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案件審理

邱尋幾人趕回警局的時候，鄒明正在對來自首的嫌疑人進行審訊。邱尋見鄒明這傢伙又來插手他們的案件，非常的不滿。但現在鄒明已經在審訊室中，他們也不好再闖進去。他和秦川於是就站在審訊室的玻璃前看著裡面的情況。

邱尋在細細觀察著這個嫌疑人，整個人看上去跟普通人沒有太大區別，比一般人要相對壯一些，五官雖說算不上猥瑣，但也絕對不像好人。只是他在回答鄒明的問題時眼神飄忽，但嘴裡卻絲毫沒有停頓，從口型上看他一直都在講述案件的經過。

邱尋大學時曾對微表情有過一些研究，當然他並不專業，他也並不能像偵察機一樣快速敏銳的一眼就能提取到一個人臉上的有用表情。

但是當邱尋刻意去注意的時候，還是可以發現些有用的端倪。當一個人的動作和他的心理不符合時，這個人必定沒有說實話，眼神飄忽也許並不能直接肯定地說這個人在撒謊，但一定有所猶豫，可是他說出的話卻絲毫沒有停頓，幾乎就像是在講故事一樣的速度將整件事講了出來。

這個人在撒謊！或者說沒有完全說實話！他在來警局之前一定已經把事件經過背了幾遍，才能如此暢快地絲毫不停頓地說出來。

「跟我進去！」邱尋決定自己親自進去審訊。

「啊？！」秦川有些驚訝，「這樣好么？！」

邱尋沒有搭理他，直接拽著他的胳膊，打開審訊室的門把他拖了進去。

鄒明看到兩人愣了一下，隨即擺上了他的臭臉，「我說你們兩個還真的是新來的，一點規矩都不懂。我這裡審理著嫌疑人呢，你們怎麼可以就這麼闖進來呢？！」

「到底是誰不懂規矩，這個案子明明是我們組負責，為什麼是你在這裡審理？就算是因為我們不在，你替我們先暫時代理一下，現在我們回來了，你是不是也該讓位了？」

邱尋毫不示弱地回擊著鄒明，他已經發現了，鄒明這個傢伙一直在有意無意地針對著他。他可不像蔣隊一樣認為這就是鄒明的天性使然，說話本就不中聽，他平生最討厭的就是』我說話直，你多擔待』這種人，對付這種人邱尋的辦法就是』抱歉，我說話更直！』

鄒明愣了一下，他明顯沒有想到邱尋居然敢這麼當面嗆自己，他冷笑了一聲，站起身，一句話沒說地走了出去。

邱尋表情未變，將審訊室的門關上，附在秦川的耳邊說了句，「一會兒在我說話之前，你一句話都不要說！」

秦川雖有些疑惑，但沒有多問，他點了點頭，和邱尋坐到了嫌疑人的對面。

邱尋坐到他對面以後，並沒有說什麼，只是翻了翻之前的審訊記錄，嫌疑人叫徐強，南方F省的人，今年38歲，已婚有一個10歲的女兒，據他交代，是因為一直想要個兒子，可是自己的妻子身體出了問題，無法再生，這才去買了一個孩子。

邱尋就看了這些，他還是沒有開口，只是抬頭用眼睛打量著徐強，他似乎對徐強的臉很感興趣，足足看了他幾分鐘。

徐強在這期間有些緊張地看了邱尋幾眼，但都很快移開視線低下了眼睛，眼前這個英俊的有些過分的男人，難道就是老大曾經要自己小心的那個警察么？他這麼一直看著自己是為了什麼？他發現什麼了？

「警，警官，你們還要問些什麼？」徐強被審訊室中的沉默弄得心下忐忑，有時候最壓抑人心的並非暴怒，而是死一般的寂靜。

邱尋輕輕一笑，「不急！」

不急？！徐強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邱尋說完這話后就又沉默了下來，一旁的秦川雖說搞不明白他在整什麼，可是因為邱尋之前囑咐過他，他也就忍住了自己的話頭，看著地面的一個點發著自己的呆。

隨著時間的流逝，徐強覺得自己的整個腸胃如刀絞一般疼痛，他知道這是由於自己的緊張造成的，這短短几分鐘的沉默給他帶來的緊張感比他剛踏進警局大門自首時的感覺更甚，他的頭上漸漸滲出了冷汗。

邱尋拿出了一瓶曠泉水喝了幾口，然後就把瓶子放在桌子上，礦泉水的瓶子是很薄的塑料，一按就會有一聲響。邱尋似乎覺得很好玩，大約每隔幾秒鐘，就會按一下瓶子發出響聲，整個寂靜如一潭死水的審訊室中只有每隔幾秒響起的清脆的「叭」聲。

這是件相當折磨人的事情，連秦川都覺得自己精神有些壓抑了起來，而且邱尋按瓶子的時間間隔並不一致，有時十秒鐘，有時五秒鐘，有時十五秒，讓人完全找不到規律。最開始時瓶子每響一聲，秦川的心臟都會跟著顫一下。

連一個警察的內心都被折磨至此，可以想象對面徐強的心理在承受著多大的壓力，他甚至有種要昏厥過去的感覺。

「是不是你老大讓你來自首的？」邱尋突然發問，問出來的問題卻是如此地讓人措手不及。

徐強根本沒有反應過來，他的耳朵聽到了問題，大腦卻來不及編出謊話，在他未留神的時候，嘴巴已經溜了出去，「是……」

秦川驚訝地看著邱尋，原來邱尋搞了這麼半天就是為了要逼出徐強的實話。他揉了揉自己隱隱作痛的肚子，也不知道邱尋這套從哪裡學來的，還真是邪乎！

徐強甚至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說了「是」字，他大約過了半分鐘才反應過來，自己似乎闖了大禍，「警，警官，您剛才問什麼？？」

