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始知已錯
媽媽回家來后,每天最大的樂事就是和小錦通電話,分享貝貝成長的點點滴滴……
貝貝三個多月時,小錦帶著她回到了楊山.
為了小錦娘倆回來,我們做了大量的準備工作……
首先把我媽那屋加了一張小床,以便於我媽那屋能睡開三個人.我爸呢,就到我們這屋床上睡.
我們家的隔扇玻璃,我媽全讓我用透明膠粘了一遍,怕玻璃萬一掉下來,別刮著了孩子……
我媽每天引逗貝貝玩,我們吃飯,她也不急著吃,總說,我喝葯,總要停一會兒,再吃飯吧!
那時候,我媽的皮膚上就出現了紅疹子,丹東的一個專家給我媽開了一些增強免疫力的口服液,那些口服液要在飯前吃,可是,我媽,包括我們,總是會忘記提前給我媽服用,總是一吃飯才會想起來……
我們這邊吃飯,我媽在那邊嗲聲嗲氣地逗暖暖玩,嘻嘻地笑著……
我們強強在這邊面無表情地吃著飯,有時,姥姥對他說;
「強強,你看一眼你妹妹,她多可愛呀!」
強強有時勉強看一眼貝貝,不做表情,有時,乾脆像沒聽見姥姥說話似的,一聲不吭,轉身就走.
小錦回來,家裡的客人有時就多了,房子也顯得局促了些,眾人聒噪喧嘩中,正值放寒假的強強,一個人無聲地去了勤進那面的小后屋,守著一個酸菜缸,坐在一張臨時放開的桌子前,沉默地面對一摞的書本……可憐不見的……
強強那樣一個具備一定素質的孩子,就被這種封閉管理的學習方式,壓得喘不過氣來……
在這一刻,我忽然間希望,高考快點到來吧!考完了得了,孩子可以放鬆放鬆,正值青春期的孩子,就這樣一天到晚憋在學校里,也真的令人窒息……
我知道強強的不可理喻,是太大的學習壓力造成的,可是,我卻沒有想到,沒有想到過強強的壓力已經快到了極限……
也許某時某刻,強強也是學不進去了,可是,他又是一個要強的孩子,他強迫自己坐在書桌前,其實並沒往腦子裡進,而我呢?
一天到晚特別關心他的學習,他的狀態,他的名次……
嘴上卻又對強強說著;要放鬆,要放鬆……
真是心口不一.
我媽一直頑強地和病魔作著不懈的鬥爭，誰知體質虛弱的她又患上了皮肌炎，一生愛美的她又飽受這一疾病的折磨……
一直最最關心強強的她，在強強最後的備考階段，竟然沒有精力陪強強吃飯了，甚至在五月時，每當晚上五點多鐘，強強回家來匆匆吃口晚飯，就要返回學校去上晚自習，這在家僅有的十多分鐘，一向不願躺著的我媽,最後都沒有起來照看一下強強的吃飯情況，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
一直表示強強考大學時要去陪著的她，也不能如願前去陽楊陪強強了，而我，只好暫時放下我媽，和勤進一起陪著強強去了陽楊。
我這個媽媽，確實不是一個好媽媽！
我曾經認為我是世界上最有耐心的媽媽，最捨得為了孩子付出了一切的媽媽，我曾經無數次地想過，為什麼有的媽媽不肯把時間都花在孩子身上，卻要去打麻將跳舞呢？
我卻時時刻刻都願意陪在強強的身邊，時不時的往強強的腦子裡灌輸知識，強強發音純正的英語，和我讓他常聽錄音機是分不開的，這樣好基礎的孩子,我理所當然地認為,他真可以上一所好學校……
可是，從強強上高中開始，確切地說是上初二開始，我發現，我用自己自以為是的,狹隘的愛,深深的傷害了孩子。
我從來不用強強動手，我剝奪了強強的動手能力。
強強剛上小學時，我怕他用小刀刻鉛筆割破了手，便把削鉛筆的事情全部大包大攬了下來，遇上考試，我更是一下子會為強強削幾十支鉛筆備用，怕他耽誤了考試……
現在冷靜下來我也會想，也許考試也不應該全是卷面成績，應該考的也是綜合技能吧？如果因為不會削鉛筆影響了成績，那也就是綜合成績不夠優秀吧？
可我當時並不能接受低分數的。
因為對我的處處依賴，強強事事都不願親自動手，只是願意動口，我曾經沾沾自喜,他的記憶力，沒想到年級越來越高的時候，才發現，不動手竟然會影響到強強的學習成績，比方說物理，化學什麼的要做實驗，強強竟然連擺弄那些儀器都很打怵，他的動手能力竟然不如他們班級成績最不好的孩子。
