錢財，所以陳家人才冒險藏了柴四，結果落得被一起焚燒的下場。」

聽到那些人的話，蘭馨的眼底滑過了一絲陰霾，而好像能看見前方的骨灰飛揚而起，似乎骨灰在唱歌一樣，詠唱著哀傷的曲調，在整個城池中遲遲不願散去。

蘭馨聽著那段曲調，似乎還有曲詞：一起跟我們唱吧，絕望會給我們帶來力量，我們的靈魂永垂不朽，鮮血祭旗，大旗升起，打破亘古不變的傳說。

蘭馨聽著，腦海中浮現了一把高舉的大旗，雖然看不清形狀，但分明可見它被鮮血侵染了，它就矗立在那裡，等待著人高舉而起，戰爭不可避免。

她突然間眼中滑過一絲光亮，突然咬緊了牙關，深吸了一口氣，精神也回了過來。

而身旁的黑霜看著此刻如此光亮的蘭馨，突然捏緊了她的手，心中明白，她做好了時刻上戰場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