「嗯？！」邱尋假裝沒聽懂，「你剛剛不是已經回答過我了么？」

「我，我，我不是，我就隨口說了一句是，我剛才有點精神恍惚，根本就沒聽到你問的什麼？！」徐強辯解道。

「你說你是因為老婆生不齣兒子，才買了一個孩子是么？那你是在哪裡買的？」邱尋沒有深究剛才徐強隨口說出的話，而是問起了別的問題。

「在我老家！那邊經常有賣孩子的！我就隨便買了一個！」

「一般若是買回去做兒子的話，不是應該挑歲數小一點的么？比如兩三歲的樣子，為什麼挑了一個十歲的孩子？」

「這個，這個便宜！」

「花了多少錢？」

「大概，大概兩萬塊！」

「你每個月掙多少錢？」

「啊？！掙，掙大概兩，兩千？」徐強顯然沒有料到邱尋會問這種問題，他掙得錢怎麼可能只有兩千。

「你連你掙多少錢都不確定？？」

「不，不是，因為有時老闆不按時發工資，每月錢都不是很一樣，大概平均一下有2000塊！」

邱尋點了點頭，解釋的倒也說的過去，「那你是怎麼把你孩子從你老家帶過來的？」

「坐火車！」

「直達的？」

「啊？！啊！是！」

「幾個小時到啊？？」

「幾個小時……十，十個？」

「坐了幾個小時都不記得了？」

「這哪記得那麼清楚？！」

邱尋冷笑了一聲，「你帶著一個買來的孩子坐火車，連幾個小時都不記得清楚點，就不怕時間太長，這個孩子給你惹麻煩？一般人在自己做了虧心事的時候，會把時間地點掌握的一清二楚，以便逃跑！你連這都不懂？」

「我，我比較笨！」好巧妙的回答！

「你為什麼要殺了這個孩子！？」

「我，我不是故意要殺他的！是因為他總不聽話，總跑，我就想著把他打一頓，說不定就聽話了！」

「打一頓？你明明是打折了他的腿，你買來做兒子，卻打折了孩子的腿，還不帶他去醫院，是什麼心理？想讓一個坐輪椅的給你養老送終？」

「我，我是想著轉一天再帶他去治腿的！誰知道他就沒了......」

「你是做什麼工作的啊？？」

「啊？！跑，跑運輸的！」徐強算是發現了，眼前的這個警察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問他的問題東一個西一個，他經常性地就反應不過來，這是在詐自己的話啊！老大說的果然沒錯，這個警察很難對付！

「跑運輸的一個月才掙兩千啊？？」

「是，是啊！」

「你帶著孩子在火車上，他就沒哭沒鬧？」邱尋又瞬間將話題轉回了火車上。

「他......」徐強一個沒反應過來，開始現編，「他沒有啊！可聽話呢！讓他幹嘛就幹嘛！」

「你讓他幹嘛了？」

「啊？！我，我也沒讓他幹嘛？！就是比較聽話的意思！」

「你們火車上吃的什麼啊？」

「吃的，速食麵，紅燒味的，還有雞爪，火腿腸！孩子可愛吃了！」

「從F省到這裡的直達火車，是哪輛啊？高鐵么？？」

「啊？！高鐵？不是，就是普通的車......」

「普通的車怎麼會有直達的？」

「也不能算是直達，中間停了很多個站！」

「中間停了哪些站啊？」

「……」這下徐強是真的編不出來了，他已經很久沒有回過老家了，父母都去世了，老婆也是來了S市找的，這次若不是想把警方懷疑的目標拉的遠離S市一些，他也不至於編是在老家買的孩子。

「一站都想不起來？」

「……」

「你火車上吃了什麼東西都記得這麼清楚，卻說不上火車開了多久，連中間經過哪些站一個都說不出來？是不是有點太扯了？更何況除了高鐵以外，並沒有一輛車是從F省直達到這裡的！」

「……」徐強的兩隻手捏在一起，嘴緊緊地抿著，該怎麼辦，他覺得自己已經編不下去了！

「是誰派你來的！？」

「沒有人！」徐強聽了這個問題猛然抬頭回答道，他不能再答錯了。

可是他看到對面兩個警察的眼睛不約而同眯了一下，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的反應似乎有點太激烈，他鎮定了一下情緒，「你一直在問什麼老大啊，誰派我來的，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邱尋輕笑了一下，「好，就算你聽不懂，先到這裡，休息一下，我們過會兒繼續！」

秦川跟著邱尋離開，他回頭看了一眼徐強，後者的臉上表情糾結神色痛苦，他真是不由得在心裡佩服邱尋的鬼才！

「你怎麼知道從F省到這裡沒有直達車啊？」秦川疑惑地問道。

「我怎麼會知道？！我只是在詐他，他要是真的心裡有底，肯定會義正言辭地反駁我，怎麼會不說話呢？！」

秦川聽了不由豎起了大拇指，「你牛！」

邱尋笑了笑，這算什麼？！他拿起自己的茶杯放了包紅茶進去，走到飲水機旁邊一邊接水，一邊看著旁邊的新聞：

「蘇氏企業存在重大的偷稅嫌疑，已被檢查人員責令全部項目暫停審查，現任集團總裁蘇覓已被檢查機關拘留，等待進一步的調查審理！」

邱尋愣愣地看著電視中出現的蘇覓的臉，他的腦袋裡一陣一陣發矇，熱水澆到自己手上也絲毫沒有覺察。直到秦川發現他的異樣，過來替他關上水時，他的手已經被開水燙的紅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