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無能為力

貧賤夫妻百事哀.

因為經濟上的窘迫,我媽更是吵吵反反的;

「小風,你說咱家,不叫你爸,能弄到這麼個境地嗎?為了那麼個破爛貨,生生地把咱們家給造完了,拉下了這麼一大攤飢荒,何時能還上呢?現在這個廠子,也不掙錢,還要往裡搭錢,那咱還開它幹什麼,就關了得了,省得一天到晚弄些老娘們在前面幹活,到時候開不了資,我們還要看她們的臉.」

我無言以對.

真的是那樣,廠子搬來家那半年,見了點利潤,還上了些飢荒,大連和鞍山那兩家瞎錢以來,再也沒還上過一份飢荒,欠人的錢老還不上,好象見人家一次面,就矮了半截,見人家一次面,就矮了半截,如果開始時,人家還能給你時間等待,那麼等來等去,怪不得人家也沒了耐心.

不管人家心裡是怎樣的著急,面子上,沒有臉不是臉,鼻子不是鼻子的,就已經是不錯了,能怎麼去解釋老沒掙到錢,老沒掙到錢呢?

作為家裡的一份子,我都窘得沒了面兒,只有慚愧了.

廠子搬來家后,別的事我沒做,開資時倒是我出面發錢的.

頭幾天,一個不幹了的小姑娘上門來討要工錢,我沒錢付給她,她很不高興,咄咄逼人;

「小風姐,這都半年了,半年的時間,欠我那麼幾百元錢,就不能付給我嗎?還賺個開廠子,你們就一點也沒有流動資金嗎?讓我一次次地上門跑?」

我的笑容都僵在了臉上,卻沒有更好的解決辦法,因為勤進的工資,我已經補交稅款了.

這時我媽從家裡站了出來;

「XX,你不用逼你小風姐了,她手裡也沒錢,有錢的話,我們能白白地欠你錢嗎?這麼多年,我們家什麼樣的為人,你還不知道不了解嗎?你回去等著吧!有了,我給你打電話.」

也許是因為我媽是她的音樂老師,也許是因為我媽很少參與廠子里的相關事務,輕易不說話,那個小姑娘偷偷地看了我媽一眼,悄悄地轉身走了.

「還不上錢,能怨我嗎?這飢荒都是她兄弟拉下的,你二姑這次回來,那天我去你二媽家看她,她還讓我把你爸這些年借她的錢,給她打個欠條……」

「媽,這個欠條你不用打,讓我爸打.因為這錢,本來就不是經你手借的,你借的那幾千不是已經還上了嗎?誰借的誰打欠條,何況是我爸他們姊妹之間的事.」

對於我媽的反反,我爸採取的主要措施就是躲,他除了吃飯,睡覺,一般很少回到家裡來.

原諒別人,我爸媽最能做得到,只消別人幾句小話就好了.可是我爸我媽之間的感情,好象已經不是幾句話就能解釋得開的了.

大家是一家人沒錯,在大局上站在一起也沒錯,可是他倆本身的感情,我覺得已經是千瘡百孔,難以修復了,有時,我真為他們感到悲哀!

我爸也許已經是失望無語了,可是我媽呢,偏偏失望的要發狠,要絕情地罵,真不知,她還哪裡來的那勁頭?

彼時,我同情我媽,此時,我理解我爸.

女兒愛的天平,有時在他倆之間悄然傾斜

可我們,雖然愛自己的父母,我卻左右不了他們的感情,真的是無能為力.

二姑有一天晚上過來,對我爸媽說;

「志超,雅文,我也這麼大歲數了,身體也不太好,借給你們的錢,也是準備給孫子結婚用的,你們給我打個借條,我也好對兒女有個交待……」

「我寫……」

我爸陰沉著臉,接過了話茬說.

並且起身去辦公室拿來一張紙,飛快地在紙上寫下了這張借據.

「你看我二姐那個小心眼,還不是怕她兄弟瞎了她的錢嗎?放心,只要我人還在,絕對不會不給她錢的.真的是看兄弟現在不能行了,腳底下摳錢,就忘了過去兄弟對她們的好了.」

對於親人之間的打欠條,我們家所有的人,認識得正確程度都不到位,還是有點心結.

二姑走了,我爸還有點耿耿於懷.

一下子就忘了我二姑借時的痛快,

我知道,二姑也是怕我們家這麼多飢荒,一時半會兒地還不上她們家,所以才出此下策的,二姑她也不是有錢人,她借的時候毫不遲疑,現在這麼做也不應遭到非議.

有時覺得大連的廠家給的價錢會高一些,現在才知道,其中包含著增值稅.

稅務局會一次次地讓我們去交這些增值稅,可是錢來的時候,已經一分不剩地花完了,現在再要吐出來,可是真的難.

