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七章 一近瘋馬誤終生

8.第七章 一近瘋馬誤終生

?(八十二)

一醒來發現自己被人五花大綁地丟在地上的感覺真是差透了,尤其耳邊還不時傳來孩童低泣抽噎的聲音。

這一切都起源於殺死貓的好奇心,和一匹不肖的馬。

(八十三)

自太湖畔巧遇金姓少年後,又過了兩個多月。

那日,我騎著阿秋——陪我走南闖北的好夥伴黑馬一匹,途經一條山郊舊道,這條舊道繞了遠路,新道開通后便少有人煙,彼時已有些荒涼了,可卻趕巧讓我看到兩輛馬車從遠處急奔而來,駕車的車夫長相狠厲、腰插大刀,一看即知並非善類。

當時我剛順應完自然的呼喚從樹叢里出來,人馬皆被樹蔭遮擋,想必對方沒有注意到我。在下行事一向低調,奉行以和為貴,沒事不想多事,便悄立樹后待其經過,哪知於馬車交錯而過時,卻有孩童啼哭之聲斷斷續續從車內傳出,聽那哭聲還不只二、三人。

這情形實在怎麼看怎麼可疑……

馬車轉眼便絕塵而去,我猶豫了一下,騎上馬遠遠跟上了他們的車后。

(八十四)

馬車最後停在縣郊一處民房前,地理位置偏僻,人煙稀罕,方圓十里僅此一戶,落建於林子中,若非有人帶路根本難以發現。

早早將阿秋系在遠處,我用師父教過的潛行步法與呼吸方式,悄悄徒步靠近,最後躲在一棵看得見民房的樹后觀察情況。

兩名車夫從車內拖出了十多個孩童,他們不時哭叫,雖奮力掙扎,無奈手腳被縛,人小力氣弱,反抗的成效不彰,沒多久便被車夫與從屋內出來接應的另兩名武夫扯進了屋內。

(八十五)

這看起來頗像是人口販子的犯罪現場耶……

該怎麼辦才好呢?我心下琢磨了起來。

(八十六)

一路行至此處,在下憑的只是三分好奇與七分天良未泯罷了,接下來之事顯然已超出能力所及……是故我本來打算報官處理的,絕沒有想逞英雄靠自己解決的意思。

但……唉!人算不如天算!

(八十七)

話說彼時的在下正想悄悄掉頭去報官,卻感應地面一陣微振傳來,好似馬兒在不遠處拔蹄狂奔。

連我都有所覺,裡頭那明顯是習過武的四大漢子又豈會不知?只見他們紛紛出來查探,我只得又縮回樹后躲藏。

在眾人的翹首遠眺之中,一個孤獨的影子緩緩從地平線的那頭出現,踏著噠噠的馬蹄,定睛一看不是一匹沒載人的黑馬嗎?此馬彼時一邊狂奔一邊嘶鳴,精神狀態十分亢奮,嗨得跟進入了一年一度發/情期的公馬狂奔向牠看對眼的母馬一樣!

這黑影,這馬鳴聲,怎麼如此熟悉?

好像我家的阿秋……

那匹馬的亢奮更加升級,嘶嚕嘶嚕地叫個沒完,修正跑道筆直朝我所在的方向沖了過來。

我:「…………」

……真是我家阿秋啊!!

……自己掙脫跑來找我了嗎?!!

…………

……………

我說你這匹馬怎麼關鍵時刻給你主人捅刀啊!!!

(八十八)

累積到兩個八了,今日我又興沖沖的跑去賭場應景。

贏八十兩,輸了一百二十兩,這結果是不是比上次還慘?

(八十九)

彼時,在下尚未冏完,捅刀馬的反應跟跑向明顯已暴露出我所在的位置,一把亮晃晃的大刀唰地從側邊砍來,幸好我頭偏得實時,才沒有當場頭斷野樹林下,導致此回憶錄尚未成形便要胎死腹中。

趁刀被卡住不能動彈之祭,我迅速切入來人胸前,趁其不備將他摔出,然後迅速往馬的方向跑去。無奈剛才被那人絆了腳步,阿秋又離我還有些距離,剩下三名大漢已趁隙追至我身後,雖然我學過柔道,但一次對三個武夫也太高階了,重點是我對他們手上揮舞的刀子有點心理障礙,打起來制手制腳的,根本不敢靠近他們的身。

於是,雙拳難敵四把刀,我就這麼被壓在地上吃黃土,隨後又被五花大綁地捆了起來。期間,阿秋大概知道自己闖禍了,跑過來踢著蹄子助陣想亡羊補牢一番,不過在馬屁股中了兩刀之後……就嘶嚕嘶嚕地跑走了。

(九十)

……好你個畜牲,虧我平日待你不薄,好吃好喝地供著你,你扯完後腿拍拍屁股走了,留下主人我收拾這殘局!

(九十一)

武夫一:「這小子從哪裡冒出來的?」

武夫二:「開封最近查得緊,方爺那兒已經被挑了,要不我們也不必匆忙逃出京畿。這當下不能再捅漏子了。」

武夫三(剛剛被我摔出去的人,抱腹跛腳走來,面露凶光):「咳……要不幹脆殺了……」

(九十二)

「大爺饒命啊!」眼見話題往不妙的方向發展,我趕緊打斷,「在下只是想上門討點水喝而已,爺不要就不要唄!犯不著要在下命吧!」

我擠出一付倒霉的苦瓜臉,開始入戲:「在下在鎮上才新買匹馬,怎奈牠荏地是匹不服管教的瘋馬,半路就將我摔下,自己跑了,行李水啊都還在那上頭兒呢!害在下走得累得半死,又渴又餓,好不容易看到人家,才想上門討點東西……荏知那瘋馬咋地又跑了回來,衝撞了各位大爺……我簡直是跟牠犯沖!各位爺啊,在下同你們道歉,爺們不高興,在下走就是了、走就是了!別動刀動槍的啊!饒了小的吧爺啊!」

武夫四不以為然:「你不心虛跑什麼,還敢攻擊我們!」

「唉呦,爺啊!在下那點破功夫只是學來防防身的,何況當時你們抄著刀子就向在下砍來,在下難不成還站著給爺砍嗎!」

興許是在下演技純熟,亦或阿秋那瘋馬形像起了點說服力,歹人們的態度開始有些鬆動。

武夫一:「他這麼說也有點道理,如果是官府那邊不會就派一個他這樣楞小子來。」

我:「……」你才愣小子咧,有種一對一來pk啊!看我會不會輸你!

