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海中城
霧氣笑著笑著就哭了起來，明明哭著卻還在瘋狂地大笑。
劉一澤在他的哭笑聲中,終於有了點不妙的感覺。
霧氣折騰了好一會,才終於冷靜了下來,它霧氣的(身shēn)體里抽出了一根長條,長條在空中一揮,然後白茫的空間變成了一個被屏幕包圍的空間,屏幕上滿是雪花點，似乎等待誰再一次揭幕。
「如果我說我現在不想成為蟲皇了，你相信嗎？」霧氣那隻大眼睛看著劉一澤。
劉一澤沒接話。
霧氣自顧自地繼續說道：「其實應該這麼說，我知道我現在不可能成為蟲皇了。因為蟲皇的精髓在精神力,我融合了，但是我扛不住。我記起了那麼多東西……這麼多年，我以蟲族自傲,但是這些天,我又記起來——我原來是個人。我有妻子兒女、父母兄妹,我家曾經還是個世界排名一百內的企業，沒有那些糟心的家庭內部鬥爭,一家人和樂得很……」
霧氣揚起了頭，那隻豎起的大眼睛里又彙集了晶瑩的淚水：「當了這麼久的怪物，為什麼要提醒我，我是個人呢？」
劉一澤依舊沒有吭聲，因為他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是沒用的。伊萊恩已經瘋了。
霧氣悵然了好一會，又看著劉一澤笑了：「我知道你肯定可憐我,或者說覺得我是個瘋子。無所謂了，我要死了，我知道。但是死也要死得有意思一些才行呢。對了，你以為我死了就完了？告訴你個秘-密，你們那些高等蟲族，可都在這個海島上，呵呵……你們還有的玩呢。」
霧氣說完，周圍的雪花屏幕倏然一閃，播放出了畫面來。
這個畫面也相當熟悉，就是上次蟲皇聯境的時候，小蟲皇製造出來的那個漂亮庭院。而庭院中的主角，依舊是小蟲皇和白成皓。
劉一澤看著白成皓，眼神幾近貪婪。
白成皓穿著一(身shēn)破破爛爛的衣裳，衣裳上邊也是髒兮兮的，污漬、血跡都不少，腳上還沒有穿鞋，頭髮也跟鳥窩一樣，活脫脫的一個野人造型。
這顯然是直接現實狀態投影進來的。
不過這樣劉一澤也放心了——之前那個擂台的全息投影，應該只是一個假象。
「你說他們誰會死？」霧氣就站在劉一澤(身shēn)邊，平靜地問劉一澤，像是在探討什麼學術問題一樣。
伊萊恩融合了蟲皇精神力，然而這不是他能掌控的。一進入聯境，蟲皇的優勢就顯了出來。所以他能做的，只是用喪屍蟲的意識雲的能量，給自己做了一個繭，把自己跟劉一澤都困在裡面。同時他還能影響小蟲皇的思緒——其實也不用他影響，小蟲皇也是個小瘋子，他對白成皓的敵意比任何一個人都強——讓他們兩個互相敵對。
小蟲皇想要殺死白成皓，白成皓卻不知道小蟲皇的現狀，他是個「新皇」，所以他只知道殺死了對方，就能破了聯境。
這兩個，總會爭出個你死我活的。
見劉一澤不回答，霧氣又笑了：「蟲皇啊，我真羨慕你。蟲皇第一次涅槃就清洗了自己個體的記憶，你們每一次都是全新的人生。你揮霍得起，活得那麼恣意。看看，一個兩個的都願意為你去死。」
「你錯了。」就在霧氣以為劉一澤還要保持沉默的時候，劉一澤突然開口了。他沒有看向霧氣，他的視線一直停留在白成皓的(身shēn)上，「會死的人是你。」
「我知道我會死。」霧氣說道。
「不，我說的是，只有你會死。」劉一澤突然轉過頭，看著黑霧中的那隻大眼睛，「你說我是我們三人的節點。你錯了，我只是一個可以隨時解除的節點。蟲皇力量始終是一體的，你忘了嗎？」
霧氣腦袋上的那隻眼睛倏然瞪大，它沒有說話，但是它的邊緣開始變得不穩定，這大概是因為他的(情qíng)緒變化太過劇烈。
劉一澤繼續說道：「所以，如果你無法殺死我們全部，那麼，你就無法殺死我們任何一個。」
「虛張聲勢！」黑霧倏然鋪開成了一個巨大的幕布形狀，朝著劉一澤撲來。
然而如同之前洶湧的血海一樣，它依舊無法碰到劉一澤。
「除非你把這個空間撤了、力量積蓄起來，否則你想要殺我？呵呵。」劉一澤嗤笑一聲，扭頭繼續去看白成皓和小蟲皇的(情qíng)況了。
那邊兩人已經打得昏天黑地，如同上次聯境裡邊的(情qíng)況，千變萬化，不過這一次佔了上風的是白成皓。
小蟲皇已經遍體鱗傷，但卻略敗屢戰。
劉一澤面無表(情qíng)，精神力環顧在他自己的周圍，但是卻一直注意著這個空間的動態——他在賭。他剛才說的的確都是真的，但是還有一點就是，如果伊萊恩不解除這個空間，他也無法離開。
