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5章 不做乞討者，只做施捨者
對於村長大人被堵在被窩裡挨了悶棍這件事兒，絕對應該是件值得廣大村民社員喜聞樂見，大快人心，普天同慶，奔走相告的事情，簡而言之就是，喜大普奔……
不過作為兄弟，高歌覺得還是要聊表一下同情與憐憫，稍稍安慰一下才是。
「太空被羽絨被，只保暖，不抗揍，是吧？」
「是啊是啊，要想保暖又抗揍，還得是大棉被啊……」村長大人心有戚戚焉，甚為感慨道，隨即卻又眨巴著一雙小眼睛，滿心狐疑地看向高歌，「你咋知道我家用的羽絨被？而且我被兩位老爺子打了悶棍這事兒，咋覺得像是出自你的手筆呢？」
「我哪兒知道你蓋得什麼被子呀……」高歌同志瞪大了眼睛，貌似一臉的自責與愧疚道，「如果早知道你家被子這麼不抗揍，我又怎麼可能唆使兩位老爺子去喊你起床呢……」
村長大人當即淚流滿面……
畜生啊……
這是應該追究被子的問題嘛？
再說了，兩位老爺子那是去喊我起床嘛？
被堵在被窩裡打了悶棍，躲都沒地兒躲啊……
而且還是慘無人道的老年男子雙打，兩根拐棍兒掄得就跟水火棍似的，劈頭蓋臉地一頓狠抽，兄弟我當時只能裹著被子撅著腚，生生硬扛了大半個鐘頭啊……
「……」
「賠償！必須得賠償！」村長大人咬牙索求精神賠償。
「呵呵……」高歌甚為好笑道，「那行，為了表示歉意，我就不把你進城找花姑娘的事情，告訴你家翠花了……」
嘶……
村長大人瞬間睜大了一雙驚恐的小眼睛，顫聲問道：「你你你，你不會是把這事兒說給兩位老爺子了吧？」
「呵呵……」
「我的個爺啊……」村長大人掩面大哭，「咱能別這麼缺德帶冒煙兒的嘛？您這是不給兄弟活路了啊……」
「人家都在外邊兒忙得跟孫子似的，你卻在家裡睡得跟爺似的……」高歌撇了撇嘴，道，「沒讓兩位老爺子把你打殘在炕上，你就偷著樂去吧……」
「我，我那不是愁得慌嘛……愁得夜裡睡不著，只能白天眯一會兒……」村長大人給自己找了個很是委婉的借口，隨後一臉凄苦道，「村裡這會兒又沒錢了……本想跟大伙兒集資的，可那些沒見識的蠢漢，都不捨得投錢進來……最後智修兩口子出了一萬，德芳大姐倒是很痛快，以她跟彥修兩口子的名義，投了三萬塊，就連英修都咬咬牙投了一萬呢，德福那是個有錢的主兒，一下子出了十萬……到現在也就這些了，合計十五萬……」
見著高歌若有所思，村長大人繼續說道：「我這兒雖然能出個三五十萬的，可為了避嫌，我跟胖子還有族老們，都不會牽涉這事兒……昨天調車拉料僱人工，花去了三萬塊，今天又聯繫了電工組打井隊……在水庫邊上打一口井倒是花錢不多，連打井帶下管子，也就三萬塊錢左右，可要從莊裡拖一條地埋線過去，距離有點兒遠，還得再加裝一台變壓器，最少也要十三萬啊……這還是胖子託了關係的……」
村委的賬本上原有資金十一萬，再加上村民集資十五萬，合計二十六萬。
除去修路跟安裝水電所需的二十萬，最多也就剩下五六萬了。
這還不包括支付德福建造大木屋的那十萬塊。
看起來，村長大人這會兒不光是前來索賠的，更重要的是哭窮來著……
書到用時方恨少，錢到月底不夠花啊……
高家莊這些年來一直過得四平八穩的，沒有負債，但也沒有太多的盈餘，大伙兒就這樣勤勤懇懇，安安分分地過著自己的小日子，安穩有餘，進取不足。
平淡度日的同時，也祈禱著老天爺庇佑，莊裡風調雨順，族裡鄉鄰和睦，如果能這樣一直安安穩穩的最好不過了，可就怕橫空蹦出個意外事件來，譬如這一次集體產業的項目投資。
治大國如烹小鮮啊……
其實就跟個人居家過日子的道理相似，每個月掙一點花一點，雖然沒有大富大貴，但也稍有存余，唯一需要每日祈禱的是，千萬別生病招災，不然這份平淡而又寧靜的生活可就要徹底被摧毀了……
「……」
如今村裡的賬本上可謂是捉襟見肘，窮得眼看就要當褲子了，村長大人覺得自己的人生也要被摧毀了……
這年頭兒做人不容易，做事情就更難了。
本想藉此機會，向廣大村民社員證明一下自己的領導能力，樹立一下自己的幹部形象，哪知道命運多舛，世事多艱啊……
一文錢能難倒英雄漢，更何況村長大人這等摳腳漢了……
「實在不行的話，我就豁出自己這張老臉，一手拎著棍子一手端著碗，挨家挨戶去要錢了……」村長大人苦著張老臉道。