就看動手，別人都有可能懷疑這個孩子是弱智，可是強強的學習成績,總體上還是名列前矛的，特別是英語更是出類撥萃。
強強卻再也不是我期望中那樣的總成績出類撥萃，這讓我暗暗的煩悶。
上高中以後，強強和我見面的時間都很少，他們整個就是被學校集中化管理了，我別說對高中的學業不擅長，就是擅長也沒有時間整天地坐在強強身邊，也許他們學校這種高強度的管理方式，對強強來說特別的不適合。
他骨子裡有點閑散慵懶的性格，有點跟不上這種快節奏的高中生活，再加上他對於自己的東西不會整理,不善於整理，使得老師一天到晚發下來的無數卷子，東一張西一張的沒個確切的地方，強強真的就是一直沒有正常的融入高中的那種節奏，而我因為他的動手能力不強，記憶力又很好，想當然的讓他學了文科。
可誰知，我從小就讓強強生活在真空里，怕他受這個傷害那個傷害的，這更讓強強一點也不明白人情世故，對文綜也不是很會分析，這導致他的學習成績一直就不在最前面。
高三下學期的三次模擬考試，強強的文綜一點也沒有多少起色，我心裡曾經以為他會在一輪又一輪的軲轆中，最終能達到一個質的提升呢？
可是沒有，這讓我心裡不太穩當，對於強強的學習成績，我再也沒有了從前的自信，對於他的高考，我的心裡忐忑不安。
去了陽楊，我們三口住在賓館里，離考場有十多分鐘的路程，我們三口去考場熟悉環境，看到許多孩子無論學習好壞，都是一臉的輕鬆，可我們做不到。
強強考試的時候，我比他都要緊張，甚至悲觀的認為能考下來也許就是勝利了，你說我這種不正常的心態,怎麼可能無形中不影響孩子的心情呢？
考完了以後，我們變態地逼著強強估分，強強說他都要估噁心了，我們在某處又給他往下壓，直至估出一個我們認為比較可信的分數才算罷休。
我給強強首選的都是語言類的學校,我覺得強強對於語言的感悟力是有天賦的,可是強強估出來的分,我們又不敢報太好的學校,真是糾結又糾結……
在填志願的問題上，我們意見不一，直到截止日期的頭天晚上我們還在商討著，終於我媽爆發了；
「如果你們再研究再吵吵鬧鬧的，小風，我就要衝出去了，我的頭要炸了，我實在堅持不了了。」
你說我媽該是到了一個什麼樣的不能忍受程度，她才能這樣的發聲，否則強強的事對她來說就是天大的事呀！
我們趕緊放下表格，閉燈躺下，第二天最終堅持了一開始的選擇。
隨後又是令人焦心的等待……連續數日的失眠……
我們一個志願也沒有填服從,如果走不了所填的學校,那就讓強強復讀吧!
可是,復讀之路會順利嗎?
我經常這樣前思後想,患得患失的……
誰家沒有高三生，誰沒有經過那段焦灼的日子，誰不會明白那樣的心情……
我媽沒事時總願意躺著，她受不了大聲說話，她的病情是明顯的加重了。
對於我媽的病情，我給強強打下了這樣的伏筆；
「強強，你姥姥的病很重，很重……」
「我知道，我姥姥很重，但是不是CA，那就沒事，不會有生命危險的……」
我勉勉強強含混其辭的搪塞；
「是不會有生命危險，但是確實很重，這點你要知道……」
「那就沒事的，媽，你別再說了，我懂的……」
他連忙阻止我。
強強最終考取了大連的一所大學，雖然不是他的第一志願，可對於我們來說，卻也算是比較理想的，大連的氣候特點和楊山很像，離楊山也不算太遠，小錦又在那裡，這些都是我們選學校時考慮過的。
強強開學時，我本打算不去送他的，因為媽媽的病情越來越重，每隔一天還要煎一次中藥，爸爸一個人著實有點忙不過來。可是我媽堅決不同意，一定讓我和勤進親自去送強強，說她怎麼也能克服困難，堅持這兩天的。
強強長這麼大，一直沒有脫離過我和我媽的視線，自己獨自一個人去外地遊玩過一次……
晚上，小錦帶著強強，勤進和我去星海灣溜達，呼吸著迎面撲來的帶著點腥味的潮潤的空氣，看著摩天高樓上的如豆燈光和天上的星星，不用說強強，我和勤進一時之間也有點迷茫，辯不清南北西東，哪些是燈光，哪些是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