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虐打

第六章 虐打

轎子停在毓慶宮的殿前。

承歡龍膝下,雲雨沐恩前。

一對特賜的淫聯,端地正經得刻在毓慶宮正殿惇本殿朱紅大氣的楹柱上。

不用多想,便知這殿中主人尷尬的處境。

毓慶宮其實不小,但是在燕宛來之前,卻是沒有后妃在這裡多住,因著距離皇子們讀書的地方近點,所以一向是皇子們住。但聞人夏沒有幾個兒子,所以近些年也就沒人可住。

如今屋子成了一個男寵的了。

雖然他也算的上是皇上後宮里的一份子,但聞人夏卻似故意刁難他一樣,偏偏不願意給他嬪妃的待遇,明裡暗裡暗示人不必給燕宛應有的分例。

內務府的奴才如何不乖覺,見皇上有心玩弄刁難燕宛,於是慢慢也就不將他放眼裡,只當他玩物一樣,撥給毓慶宮的人,也多是些不乾不淨的次等貨色。於是宮裡人雖多,卻多是奸饞油滑,使喚幾句就吹鬍子瞪眼的,細看全宮上下,除了阿蓮竟是一個能專心做事的都沒有。

像是今日眼看大雪要來了,門外當值的太監竟都閑冷,連站崗的都不見幾個!

如今風雪已到,那幾個畏冷地倒霉奴才只縮著脖子,許是覺得沒有人會在這麼個鬼天氣來看他們主子的,越發頭都不肯抬。

就是聞人夏來了也不曾有人察覺。

聞人夏從轎子里探出頭來,無人來接。

聞人夏臉都氣地變形了!江如意忙哆哆嗦嗦跑上來給聞人夏披那件大氅!

聞人夏怒極,一下子就奪了過來,狠狠擲地上!

「滾!」

江如意一陣心肝亂顫!只得連聲叫著是,揀了地上的大氅退到一邊。

在毓慶宮門口整這麼大動靜,讓人不知道也難,門口一群凍得鼻涕長流的太監一打眼看清了來者,那驚慌的場面不比見了鬼差!

離的最近的太監也不知道怎麼想的,哆哆嗦嗦迎上去,一開口:「皇……哎呦!」

聞人夏一個耳光子扇他臉上,這一下可下手不輕,直打的那太監眼冒金星,掉了幾顆門牙,吐了一地血,就地滾了好幾造才算完!

別的太監眼見有人吃了虧,忙不迭紛紛後退!

聞人夏眼神帶刀子,一腳上去把毓慶宮的木門踹了個大開!

白尹緊緊跟在聞人夏身後,似乎是想要跟著聞人夏進入,聞人夏察覺了他的心思,回頭一個瞪眼,目光似乎要噴火:「滾外面待著!」

白尹聽了這話,神色不由得木然起來,但是慢慢地,他的腳卻已經不由自主地拖回了一隻。彷彿不得不做了讓步。

聞人夏嘴角似乎浮起了一絲冷笑,頗為得意地欣賞著他臉上的默然。

但是馬上,他就轉過自己的頭,面對著室內,神色瞬間垮了下來。

室內沒有點燈,一片黑暗,洞開的大門之內,彷彿是一口深不見底的黑洞,什麼也看不清,彷彿怪物的大嘴,等待著將人吞噬。聞人夏剛要一腳踏進那冰冷的室內,那格扇上雕了各種鳥獸,寓意萬物有靈的木門,卻是從裡面被推開。

一道纖細的身影出現在他的面前。

是阿蓮。

她正端著一盆尚冒著熱氣的水,看樣子剛服侍完自己主子卸妝。阿蓮睜著她那雙大到瘮人的眼睛,看著聞人夏嘴唇蠕動著,像是要說什麼。

但是聞人夏沒有給她機會,伸手一把掀了她手裡的盆子。

盆子哐當一聲落在地上,水掀了阿蓮一身。

阿蓮沒料到聞人夏會生氣到這種地步,當下也是有點發懵,但是聞人夏接下來的一個動作,卻讓阿蓮臉色都白了。

聞人夏今日是穿的一件禮儀場合才會穿的衣裳,腰間束了一道實用的玉蟒帶,上面仔細鑲了龍頭和各種鏤空紐扣的那種。緊緊系在身上,恰顯得他腰身勻稱好看。

但是到了那毓慶宮的大門口,他竟是不由自主的將它從腰上抽了下來,拿在手裡,順便一手把渾身濕透的阿蓮揪出門外,反手就關上了門。

阿蓮眼神中閃過一絲無奈,她掙扎著想推開那道門。似要阻止什麼。但是她剛開口說了一個皇字,插銷插緊宮門的聲音驟起。

阿蓮的身形有點僵硬。

暴風之前的沉默在門內醞釀。

一秒,兩秒,三秒……

門內傳出聞人夏瘋也似的怒吼!

「死瞎子!給朕滾出來!有膽子殺人,沒膽子承認么!」

皮帶劃破空氣地聲音破空而來,最後在一聲響亮地噼啪聲中,落在了某樣東西身上。

慘叫聲在門內驟然爆發。

皮帶聲再起,這一次是接連著落下。

「你跟我裝什麼蒜!你這噁心的雜碎!不許躲!你這變態東西!葉昕是你殺的對不對!阿康你也不放過!萃馨又怎麼你了!她礙著你什麼事了!你就這麼恨東門家的人!恨我聞人家的人么!」

「你怎麼就跟那些女人一樣犯賤!你什麼時候變這麼賤了啊!如今你又來害死我兒子!你怎麼這麼陰毒!誰教的你這麼陰毒!你瞎了眼就是活該!活該!活該!告訴我!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冀兒不是被嚇死的對不對!你以為瞞得過誰!一定是你做了手腳!是不是!回答我!不許躲!你還躲!如果不是你做的,為什麼你會溜走?啊!說話啊!」

那皮帶聲只噼里啪啦響了有數十之下,聽的門外的人忍不住雞皮疙瘩直冒個不停!

