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三十八日

38.第三十八日

裴穗沒料到會在這兒遇見景心,倍覺親切,可還沒來得及衝過去和她相認,就看見景心已經朝著一個男人……準確來說,是朝著一個老男人走了過去,親昵地挽起了他的手。

事情轉折得讓人始料不及,她趕緊剎住了車,一個急轉彎,藏在了一旁的灌木叢里。

不過不知道為什麼,裴穗總覺得自己像是做了什麼壞事,莫名其妙感到一陣心虛,想了想后又覺得不能就這樣妄下定論。

畢竟世界之大無奇不有,萬一對方只是景心的爸呢?

這麼一想后,裴穗又跟個土撥鼠似的,探出了半個腦袋,決定持續觀察一會兒后再下結論。

夏天的夜晚總是姍姍來遲,將近八點才優哉游哉地降臨。天邊的雲一半被滾燙的熱氣烘成了紅色,一半已退溫,濃墨重彩地如同一幅油畫。

花園不比大廳,人不是太多,四處都是生長得隆盛瘋狂的花草樹木。枝葉層層相疊,把燈光遮擋得恰到好處,既不過分明亮,也不顯昏黑。

在這樣一個天時地利的地方,想要不發生點什麼都很困難。他們還站在噴泉旁,耳鬢廝磨,景心依偎在他的懷裡,行為舉止看上去親密無間。

其實就算是個老男人,對方也是個長得帥的老男人,身上還帶著歷經滄桑后的成熟魅力,和那些色眯眯的老闆們比起來,完全是一個天一個地,但這也無法改變他為老不尊的事實。

「……」裴穗覺得自己好像真的看見了什麼不應該看的。

還爸爸呢……爸爸個大頭鬼!試問這世上有哪個爸爸會對自己的女兒這樣動手動腳的,又不是乾爹!

她看了幾眼后就不敢再看下去了,心靈和眼睛都受到了不小的衝擊。

雖然裴穗知道景心平時挺愛玩兒的,可沒想到會玩這麼大,這讓她有種不小心偷窺了別人秘密的罪惡感,陷入了兩難的局面。

一方面,要是這會兒出去找景心的話,估計場面會變得很尷尬,也不知道會不會給她添麻煩……另一方面,她是唯一最有可能幫自己的人了,儘管也不一定幫得上,但如果錯過了這個機會,那真的只有任人宰割了。

裴穗舉棋不定,邊扯著葉子邊想著對策。結果葉子倒是被她扯了一地,辦法是一個都沒想出來。

她重重地嘆了口氣,覺得這樣等下去也不是辦法,拍了拍大腿,決定豁出去得了,正欲起身,卻忽然看見噴泉旁的兩人好像正在朝她走來。

「……」我靠不是吧,人生中的第一次偷窺就這樣以失敗告終?

裴穗被嚇得趕緊又蹲了回去,可是灌木叢不太高,稍微走近一點就能發現這後面躲了個人,根本藏不住什麼。她只好一面偷偷觀察著他們的動靜,一面慢慢往旁邊有樹的地方挪去。

有賊心沒賊膽的人果然沒什麼出息,事情還沒做成就先被嚇死了。

幸好他倆只是想回到大廳里去罷了,並沒有發現她的蹤跡,這讓她鬆了口氣,一下子癱坐在了地上,像是剛經歷什麼大劫大難似的。

晚上的空氣紋絲不動,就連頭髮絲兒那麼細的風都沒有,裴穗熱得滿頭大汗,掀起裙子面上的那層紗扇了扇。

雖然風微小到可以忽略不計,但還是吹散了她的最後一絲顧慮。

不管了不管了,如果待會兒能有一個適合的時機,那還是先去找景心試試看,她不能放過這僅存的一點希望了。

下定決心以後,裴穗不再畏手畏腳的了,撐著樹榦從地上爬了起來,眼睛習慣性地往周圍瞟了瞟,結果又差點腿一軟跌地上了。

身後沒有建築物的遮擋,視野開闊,一眼望去,全是廣袤無垠的天空。綺麗天光下,賀霆舟正躺在長木椅上,用左手小臂蓋住了眼睛,呼吸勻長,似乎又在閉目養神。

「……」我靠,命運要不要這樣捉弄人啊,怎麼走哪兒都能讓她遇見沉睡的獅子!

要不是小腿傳來陣陣刺痛的麻意,裴穗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趕緊屏住了呼吸,更想要離開這裡了。

她踮起腳尖,蜻蜓點水似的往安全地帶走去。可才走出去沒幾步,長椅上的人好像就已醒來了。

「跑什麼。」

「……」裴穗整個人當即僵在了原地,還保持著踮腳的姿勢,像在跳芭蕾似的。

這麼快就醒了?不……不會吧,應該……應該和上次一樣,只是在說夢話而已吧?