可惜有些話也只敢在心裡想想,趁著局勢緩和,我趕緊接道:「爺們啊,在下袖子里有些銀票,是在下全部的財產了,全都給你們,就當在下孝敬各為爺們,爺就放了在下吧!就當在下從沒來過此處,這樣可好?」

一聽到有錢,他們眼睛都亮了,三兩下粗魯地從我袖裡掏出銀票,見竟有好幾百兩,個個笑得往裂嘴男方向邁進。

武夫二開口了:「我看他應該不是官府的人,哪個官差隨身帶這麼多錢呢。」

武夫四也贊成:「他年紀雖然大了些,長相卻也算清秀,拉去城內的蜂巢巷賣了,多少也能添筆收入補個酒錢……要不我們就饒他一命?」

「哼!便宜你小子了。」武夫三哼了一聲后就把我拽起來,劈掌朝脖子給了我一記手刀。

你這小心眼的,剛不就摔了你一下嗎,用得著這麼快就趕著報復……

(九十三)

縱上所述,是故待在下清醒之時,便發現自己被人五花大綁丟在地上了,跟車上的那些孩子們關在一起。

(九十四)

剛剛在受捆之時我施了些巧技,沒讓他們將雙手卡死,所以費了點勁便從繩索中掙脫,我站起身開始打量起在角落縮成的一團的孩童。

孩童一共有一十二名,看來大約都在九歲至十二、三歲之間,半大不小的。其中一名大齡區的男孩靜靜地坐在最靠門口的位子,看似在屏障著其它孩子,沒哭沒叫,表情雖然雜有恐懼和不安,但也帶有堅忍與鎮定,他望向我的目光帶著疑問好奇和一點戒備。

我當下便決定是他了,走近他蹲下身,細聲問:「這位小弟,能否告訴我你的名字?」

那名孩子的眼神直直看進了我的眼裡,猶疑了下后,開口報出了自己的名字:「我叫……留華。」

我向他報了自己姓名,詢問了詳細情形。

(九十五)

原來這些孩子是分別被開封府轄下各縣強擄而來的,本來數量多達三十多人,被轉送過兩處,七歲以下年紀較小的孩子幾乎全被帶走了,剩下十二人在二天前再次被轉運來此地。本來在屋內的那兩名歹徒之前也曾在他們面前露過臉,和另外運送他們的人總是二人一組輪流負責看守,而前者直至半個月前突然不見蹤影。

這留華是個機伶的孩兒,一路都有留意歹徒談話,得知三天前的轉移是為躲避官府之查緝,而他們似乎已決定明天便要將他們全數帶去鎮上發賣,以求脫手這些燙手山芋。

(九十六)

這裡是豪州西部,西北與京畿路相接,如果歹徒是帶著這一群孩童,一路從開封府治下花了二日到達此處,那該是從京南的太康縣出逃的。聽歹徒的對話追緝者應該是開封府的人,這表示開封府的人已經在太康縣了,就不知他們能否趕在明早前尋至此處?若不能……

(九十七)

聽完留華的敘述,我沉默一會兒后,動手解開他身上的繩子。

「你控制得了這群小孩嗎?」我問他。

他疑惑地看著我。

「他們聽你的話嗎?」我換個方試問:「讓他們該哭叫的時候叫,該安靜的時候別哭鬧。」

他面帶疑問,卻仍緩慢地點了點頭。

我認真地看著他,問:「……你們想逃走嗎?就算拼著失敗的可能?」

他驚訝地直視我,眼中逐漸燃起希望,爾後用力地點了點頭。

(九十八)

如果只有我一人要逃,方法很多,也不急於一時,就算當真被賣了也不打緊,因為那樣可能反而有更多逃脫的機會。

而彼時突然佛心發了的在下,一時走入了死胡同,根本沒法丟下這些孩子不管。

當時我問自己:就算自己現時有方法出逃,但等自己領官府之人尋來時,他們還會待在原處嗎?這些孩子一旦被帶走,將被賣往何處?可還追得回來?就算追得回來,是否早已受了不可磨滅的傷害?

所以必須帶著這些孩子逃出去,而且最好的時機便是今晚。

但要將他們全部安全地帶出去,憑我一人又談何容易……

(九十九)

突然靈機一動,我趕忙脫下官靴,從鞋墊里翻找出一根細銅管,又從貼身銀甲的內側抽出包迷藥——好在剛剛那些人口販子被銀票引走了大部分的注意,除袖袋與胸前暗袋外,對身上其它地方並無仔細搜查。

我打開銅管,五枚淬了麻藥的銀針完好地躺在裡邊,這是為在下為防萬一藏入鞋底的,每枚銀針的效力皆強到足以連熊放倒,能讓人整整睡上十二個時辰,配方由師父提供,號稱能讓人查不出昏睡原因。

我心裡有了一個初步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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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都汴梁閑話回憶錄[七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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