「愚蠢的孩子啊……」高歌同志真心同情他道，「哪怕身為一介升斗小民，也要永遠懷著一顆高貴的心靈……任何時候，我們不做乞討者，只做施捨者……」
「如果能為大伙兒謀得福利，即便是做一回乞討者，又有何妨啊……」村長大人突然間形象高大，人格升華了起來！
「沒有那慈悲心，就不要學人家做什麼萬家生佛，那樣很噁心……」高歌甚為鄙夷道，「懷柔政策行不通的話，那就試試強權手段……老族長應該給你講過<商君書>吧？」
「馭民之術？刑生力，力生強，強生威，威生德，德生於刑……」村長大人微微皺了皺眉，一臉猶豫道，「道理我懂，可就怕到時候會被大伙兒給打死……」
高歌微微嘆息，就你這智商，早死早投胎最好不過了……
「……」
「你這就挨家挨戶的上門去，不是乞討，而是通知……」高歌最後對他坦言相告道，「眼前就有一筆財富唾手可得，自覺自愿不強迫，誰投錢誰受益，誰付出誰得利，機不可失時不再來，空口無憑，立字為據！務必要每家每戶每個人都要署名簽字，沒有自主能力的，請其家長家人監護人代為簽字畫押，並鄭重告知他們，投資有風險，但只要高家莊還在，哪怕最後蝕了老本兒，村裡就是賣山賣地也會給他們補上！」
高歌的語速很快，但絕對是鏗鏘有力，擲地有聲，洋洋洒洒的一番話說下來，直聽得村長大人心情激灬盪，熱灬血澎湃！
這位爺看樣子是動真格的了啊……
與人講道理，不如與人談利益。
如果在絕對的利益面前你仍不動心，仍不醒悟，仍不知進退的話，那就請你繼續做你的乞討者吧……
這個世界是屬於強者，屬於智者，屬於通情達理者的，如果你始終活得不明不白的話，那就只能受人駕馭，受人施捨……
「……」
村長大人離去的時候，走得跟之前老太太的姿態差不多，雄赳赳氣昂昂，大義凜然無所畏！
因為他老人家悟了。
對強者智者可以懷柔，對愚者弱者必須要強灬權！
我佛慈悲亦懲惡，但懷菩薩心，縱舉屠刀，也是慈悲……
村長大人悟了，高歌同志卻懵了！
因為那傻孩子走順拐了……
就連自家的妖孽二狗似乎都瞧出來了不對勁兒，因為那兩隻狗眼瞅著村長大人的背影，一個勁兒地發直，發愣……
那傻比是不是屬長頸鹿的呀？
咋走起路來這麼彆扭呢……
不管村長大人屬長頸鹿的，還是屬羊駝的，高歌沒想那麼多。
高歌心裡這會兒只想著，是該給自家二狗打造一座用於安身的小窩了啊……
與人相處久了，我就越來越喜歡狗了……
『畜生』是對人的咒罵，『八公』才是對狗狗們的讚美……
人的世界無所不有，然而狗狗的世界里卻只有你……
因為那小狗崽子餓了，在向你要吃要喝的……
「……」
給自家的妖孽二狗倒了點狗糧，又餵了幾片火腿腸，出於感激與感恩，那小狗崽子吃飽喝足后，一邊搖動著小尾巴致謝，一邊還會翻出小肚皮來示好……
人狗和諧得一塌糊塗的時候，偏偏就有那破壞氣氛的惡客，不請自來，而且還是個死胖死胖的……
書記大人肥壯的身形，幾乎擋住了大半個院門。
一張肥得流油的老臉上，永遠流淌著油汪汪的笑意……
而且那一雙被肥肉擠得僅剩下一條狹縫的小眼睛，也跟塗抹了潤滑油一般，賊溜溜地亂轉個不停……
高歌一手護住自家的二狗，一手護住狗食盆兒，一臉警惕地問道：「搶狗還是搶食兒來的？」
書記大人肥臉上的笑意頓時僵住，黯然嘆息道：「拜託您把我當人看，行嘛？」
「可你臉上的笑容告訴我，你絕對是有所圖來的……」高歌不敢放鬆絲毫警惕道。
當路誰相假，知音世所稀啊……
書記大人覺得對方僅憑觀看一番面相，就能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內心所想，這才是知音與知己的最高境界呀……
「嘿嘿……」書記大人咧嘴笑道，「不是有所圖，而是帶著圖來的……」
說著，便從身後抽出手來，亮出手裡的一份圖樣。
嚯！
好大一隻王八！
不僅個頭大，而且氣勢足，絕對的憨厚淳樸，憨態可掬……
「這是你的自畫像？」高歌愕然問道。
「不是……」書記大人的嘴角急劇抽搐一陣，牙縫間艱難地擠出一句解釋來，「是龍龜，是霸下，是贔屓，是瑞獸……」
「哪來這麼多怪獸？」高歌很是不解，「明明就特么一隻大王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