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晝陸生大禮包

51 晝陸生大禮包

…………

做了一個悲傷的夢。

夢裏有無比強大而又孤獨的狐妖,天生九尾,能力絕倫,擁有萬物卻也什麼都沒有。曾經的他,是沒有心的強者。

後來,九尾的狐妖遇見一位巫女,他們互相愛慕,生下一雙兒女,共享天倫之樂。

可神明不允許這件事,天上劈下天雷,巫女為了守護愛人和孩子而死去。

悲傷的命運並沒有因此停下來,與世無爭的生活終究還是不能永存。

孩子們手上用來抑制妖氣的手環摔碎,陰陽師選擇了剷除異己,兩個幼小的孩童倒在血泊中。

——啊啊,狐妖悲憤的火焰燃燒了整座山!她聽見悲鳴,聽見痛苦的嘶喊;她看見熊熊火光之中一張妖異猙獰的笑臉——

………………

有人伸出手來,用屈起的指節擦過她的臉頰,溫柔地將淚水擦乾。

「做噩夢了嗎?」

他輕聲問,聲音低低的,連溫柔都帶着一種理所當然。

「……唔。」阿芙拉迷迷糊糊地回答著,皺着眉,本能般蹭了蹭那隻還沒有離開的手。

「做了一個悲傷的夢呢……」

小姑娘難過地說着,睜開眼睛。

她先看見垂到自己面前的長發,為了不蹭到她的臉頰上,被另一隻手鬆松攏住。

接着她看見一雙狹長的紅瞳,於是條件反射般就笑了起來,「哎呀,陸生……」阿芙拉嘟囔著,依舊帶着點兒尚未清醒似的迷茫,「是你呀。」

「是我。」

夜陸生同樣笑了一下,連阿芙拉的自言自語也低聲做了回答。

「看見你真好。」阿芙拉翻了個身,探出手來捏住百鬼之主的袖擺。她的指尖軟綿綿地搭在布料上,力氣並不大,夜陸生只要隨手一揮就能將袖子抽走,可他當然沒有這樣做。

女孩把自己的半張臉都埋進被褥里,側身睡成了一個糰子,是一個不那麼安心的姿勢。她輕輕拽著大妖怪的袖擺不放,聲音蒙在被褥里顯得溫吞吞的,是只對親近之人才有的撒嬌。

一時也沒有人說話。過了好一會兒,阿芙拉才輕聲的、又重複了一次:

「……看見你真好呀。」

阿芙拉說。

「你知道自己是能夠直接說出來的,對吧?」夜陸生把手掌壓在小姑娘的腦袋上,按了按。他的語氣還是很低沉,但是逐漸帶了一點兒恨鐵不成鋼:「你知道你能對我說『帶我回家』,對嗎?你想要什麼,你說出來,我就能辦到——我可是魑魅魍魎之主。」奴良陸生說,「說出來,阿芙拉。說出來,我就帶你回家。」

「…………」

小姑娘不說話。她又蜷縮地更緊了點兒,成了一個帶餡兒的糰子。她的齊耳短髮早已被揉的亂蓬蓬,此時正胡亂蓋在她的眼睛上。

夜陸生有點惱火。他知道自己生氣什麼。他氣阿芙拉為什麼非要摻和進這樣一團亂麻里,僅僅因為刀劍付喪神的一個請求就付出了這麼多,他也氣小姑娘為什麼不能自私一點,更生氣阿芙拉還要選擇繼續奔波下去。

他氣得狠了——簡直越想越氣,一想到一路摸進行宮時那些眼巴巴在阿芙拉門口打轉的男·付喪神,簡直氣得更厲害。夜陸生想了想,眯了下眼睛,乾脆一彎腰,把小姑娘連被子帶人團成了一個壽司卷,用起鏡花水月就從寢殿裏溜了出去。

他倒是想好好教訓阿芙拉一頓呢。可是要怎麼教訓呢?打是絕對捨不得的,語言教育也沒用啊!明明念了這麼多反攻略的書了,可是還一點用處都沒有!就好像把阿芙拉放在哪裏,哪裏就會有刀劍付喪神長出來一樣,簡直沒救了。

夜陸生想想就憋屈,從來沒遇見過這種打不得又說不聽的女孩子,偏偏還是他們家的家養神明……話說回來!之前讀了這麼多次伊邪那美命的故事是讓你遠離渣男的!阿芙拉,你倒是解釋一下為什麼額頭上反而多出一朵彼岸花出來啊!

他忍不住把話就這麼說了出來,而阿芙拉……阿芙拉從被褥里掙扎著伸出一隻手,摸了摸眉心,然後露出一個害羞的笑。

——你害羞什麼啦!!!更讓人在意了好不好啊!!!!

內心活動就這麼突然豐富了起來,夜陸生逼迫自己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

他們停留在一個廢棄了的寺廟屋頂,四周空蕩蕩的不再有高大林木擋住視線,而這也意味着沒再有可以擋風的地方。夜陸生隨意張望了一下,乾脆沒把阿芙拉放開,就這麼把她抱在自己懷裏,還記得用手理了理小姑娘埋到下巴的被褥,讓她能順暢呼吸。

「真是的……」夜陸生還不甘心,「你要是再這樣一把把刀劍收集下去,到底什麼時候能回來呢?」

他已經從阿芙拉之前的沉默里看到了女孩的固執。他們都是確定了目標之後就不再改變的人,他乾脆放棄繼續勸說,把這個任務推給了白天的自己。

可是,總要有個期限吧?無盡的旅途是絕對不可能接受的!!要不然等他這次無功而返,老頭子非得要揍死他不可!——雖然他才不會讓爺爺贏的,哼。

而且,之前突然在逛街時消失,到底都發生了什麼?