有時交不上錢,我會一次又一次地把勤進的那點所謂沒交生活費,而省下的工資毫無保留地拿出來,可是對於全家整個的大局面來說,也只是杯水車薪.有時也會導致勤進的不高興;

「小風,這廠子就這麼個干法多咱能有錢？只有關掉它才是唯一的路.你看爸也不管不問的,只是不讓它停,他就高興了,開不出工資還得靠咱們幫忙借,這算什麼玩藝兒？開始這樣咱也能理解,老這樣算怎麼回事？」

「就是沒錢的關係,這幾個錢有什麼了不起的？咱要是有錢了,這還算個錢嗎？勤進,你別這樣,我總覺得將來有一天,咱們家會東山再起的.」

「照現在這樣干,只會越虧越多,不信,你走著瞧,爸也不正干呀!強強上大學那天,你拿不出錢來爸也不會幫到你的,反正你就全身心地對家好吧,對你爸好,也不管我的感受和強強的將來.

說是咱回去自己過,你也不走,在這兒吧,一天到晚賺個上火.這沒錢的壓力有多大呀!過去爸一天到晚說人家這個沒錢那個困難的,如今誰不比咱家強？人家買樓的買樓,買車的買車,總之都在向前進，就咱一個勁地往後退。什麼也買不了不說,還一身的債,還在不斷地賠,這多咱能還完？

真能愁死個人,可你爸,什麼事都讓女兒頂著,好象你有多大的能耐似的,其實你只是一個家庭婦女,哪裡有那麼大的神通？我說一句你不高興的話,小風,要不是我還有點工資,我懷疑你是否還能借出錢來,當然有時是給廠子挪騰的,可是我那幾個工資賺個沒交生活費,都哪裡去了？還不都是拿給爸用了？」

我知道勤進說得有道理,可是我不幫我爸,誰能幫呢？我最不願看到我爸走投無路的樣子.

小錦的婚姻並不幸福,當初小錦找對象的時候,我們也沒考慮對方的家境,只是覺得人好,對小錦好也就罷了.

爸媽用賣錦繡的錢給小錦買了一套房子,也只是希望小錦幸福順心就好,並不想讓小錦過份操心擔事情.

可誰想到,竟然遇人不淑,小錦的丈夫王小陽是一個名牌大學的畢業生，長得也相貌堂堂高高大大的，本來以為他會有一個美好的前程，可他卻是對生活特沒有打算的人,有了就花,沒有了就借,對生活一點也沒有最起碼的責任感,倒是對人熱情,去了人,借錢也能帶你下飯店,可是人走了后他還得拉飢荒,並且經常晚歸,甚至最近發展到經常夜不歸宿。

小錦生氣地想要和他分手,可是又沒真正下得了決心,於是每隔一兩天就生氣,說他,能好幾天,很快就會故態復萌,我們對小錦的婚姻都很失望,小錦因為眼睛手術過,在心裡也總有一個陰影,結婚幾年,老沒出去正式找工作。

因為對王小陽的失望,還有我們家的日益沒錢,小錦終於開始工作了,可是收入並不高,再加上王小陽的無度揮霍,她勉強夠維持自己的生活.對家裡也幫不上什麼忙,說起小錦現在婚姻的不幸福,我姨舅他們就會怨怪我爸,說小錦一輩子的幸福就毀在了我爸的手裡了.

終於,我也心灰意冷,對廠子也不再抱有熱情,對工人也熱情,但對她們的去留再也不會情緒激動心潮起伏,願誰誰哪兒去呢!

廠子里一般買什麼東西都是欠帳的,煤錢更是一年壓一年.到時候人來要錢,我爸又不在家,只有我硬著頭皮來面對，一個勁地對人抱歉，訕笑著,聽任著人家對我爸的指責和質問，甚至也包括對我的質問，人家說的有道理，欠債還錢也天經地義，可是真就沒有錢，也想還上卻真的無能為力，這樣子長了，就要不過來臉了，就無形中變成厚臉皮了，忽然間心也寬容了，也許某些人的欠債不還也是一樣吧？

數次讓我爸關了這個廠子吧,我爸不關,他總捨不得關.他總說廠子掙錢的,可是錢又掙在哪裡呢？我給我媽分析廠子的情況,讓我媽勸我爸關掉廠子,我媽也勸不住我爸,有時我說多了,我媽也煩了,說;

「小風,我都要煩死了,頭都要炸了,你說我管你爸,他聽嗎？他反正聯繫上活,就不著家了,一個大亂攤子讓我們娘們在家裡受.」

是呀,因為經濟上一直也沒有翻身,我爸一直沒有手機,白天他又上小店打麻將,肯定他又是輸的時候多,因為他總是坐不住.

所有上班時間找他的電話他一律都接不著,你說這樣的管理上哪兒去掙錢？可是廠子並不是我讓停就能停的,有時開不出工資來,我爸又會給每個工人先藉資多少能過得去的數目,以安撫過去.

也別說,大多數的工人因為我們家的人心眼好使,也都這樣繼續在我們家干著,她們相信我們家不會瞎她們的錢.

我有時心底里都希望她們就不幹吧,省得越賠越多,就自然黃了得了.可是沒有.

我們家的外債多會兒能還上呢？真的不知道.真不知借給我們錢的親朋急成了個什麼樣,親戚們在心底里也對我們不太待見了,只是嘴上不說罷了.

自從零三年,我們工廠因為搬遷我選擇自動離崗后,我就一直這樣糗在家裡,跟著操這些沒用的心,原本我以為我會過得很好,原本我以為我可以幫上我爸,可是,我沒有幫得上真正意義上的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