當然也不是永遠無法離開，但是卻要耗費太多的時間。劉一澤自己的(身shēn)體他倒是無所謂——只要他跟阿白在一起，他覺得一切都無所謂——但是其他人不同。如果他們一直困在這裡，那陸昊天他們恐怕會凶多吉少。
但是現在，已經被複原的記憶侵吞了理智的伊萊恩，不太容易注意到這點。他一心一意只想要蟲皇死、蟲族崩潰。劉一澤只需要堅定他這個信念就好。
果然，隨著白成皓跟小蟲皇的拉鋸戰的時間的延長，伊萊恩越來越沉不住氣了。
這樣的戰鬥持續了好幾個小時后，伊萊恩終於忍耐不住，他倏然破開了空間，(身shēn)形暴漲成了一個巨人，揮拳砸向劉一澤。
「砰！」
巨大的拳頭被擋住，發出沉悶的碰撞聲。
劉一澤咧嘴一笑，看著眼前的鐵皮巨獸一爪把巨人揮開數十米之外，輕聲道：「蠢貨。」
鐵皮巨獸(身shēn)形一變，狼狽的白成皓出現在了劉一澤的跟前。劉一澤伸出手張開，露出個明媚的笑容：「阿白。」
白成皓面上一喜，正要撲過來，卻有人比他更快——小蟲皇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他撲進劉一澤的懷裡，雙手雙腳緊緊抱住了劉一澤，像是飛來的糯米糍一樣貼住不放了。
劉一澤：「……」
白成皓怒意滔天，伸手去拽小蟲皇：「你給我滾下來！」
小蟲皇的手腳一伸，變作繩子還把劉一澤給繞了好幾圈：「不要！哥哥是我的，你滾開！」
就在這時，伊萊恩又沖了過來。
不過劉一澤他們並沒有理會他，劉一澤安撫地拍了一下小蟲皇的背，又對白成皓說道：「先出去再說。」
這一次，白成皓跟小蟲皇都沒有再吵，都乖乖聽話了。
蟲皇聯境，說到底，這個地方還是蟲皇的他們說了算。
當伊萊恩撲到了跟前的瞬間，眼前的一切都崩塌、泯滅。
劉一澤渾(身shēn)一顫，睜開了眼睛。
劉一澤發現自己在水中，但並不是海水。這是個空曠而狼藉的房間，儘管如此，劉一澤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這個地方是之前聯境里，小蟲皇製造的那個房間。
不過這裡跟那個房間有所不同——這個房間里的儀器更多，而且幾乎都被破壞了，各種線纜斷裂垂落，像是幾百年的老榕樹的根須；周圍還有不少裝著液體的巨大玻璃罐，不過它們也都破裂了，裡面的液體全部涌了出來，在地上彙集融合成一種骯髒的黑色，只有部分還有少量的殘餘留在玻璃罐里，展示著它們原先澄澈的顏色。
劉一澤正站在這樣的一個破碎玻璃罐里。他低頭看了看玻璃罐中剩餘的藍色液體，判斷出這是一種醫用的修復液。
劉一澤眉頭皺起來，他先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身shēn)體——他渾(身shēn)赤-(裸luǒ)，已經變回了人類形態；(身shēn)體感覺有些疲軟，大概被注(射shè)過什麼藥物，但是總體來說並沒有大礙。
劉一澤小幅度地活動著手腳，同時往外查看著這個房間。
房間地面上淤積的水不知為何，呈現一種粘稠的狀態，而且時不時會((盪dàng)dàng)開一些細小的漣漪——就像是裡面有什麼東西一樣。
劉一澤根據周圍的狀況，估計了一下高度：如果他跳下去，這片淤水大概能沒過他的腰。
劉一澤皺眉，這實在讓人喜歡不起來。
劉一澤又轉頭往房間另一頭看去，在聯境里，那裡有喪屍蟲的母蟲。而這裡，也的確有。
這個房間的燈都壞了，只有一些應急的燈閃爍著紅紅綠綠的光芒，把這個房間映襯得越發詭異。
在閃爍的燈光中，劉一澤看到了那頭的畫面，然後有些錯愕——這個母蟲像是屍體一樣被浸泡在一個巨大的玻璃罐中，而且它的體積比聯境里的體積大了至少兩倍。即使那個玻璃罐差不多佔據了整面牆的寬度，也是勉強裝下母蟲而已。
玻璃罐上還有許多裂痕，但是它依舊沒有破裂。裡邊的母蟲一動不動，不知死活。
劉一澤移開視線，將這個房間其他地方都重新查看了一遍。沒有見到小蟲皇，也沒有白成皓，甚至沒有其他人。
劉一澤皺緊了眉頭，卻在這時，忽然「轟」的一聲，整個房間都晃動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