有受傷嗎?有好好照顧自己嗎?難道經常會做噩夢嗎?有沒有被人欺負呢?

身為家人,奴良陸生根本不在乎那些無價的刀劍,他只在意阿芙拉本人。

他希望阿芙拉平安、快樂、無憂無慮,僅此而已。

大概是感受到了陸生的心意吧?阿芙拉艱難地從被褥糰子裏扭過頭來露出一個笑臉,然後開始斷斷續續地訴說。

她講述着火影世界裏巨大的狐狸,她回憶起戰國時代里各色傑出的豪傑,她認識了許多朋友,來自現代的勇敢又善良的女孩戈薇,說英語說的特別溜的伊達政宗,神秘的賣葯郎,狐妖巴衛,還有惡羅王,還有每天晚上相見、待她如母親般寵溺的伊邪那美命……

小姑娘語氣溫柔,講起曾經的經歷時整個人都快活得像在發光。她講出來的經歷像是沒有半點兒陰影似的,像一個童話故事,像一個毫無陰霾的夢境,讓人做着夢都能笑起來。

……可是,那你之前到底是做了什麼樣的夢,才會忍不住流下眼淚呢?

奴良陸生這麼想着,也因此問了出來。

夜幕已經退下了。這個夜晚既漫長又短暫,他們聊了這麼多話,但還有許許多多的語言沒能夠再說出來。初日升起,溫暖的光芒披灑在身上,一切都蒙上一層炫目的金光。夜色退去,而白日降臨了。

恢復成人類身份的晝陸生向上拽了拽自己的衣袖。他從內兜里掏出眼鏡給自己戴上,低頭對阿芙拉露出一個溫和的笑,依然抱着她,替她擋住凌晨微涼的風。——儘管他知道,這風絕不會使一位神祇受涼。

阿芙拉親昵地蹭了蹭他的手臂,像一隻卸下所有防備、盡情撒嬌的幼鳥。她回想着不久前的夢境:

「我夢見一個悲傷的人妖戀故事,九尾的狐妖與巫女,明明相愛卻與世難容……啊,對了,」阿芙拉突然想起來似的一拍手:「那隻狐妖叫做玉藻前哦!我夢見他說要來平安京看望葛葉的兒子的。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是不是有各種故事都這麼說,『安倍晴明』的母親就是白狐葛葉呀?」

被小姑娘滿懷期望的仰頭盯着,晝陸生默默遠望,露出往事不堪回首的蒼涼表情:

「…………不。」晝陸生乾巴巴地回答,「我親眼所見,『安倍晴明』的母親是羽衣狐來着。」

阿芙拉:「……」

晝陸生:「……」

好吧,這可就尷尬了。

兩個人對視了一會兒,誰都沒想到該怎麼解釋,乾脆把這個問題扔在了一邊。

「呃,那,接下來,」阿芙拉問,「我們是不是該想想要怎麼回去啦?如果突然又找不到我,刀劍付喪神們該着急了……」

事實上會突然暗墮也說不定。還沒有切身體會到自己對刀劍來說究竟有多麼重要的阿芙拉,大概想像不到黑化刀劍的模樣吧。

將自己從黑暗裏拯救出來的光,居然、再一次、毫無徵兆的、突然消失,對於刀劍來說,可能會變成對心靈底線的最後一擊。

並不希望回去之後就看到一宮殿的黑化刀劍,阿芙拉本能般的試圖早點和大家聯繫上。

而晝陸生,他默默捏了捏鼻樑,把眼鏡往上一推。

「……我盡量……」他艱難地說,「夜裏那會兒我自己被你氣到了,那個,他鏡花水月溜出來的時候,也沒有太注意方向啊…………」

阿芙拉:「……別這樣。」

為什麼要在這種時候突然掉鏈子!!

小姑娘囧了一會兒,自己捏著被子的兩個角站起來,想了想,乾脆把被褥往隨身背包里一塞。——該說幸好她已經養成習慣在睡覺時也穿着能隨時衝出門的家居服嗎?雖然說在這個時代里還是很不靠譜來着……但是這個世界的伊邪那美命似乎還沒有養成給她半夜換裝的小遊戲呢……阿芙拉輕飄飄的展開光翼從寺廟屋頂飛了下去,在晝陸生爬下來的時間裏已經飛快找到空屋子給自己換好了一身改裝和服。

……太傳統的還是不太會穿真是對不起哇啊啊!時間有限就讓她暫時先這樣打扮吧!

完全不知道這身短款淺綠色和服到底把自己映襯的有多可愛,阿芙拉默默地這樣想着,然後憑着直覺、向一個方向隨手一指:

「那邊似乎有妖怪在呢!我們就向那個方向出發吧!」

——重點似乎有哪裏不對啊!!阿芙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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