她一邊自我安慰著,一邊試探性地繼續往前走了一小步,結果這回腳尖還沒落地就聽見了他的聲音。

「你再走一步試試。」

他的嗓音有些低沉,還帶著剛醒來時的喑啞,卻平穩得像是一條直線,沒有任何波動起伏,聽得裴穗手臂立馬起了層雞皮疙瘩,寒毛都豎了起來。

她不知道自己這是造的什麼孽,三番五次自投羅網,於是只好隔著太平洋那麼寬的距離,轉身笑臉相迎道:「賀先生,真巧啊,您也出來吹吹風透透氣?不過這外面天熱,您當心中暑啊。」

賀霆舟已經坐了起來,眉宇間還縈繞著些許的倦意。他眼角的冷光瞥了瞥沒志氣的狗腿子,漠然道:「過來。」

「……」

這兩個字就像是架在脖子上的兩把刀,弄得人提心弔膽,惶恐不安,生怕下一秒腦袋就落地了。

裴穗雙手緊緊捏著裙擺,力氣大得手指關節都泛白了。她還想說些什麼來轉移話題,可一對上他的眼睛,就被嚇得不敢再東拉西扯的了,直接認錯道:「賀……賀先生,我這次真的不是故意吵醒您的……您大人有大量……」

說著說著,聲音卻像是泄了氣的皮球,越來越小,賀霆舟寒意微沉的眼眸便是那根戳破了皮球的針,她只好閉了嘴。

經過前兩次不太愉快的接觸后,裴穗差不多可以基本證實心中的猜想了。

賀霆舟的確比葉孟沉還難應付成千上萬倍。

後者的喜怒哀樂全寫在臉上,不像他這般城府極深,陰晴不定,誰都不知道他那看似平靜的眼底藏了多少的波濤洶湧。若是稍有不慎,便會被卷進這驚濤駭浪之中。

裴穗是個惜命的人,不敢再去激怒他了,一言不發地乖乖走到了他的身邊。

花園裡的八仙花開得正好,瀰漫在空氣中的花香不算濃郁,清清淡淡的,很是消暑。而綴在翠綠葉子間的花朵像團憨態可掬的小繡球,爭相擠在賀霆舟的身側,卻並沒能讓他染上一點溫馨之意,反而更顯清貴疏離。

他的身子向後仰著,靠在椅背上,盯著她看了半晌才問道:「你怕什麼。」

「……」這是什麼爛問題,明知故問嗎,當然是怕你啊。

裴穗以笑作答,沒有說話,賀霆舟的聲音又緊接著響起:「怕我?」

「……」我靠,還真的是在明知故問啊。

紅霞似火的天已經幾乎黑透了,還懸著枚圓滾滾的月亮。三兩顆星星稀疏點綴其旁,月色淡如薄紗。四周很靜,只聽得見蟬聲滿樹。

裴穗低著頭,順勢垂下的短髮遮住了她的臉,也擋住了對方的目光,這讓她稍微好受些,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著:「賀先生既不打人也不吃人,我怎麼會……」

話還沒說完,裴穗只覺得手腕忽得一涼,她還沒來得及有所反應,便被人往前一拉,差點撞上了他的胸膛。

熟悉的氣息籠在鼻尖,比八仙花的香味還要沁人涼爽,裴穗恍了恍神,愣了半秒,而後抬頭望著始作俑者,鎮定不復存在,眼裡滿是驚慌失措。

橙黃色的燈從頭頂上方溫柔地傾瀉而下,兩人的影子在草地上重疊在一起,除了偶爾有不知名的昆蟲從上面大搖大擺地走過,一切都是靜止不動的。

賀霆舟沒有看她,視線落在了兩人相交的手上。

小姑娘手腕內側的肌膚細膩柔嫩,像是一塊上好的芙蓉玉。他用指腹摩挲著,耐著性子問道:「怎麼,說不下去了?」

「……」你這樣……讓人怎麼說啊。

被他握著的手腕麻酥酥的,像是有羽毛在上面輕輕拂過,裴穗又癢又羞,這才發現賀霆舟好像喝了酒,襯衫扣子被隨意解開了兩顆,領口微微敞開,是含蓄又內斂的誘惑。

不過她可沒心情去偷看那無邊春.色,試著動了下手腕,卻被他握得更緊了。

這樣曖昧的氣氛實在是讓人心神不寧,裴穗不知道他想做什麼,只能極力穩住顫抖的聲音,開口說道:「賀先生,您可以先放開我嗎,這個姿勢太丑了……」

剛才不知道怎麼一回事,她的一隻腳擠在了他的兩腿之間。要不是她馬步扎得牢,可能就直接坐上去了。

雖然如此,但這馬步確實看上去毫無美感可言。要是被人看見,會不會以為她有病啊。

結果事實再一次證明,裴穗真的有病。因為她的這番話說完后,一時間天地又只剩下了鳴稠嘒嘒,再無別的聲響,靜得可怕。

賀霆舟終於抬起了頭來,看她的目光幽深而冷漠,宛若一汪深潭,除了倒映其間的影子,什麼也看不見。

見他這樣,裴穗知道自己又說錯話了,訥訥地張了張嘴,想要再說些什麼,試圖挽救一下。

可一個字都還沒說出口,賀霆舟便將她毫無預兆地半抱了起來,以強硬得不容忤逆的姿態,分開了她的雙腿,讓她跨坐在了自己的腿上。

裴穗驚得回不過神來,身上的裙子因為這個動作被撩得更高,堪堪遮住屁股,兩條白生生的大腿就這樣毫無防備地裸.露在了空氣中。

雖然對於被吃豆腐這種事,裴穗已經習以為常,但照現在這個局面發展下去,恐怕最後遠不止吃點豆腐那麼簡單。

她不禁有些懊惱,飽滿柔軟的胸脯因為怒意而微微起伏,音量提高上來,低聲喊出三個字:「賀先生!」

賀霆舟的眸色漸深,臉上卻還是面無表情,漫不經心地應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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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年有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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