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薄命紅顏
潘蓮兒聽罷，妖艷的桃花眼中，閃過了些許失落之意。像是丟失了喜愛珍寶的孩子一般。玉肩驟然一軟，無力地垂了下來。失去了支撐一般，依靠著小巷泛著青苔的古牆。
白衣青年作勢回身就走，對身後伊人的氣餒之色，裝作一副視而不見的冰冷模樣。可眼角里閃過的心疼之色，像是內心最柔軟的地方，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我先說一下，你沒必要幫我了。我已經不是昔日的潘家之人，就算你再怎麼幫助我，也不會撈到任何好處的。」白衣青年頓了一頓，正色道。
「現在，再無潘家潘昊宇。有的，也只是玄冰洞潘昊宇！除非，你真的能夠與我一起重振潘家。」
潘蓮兒靠著古牆，臉上還是一副精力被抽乾的模樣。就連那略施粉黛的姣好面孔，此刻都顯得些許蒼白無助。但剛剛眼角閃過的一絲狡黠，還是讓潘昊宇捕捉到了。
「我說潘蓮兒，別總跟你娘似得，那狐狸精妖媚的姿態。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博取同情。我……我不吃你這套。」
略有心虛地說著毫無氣勢的話。就連潘昊宇自己都覺得，上了潘蓮兒下的套了。那楚楚可憐的眼神，實在像是一個柔情的漩渦。即使自己在怎麼小心謹慎，也依舊成全了潘蓮兒。
「潘家被滅后，你便開始東奔西跑、僕僕風塵，一個女子孑然一身這麼多年了。方才混出了裂魂姬的名號。這一切，身處在玄冰洞的我，也是略有耳聞。」
潘蓮兒見白衣青年拆穿了自己的假面，也不再裝腔作勢。嘴角漸漸有了些許笑意。
「果然，還是弟弟。最明白姐姐我的辛苦啊。」
玉臂前伸，輕輕地撫摸著白衣青年的頭。雖說潘蓮兒身材已算高挑。可此刻想要摸頭，也依然輕輕踮起了腳尖。
白衣青年先是一驚，正要反駁潘蓮兒所說。可那頭上傳來的陣陣溫暖，也是讓白衣青年將快說出口的話，重新咽回了嘴裡。
「對了，那仇人，如今發展到何種程度了？」
潘昊宇一出口，便感到時機不對。可日思夜想的滅門兇手，如今依舊是風生水起。青年胸膛中強烈的恨意，依然是難以平復。
潘蓮兒聽罷，眼眸有些低垂。方才與青年調笑而興奮起來的神采，此刻再次化為無力。那溢滿眼波中的沉重感，即便再長袖善舞的精明之輩，想來也裝不出如此真切的情感。
兩人的思緒，再一次被那血海深仇所禁錮。隨之而來的沉默，也使得剛剛活躍起來的氣氛，瞬間被凍結下來。
那一日，潘家被滅門。僅有的兩個子嗣，此刻回想起來，依然是心有餘悸。光陰如梭，穿過天地之間，帶走七情六慾。可兩人心中的深仇太過濃墨重彩，即使是光陰，也無力抹去。
潘蓮兒與潘昊宇，這兩位行走在不同世界里的兩位手足姐弟。如今，都已成長起來。
一位是北玄境二流宗派玄冰洞中的內門弟子，身懷煉器天賦。如今也有了天靈中脈的修為。在北玄境的年輕一輩中，也算是人中之龍。即便比起那些世家大族的年輕妖孽，也是不逞多讓。
一位即便沒有之前潘家未滅之前的修鍊資源，行走在地下世界中。在北玄境里，留下了一副旖旎的倩影。所掌控的力量，也是不容小覷。紅顏之身，卻頂著「裂魂」這般凶名。若是真把這潘蓮兒看成肩不能抗的弱女子，想來定會吃不了兜著走。
可能讓兩人今時今日都無法報復的滅門兇手，究竟是何方神聖。所蘊藏的能量，又有多麼巨大。讓這兩位北玄境的年輕妖孽，此刻都是敬而遠之……
「好了，報仇之事，先放下吧。今日一入夜，我便通知那小子來參加這地下擂台。方才我設計的車輪戰，消耗了他不少脈力。即便他天賦近妖，想來也是沒有那麼快恢復的。」
潘蓮兒不愧是在地下世界肆意行走的女王，轉眼之間，剛剛溢出的滿腔恨意，即刻被掩蓋下來。重新變回了那一副妖媚勾人的模樣，像是已經放下了心中仇恨那般。
一語驚醒那依舊沉浸在恨意中的白衣青年。潘昊宇猛地抬起頭，臉上的凶煞神色遲遲還未散去，像是從地獄深處歸來的牛頭馬面。額頭青筋凸顯，眼角眥裂，不斷地喘著粗氣。