阿蓮的身形微微顫動,但是卻不敢上前半分。

江如意老臉慘白,手指在聞人夏的大氅中絞來絞去。偶爾他會抬頭偷偷看看白尹的臉色。

白尹似感覺到有人一直在看他,於是回眼看江如意,顏色死灰,不比天空的顏色好看多少。

狂風從毓慶宮門前刮過,嗚嗚咽咽地,恰和門內的皮帶聲迎合。

只是門外飛舞的是雪,而門內,是血。

「你承不承認!承不承認!還不承認,那朕今天就打死你這野種!」

門內一陣慘哭聲越來越大,夾雜著一陣陣桌椅瓷器的扔擲聲,聞人夏暴跳如雷地叫罵聲。

站在門前的阿蓮是距離毆打現場最近的一個,她身上有水,屋外冷風一吹,越發筒凍地渾身刺痛,但是他不敢動,因為裡面的戰況實在是太激烈。

幾乎有那麼幾瞬間,她聽到了拍門的聲音,有沾滿血腥的手掌撲上的門前的紙窗,留下五個指印,但是馬上便被人拖回,繼續暴打。

那幾乎帶著哭腔的聲音,戰戰兢兢地嗚咽: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別……別打了……有沒有人啊……」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放……放過我……救命!救命……」

求饒之聲,漸漸低迷下去,彷彿是一個溺水的人。慢慢失去了掙扎的力氣。慢慢地,連皮帶聲也聽不見了,再慢慢地,有衣料被撕破的聲音從門裡傳來。令人羞赧的**聲,和施暴地呼吸聲交替重疊。

殘酷的**在他身體里反覆,獸性越發瘋狂起來,痛覺便去而復返。

一直折騰下去。

白尹都感覺自己忘記了時間。他獃獃木木地站在那毓慶宮的大門前,聽著那從室內傳出的殘暴聲,越發感覺這聲音不真切起來。

只是將這不真切的聲音,跟以往的某些不真切的記憶結合起來思索,他卻慢慢分不清,那份是真,那份是假。

也的確是忘記了很多過往的時間,就像,他已經記不太清當年自己第一次進入北冥國皇宮的場景:

都說:北冥武學有百家,矚目第一歸白家。

在北冥,但凡碰見一個姓白的人,那他的武功必定不賴。但你若真的遇見了一個武功極高的姓白的人,那他多半是個眼上系了條紗布的瞎子。而且那種眼上系黑色紗布的瞎子,比白紗布的瞎子可怕成百倍。

對於白家眼盲這種詭異的現象,誰也不知道如何解釋,總之天生眼盲彷彿是老天爺對北冥白家的一個詛咒,凡是天賦異稟者,皆盡瞎眼,非換目之法,無以逆轉。

那時候的白尹還是個瞎子。喜歡穿他愛穿的鮮紅色行衣,搭他那條灰黑色褲子,外面套一件棉袍子,但為了方便,卻學了那藏人一般,將右袖子掖進腰間。唐刀鬆鬆垮垮佩在腰間。微微有點發栗色的頭髮向後攏成一束,額前微微留那麼幾綹。

他眼上會系著那象徵他天賦的烏黑紗布。那條紗布,其實他十二歲就有資格戴了。但他第一次進京卻是自己十六歲的時候。

師傅說當今的皇上曾欠自己一個人情。所以一直想用一個官位來回報他。但是師傅不想做官,於是就拉了白尹去頂包。儘管那時候的白尹只有十六歲,但是人卻已經是北冥國里最出挑的唐刀客。

雖然沒有召進白尹的師傅,皇帝還是很高興地將白尹接進了宮。並告訴他以後他可以做太子阿夏的少傅,教他武功。

彼時是北冥的春季。

北冥處於大陸之北,常年陰冷,春天很短,對白尹這樣的瞎子而言。存在感更加不高。

但是紫禁城可不與別個,據說先帝當年很寵一位南國東吳來的美人兒,為了搏她開心,竟是特從南方引了杏樹來,要造杏林園。

只是悉心養了多年卻只能活這麼兩三株,於是也就當成個一枝獨秀的新鮮玩意,擺在那妃子門前,至於最後紅顏化作枯骨,成了笑話,杏樹才又轉給了東宮。

他當時被人安排在東宮前,等待他的學員。

彼時春意濃烈喜人,微微地暖風夾雜絲絲涼氣,撩撥地人臉上痒痒,也撩撥地那杏花之樹一時間淚如雨下。

有一兩片的杏花瓣兒,調皮似地往白尹鼻子上湊,白尹被那柔嫩的物事和淡淡的芳香弄的一愣,畢竟在北冥很少能在春天遇上花瓣。

正當白尹掂量著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的時候。一個撩人又輕浮極了的聲音突然悠悠在他耳邊響起:

「呦!原來是個瞎子。我們聞人家是找不到人了么?怎的會找個瞎子來做人師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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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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