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同榻眠

第五章 同榻眠

雖然很挂念師傅,但是大師兄他們卻並不擔憂,玲瓏師姐還笑着說:「興許師傅又在哪裏尋着好酒,一醉解千愁,把咱們都忘得乾乾淨淨了。」

這話其他人都明白,就是曉冬聽不太懂。

姜樊剝好了一小盤瓜子仁兒遞給曉冬,笑着說:「師傅這輩子沒有旁的嗜好,就愛這杯中物。有一年他下山去,因為偶遇着有戶人家有好酒,師傅就軟磨硬纏的要買人家的酒,偏生人家不賣,師傅想了許多辦法,後來就跟人下棋賭酒喝,一連兩三個月天天都去,直到把人家家中藏酒喝得一乾二淨了才回來的。」

說起這個玲瓏也笑:「師傅是最不愛下棋的人,說是太費腦子。往常有好友至交請他下棋,他從來不答應。可那回為了喝酒跟人下棋賭輸贏,下的功夫可不是一般的大啊。酒究竟有多好喝咱們不得而知,從那以後師傅的棋藝倒是突飛猛漲,簡直是一日千里。

「說起酒我倒有點饞了,眼下這有肉有菜,可惜卻沒酒。大師兄,咱們開一壇酒吃吧?」

大師兄略微沉吟,還算痛快的應下了:「可以,今天是三師弟生日,那就破例取些酒來。不過小師弟年紀還小,山上的酒又太烈,就不要給他了。」

曉冬頭搖的象波浪鼓:「大師兄別看不起人啊。憑什麼別人都有就不給我?我不服。再說我年紀也不小了,過去在家裏我也吃過酒的。」

姜樊是最心軟的一個,曉立這麼一說,他就跟着幫腔:「是啊師兄,今天正趕着我生辰,大家都高興,讓小師弟也跟着喝一杯吧,只要不喝多就行了。」

玲瓏和陳敬之也幫着說情,大師兄笑着說:「行了行了,瞧你們這一個個多會護短,那就准他吃一杯,再多可就不行了。」

剛才曉冬提起過去,大師兄有些擔心他想起過世的叔叔心情不好,不過看他臉上還儘是笑意,這才放下心事來。

姜師弟說的也有道理,今天難得大家高興,師兄弟都聚在一塊兒,讓小師弟他們盡興喝一點兒酒也無妨。

「那我去取酒,你們且等著。」

師傅的酒放的可嚴實,也就是莫辰,換了其他人不一定就能順順噹噹給偷出來。

酒一開壇,濃濃的酒香味兒就飄出來。要是那酒量淺的,別說喝了,光是聞一聞說不定就能醉過去。

按說這倒酒的活兒應該是年紀最小的這個來干,可玲瓏師姐搶著把罈子抱起來,笑着說:「我來斟吧,你們只管坐着就行。」

她抱着罈子依序給眾人斟酒,曉冬嘗了一口,一點兒也沒覺得這酒難喝,大概是因為這是師傅師藏的好酒吧?曉冬以前嘗過的那酒又苦又辣,抿上一口,那股辣味兒直衝鼻子,眼淚一下子就給激出來了。

可這酒不一樣,香的很,喝下去只覺得從舌頭到喉嚨都熱呼呼的很是舒服,不但不苦,曉冬甚至還覺得酒里有一股甘甜味。

「真好喝,怪不得師傅這麼愛酒呢。」玲瓏豪爽的一仰頭就喝下去大半杯。

各人喝過了酒樣子都不一樣,大師兄眼睛顯得更亮了,玲瓏師姐嗓門兒比剛才又高了許多,姜師兄臉都紅了,象搽了厚厚的胭脂一樣。

至於曉冬自己?這兒沒鏡子他也看不見自己的模樣,就是覺得全身輕飄飄的,心情也輕飄飄的,止不住的一直咯咯的傻笑個不停。

姜樊還笑話玲瓏:「你可別一喝上了癮,再到師傅的屋裏去偷酒喝。師傅的酒可都是有數的,別說咱們今天偷偷喝了一罈子,就算只少那麼小小的一瓶,師傅也肯定會發覺的。」

「發覺就發覺,師傅的劍法不用說,肯定是要傾囊傳授給大師兄的,這個我們肯定不會跟你搶,就算想搶也是搶不到的。這酒嘛,就由我來好了。將來大師兄是咱們山上劍法最好的,那我呢,就是山上酒量最大的了!」

師姐酒量大不大曉冬不知道,反正從今天起大家就都知道了,曉冬的酒量那是真可怕。剛才酒倒好了,一人面前一杯,因為大師兄在一旁看着,曉冬那一杯只嘗了一口。等玲瓏師姐找姜樊划拳行酒令,玩的正高興的時候,卻忽然發現桌上少了一個人。