片刻之後，白衣青年也是從噩夢般的回憶之中，漸漸地蘇醒過來。看著眼前唯一的親人，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眼神中的落寞之色，顯得原本神采奕奕的青年，蒼老了幾分。
「也只好作罷了。想要連根拔起那一顆參天大樹，如今的我們，還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白衣青年說道，轉身便離開了那古樸的幽深小巷。「至於那小子，暫時先不用讓他上擂台了。」
潘蓮兒聽罷，俏臉之上頓時浮現出了一抹不解之色。看著那遠去的身影。依舊站在原地等待著原因。
可白衣青年越走越遠，離開了自己的視線。剛剛那一個令人不解的問題，依舊沒有得到回答。
「誒，我這獃子一般的弟弟噢……」
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自己處心積慮設計了如此之久的棋局，原本以為勝利在望，可就因為一顆不聽話的棋子，將有滿盤皆輸的可能。
「是啊，我是狐狸精。可我想這樣么？你身在那玄冰洞之中，又怎麼能夠知道，這地下世界究竟如何。那些見不得光的地方，你又怎會明了？」
一股濃濃的失望之意，讓這一位行走在地下世界的女王，頓時沒了那一副掌握一切的傲然倩影。身子又是一軟，無力地靠在古牆之上，像是無助的少女一般。
沒有強大的修鍊天賦，也不再有顯赫的家世背景。潘蓮兒依舊靠著自己的美貌和心計，在這北玄境的強者如林中，站穩了腳跟。
可是，多年以來，風風雨雨，這位沉浸在阿諛我詐之中的鐵血紅顏，雖說在地下世界，位高權重，聲名遠揚。
可真真正正能夠笑的出聲的歡樂時光，又有多少？在裂魂姬這一赫赫凶名之下，那一位薄命紅顏，有多堅強？
原本就已經傷痕纍纍，可就連世上僅存的弟弟，也是無法理解自己的苦心，自己所經歷的風風雨雨。甚至惡言相向、拒不相認……
「鍾天，鍾天，鍾天……」
耳畔響起了嬌滴滴的女聲，鍾天的眼皮，依舊沉重著。透支了的精神力，以及那枯竭了的脈門。讓這一位瘦削的少年，此刻虛弱的趴在煉器師之家的裡屋之中。
意識漸漸地清晰起來，撥開那沉沉壓在意識中的迷霧。釋迦珠的光芒，不斷的在鍾天的手腕閃爍著。跳動的青色，終於讓鍾天從昏迷之中醒了過來。
「鍾天，你醒了。」
睜開那沉重的眼眸，陳歡歡那滿臉焦躁的小臉映入眼帘。看著眼前伊人如此，鍾天心中頓時升起了一絲心疼。
「又一次……讓女孩子……為我……擔心了。」
虛弱地對陳歡歡說著，鍾天臉上，露出了一絲歉意。可那從昏迷之中醒來，眼前有位擔心著自己安危的女子。
這一場面，好像，很熟悉……
「佳佳，你在落紫鎮，過的還好么。」
心中浮現而出的念頭。想到遠在落紫鎮的伊人，鍾天內心深處，像是被一道重鎚狠狠地敲了一下。無盡的愧疚之意，猶如窒息一般地突如其來，將鍾天禁錮。
那一天，來得措手不及。彷彿經歷了一場浩劫一般。眼前的場景不在熟悉，陌生而冷酷。撲面而來的荒蕪，讓鍾天無法顧及其他，只能步步為營。
此刻，自己早已不是當初那般落魄。可從前紅顏，不知現在是否還在那惡少李爾的手中，苟延殘喘。
明明是一生之中，舉足輕重的一位紅顏知己。臨別之前，卻連一聲道別，都無法說出口。
南黃國，赤金城。
即使節氣已經開始入冬，可這位於大陸南部的赤金城，依舊充斥著一份沉悶的酷熱。行人無不衣著清涼，汗珠流淌在臉上。可大家都像是並不在意的樣子，在這繁華的城市裡說說笑笑。
赤金城的居民，就好似赤金城永遠熾熱的太陽一般，永遠的是那麼活潑奔放。沒有白松城的冰冷寧靜，一直都是熱鬧非凡。低矮的建築，遮擋不住灼眼的陽光，自然也壓制不了居民的熱情。
刺目的陽光，毒辣地炙烤這座城。午後的陽光，更是悶熱得令人生畏。少女戴著素白的面紗，行走在赤金城的街道之中，顯得如此得格格不入。原本青春活潑的俏臉，此刻因為低垂著腦袋，看不到少女的神情。
步子並不是很大，但依然行色匆匆。不停地拒絕著上前吆喝的小販和搭訕的青年。一身素白的衣裙，早已風塵僕僕，看似是在趕路的模樣。可一邊走著，少女朱唇，一張一合，像是在嘟囔著什麼一般。
「天哥哥，我一定會替你報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