大家一慌,左右都看過,卻原來曉冬剛才從椅子上滑了下來,已經滑到桌子底下去了,眼睛緊閉喚也喚不醒,可還時不時傻獃獃的笑一聲。

這天晚上喝醉的可不止曉冬一個,玲瓏也喝醉了。那壇酒饞得她忍不住,剩下的小半壇都讓她左一口右一口的喝了個精光。

還有一個喝醉的卻是陳敬之。

他心裏本就存着事,整日鬱鬱不樂。再被酒一引,整個人就綳不住了,不象平時那樣規規矩矩一板一眼的。這酒又不辣,一口又一口的,不知不覺也喝了許多。人要是有心事,就醉的遠比一般人要快。陳敬之喝醉了頭就往前面桌上一擱,沒片刻功夫就睡著了。

這下可好,五個人吃飯倒有三個人都喝醉了。夜已經深了,外頭風又大,也犯不着將他們再搬來搬去的。大師兄叫來在山上干雜活的婦人,讓她幫着把玲瓏送回她屋裏去,至於兩個師弟,乾脆也別挪動了,反正炕也寬睡得下,一人再添一床鋪蓋,讓他們在這兒窩一晚就行了。

姜師兄也有幾分酒意,等把被褥鋪好了,再把兩個醉鬼搬過去讓安頓下,他自己也熱的一身是汗。

「師兄,要不你也在這兒將就一下吧,時辰不早了,外頭風又這麼大。」

今天夜裏外頭風特別大,還好他們的房子蓋的時候就考慮到了山風這一點,雖然已經是有幾十年的老房子了,可是門窗、梁瓦都特別結實,風比現在再大一些也扛得住。

「也好。」莫辰一口就應了。他想的倒不是為了省這幾步路,而是怕這兩個小醉鬼晚上要是鬧騰起來,怕姜樊一個人照顧不過來。

幸好這兩個人都沒怎麼鬧,酒多了就是睡。莫辰把曉冬抱起來放到炕上去的時候,聽見他還含含糊糊的喊了一聲什麼。

聽着象是在喊叔叔,不過很含糊,聲音又小,聽的不清楚。

如果不留意,可能還會以為是小奶貓在身邊叫了一聲。

莫辰低下頭仔細端詳了他一眼,還好,曉冬臉上並沒有難過的神情,倒可能是想起了什麼過去的好事,眉眼都舒展開了,嘴角微微往上彎著,那淡淡的笑容顯得是那樣可愛,那麼……心滿意足的樣子。

八成是做了什麼好夢。

興許夢見了他的叔叔吧。

莫辰沒有見過那位謝叔,只知道是師傅早年間結識的好友,只是有些年頭不來往。這次那人重病上山就是為了託孤,而師傅也一口應下來,看來兩人的關係應該是十分要好。

不知道那是個什麼樣的人,但他一定是個好叔叔,所以才會令人這般惦記。

莫辰也是自幼被師傅收養的,無親無故,他從來沒有象曉冬這樣去惦記,去懷念一個什麼人。

也許是喝了酒的緣故,他也難得的有些軟弱起來,想的也有些多。

如果有一天……他也不在這個世上了,會不會有人,會有誰,這樣的想念他?

也許師傅會想念徒兒,也可能師弟師們也會想念他這個師兄,還有他在外頭結識的朋友,可能會也惦記他一下。

但是不會這樣經常,這樣深切的感懷他。他們可能會偶爾有觸情生情的時候,但是很快就會將他遺忘。

大概只有親人之間才會有這樣的深情厚意。

然而他沒有親人。

他在這世上,也是孑然一身。

給曉冬蓋好被子,姜樊已經替他把被褥也鋪好了,拿出一個新的枕頭來說:「師兄枕這個吧。」

他給鋪的位置就挨着曉冬。

莫辰卧下來的時候,心裏居然還有幾分新奇。

有多少年他沒有和人離得這麼近睡過了,打記事時起就一直是一個人住的。

師傅對下頭的師弟師妹們更寵溺一些,對他卻很冷漠,打小就告誡他要克己,穩重,要有迴流山首徒的樣子,要為下面的師弟師妹們做出表率。

姜樊今天太高興了,和一幫同門一起過了一個這麼盡興的生辰,吃了長壽麵,還喝了酒。可惜的是師傅沒在,他自幼被師傅收養,又傳他本事,在他心中,師傅實在與親生父親無異。不,就算一般人家的親生父親對兒子也沒有這麼重的恩情。

他這麼又說又笑又張羅了半夜,早就已經倦得不行了,給莫辰鋪好被褥之後,他的意識也已經不清醒了,勉強脫了外衫爬進自己的被窩,一閉眼就開始打呼嚕了。

莫辰也很快睡著了。

睡着之前他還琢磨過,頭一回睡在師弟屋裏,身邊又這麼些人,往左看是小師弟的腦袋,往右看是姜師弟的圓臉,呼吸聲聽得清清楚楚,動靜這麼大這麼亂,他能睡得着嗎?

結果他居然很快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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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龍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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