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140 生猴子

遠方有座山,山上有棵樹，樹下有個小迷糊。

卡達公開賽結束后，隊員和教練們盡數回國，教練組開了好幾天的會議，具體的內容她們這些運動員誰都不知道，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訓練,讓自己儘快掌握好現在的大球。

婦女節的時候陸瀅回家看了一下她姑姑，不過吃了晚飯她就是回隊里了。

宿舍里汪瀾並不在，陸瀅在樓道里看到了葉天祺，急匆匆的,嬰兒肥的臉變成了紅蘋果，「咦,瀅姐,你怎麼又回來了,走,一起唱歌去。」

「你去吧,好好玩。」陸瀅現在沒心思唱歌，四月份的時候要參加意大利公開賽,然後月底就是世乒賽，她沒有唱歌的心情。

她現在的競技狀態,怎麼打都打不出來的，雖然在卡達公開賽是輸給了方柳蘇被淘汰並不是輸了外戰,可是誰能保證在世乒賽上她不會輸給外國選手呢？

陸瀅又去訓練局練球,現在球變大之後她們的頭三板優勢沒有那麼突出,發搶的得分率不再那麼遙遙領先，從賽后的數據統計，陸瀅都覺得自己現在一無是處了。

她得繼續磨自己的發球，什麼時候能夠把大球玩轉的像是小球一樣，那時候她就能拿到世界冠軍了。

陸瀅九點鐘才從訓練館這邊離開，不遠處的花樣游泳的訓練館里音樂響起，花游的姑娘們訓練時間一般都集中在晚上，因為比賽時間就是固定在這個點，培養運動員的比賽狀態很是重要。

陸瀅心裏存着事，走路的時候都有些漫不經心。

「喂，魂丟了。」忽然間被人拍了下肩膀，陸瀅扭頭看了過去，結果身後根本就沒人。

「這兒呢，一點警惕性都沒有。」齊澄喊了一聲，他伸手拍了下陸瀅的左肩，人站在她右後方，也不知道這人在想什麼呢，自己跟了她好一會兒都沒注意到。

「你幹什麼去了？」陸瀅隨口問了句，「現在還喝飲料，小心發胖。」

雖然運動量大，可是打乒乓球絕對不減肥呀，能讓男隊員身材沒那麼發福絕對是因為每天他們都要跑一萬米，相對而言女隊沒有萬米長跑，所以身材管理上也不如男隊。

汪瀾就有些胖，不過這並不影響她的成績。

「打賭輸了來給他們買飲料，要不要來一杯，這家的草莓汁挺好喝的，絕對是新鮮草莓壓榨的，我一直盯着呢。」

「你買的多？」陸瀅問了句，不然拿什麼還「賭債」呀。

「那是，山人早有預料。」其實他大老遠的就看到陸瀅在那果汁店門前路過了，然後多要了杯果汁匆匆跑過來的。

陸瀅接了過去，手裏捧著杯子還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我說，輸了的也不是你一個人，要不要這麼一副要死要活的樣子？身為專業運動員，你不應該看透了這比賽輸贏嗎？」他覺得陸瀅太容易走不出這個怪圈了，而這個坑還是她自己挖的。

「那輸了比賽拿球拍撒氣的是誰？」陸瀅一擊斃命，齊澄有些鬱悶，「好漢不提當年勇，那時候咱不是年輕嗎？年輕時候，誰還不犯點錯？」

「可是瀾姐就沒犯過錯。」

「那是汪瀾，不是你。」齊澄有點明白了，武指跟自己苦口婆心的時候是多麼的心累，他現在深刻領悟到了。

「你是想要做第二個汪瀾嗎？」

當然不……

她就想要做她自己，從來不想要成為汪瀾第二。也有人說她是第二個林娟，因為賽場上的風格太像了，可林娟雖然是她的偶像和崇拜的人，陸瀅也從來沒想到成為林娟2.0。

喝了口草莓汁，陸瀅皺了下眉頭，一旁齊澄連忙開口威脅，「要是敢說難喝，下次死活不請你吃東西。」

「我沒說難喝呀。還挺好喝的，下次我請你。」陸瀅挺喜歡這個味道的，味道很新鮮，而且甜味不是那麼濃，有一點點酸酸的，她覺得這個口味莫名的適合她。

「那我等著。」齊澄擠眉弄眼，「不跟你說了，我先回去了。」男隊的宿舍樓在女隊的前面，而且齊澄想起了一件特別重要的事情，好像孟洋他們說要自己十五分鐘內買回來果汁，不然的話……他們就不跟自己玩牌了。

「想開點，別整天皺着眉頭，像是個小老太婆似的。」齊澄遠遠喊了一聲，陸瀅一下子嗆著了，她還不到二十周歲，見鬼的小老太婆！

回到宿舍，陸瀅看到汪瀾正在才刷牙，她刷牙的時候都打着拍子。

「又去練球了？」汪瀾漱口后問了句，視線落在陸瀅手裏的草莓汁上面，「還知道犒勞犒勞自己，不錯嘛。」

其實換了大球之後汪瀾也是不適應，她壓力也挺大的，同一代的林嘉、梁晴虎視眈眈，年輕點的陸瀅、蘇珺、來永超她們都在衝擊自己，還有更年輕的葉天祺那也是個天才。

不過到底是比陸瀅大了幾歲，汪瀾沒陸瀅那麼心思重。再說了，比賽嘛，有輸有贏，她在世乒賽上不輸就是了。作為奧運會冠軍，大滿貫的得主，這點自信心汪瀾還是有的。

「上屆世乒賽，汪瀾和陸瀅是決賽中相逢，不過今年兩人在半決賽提前相遇，提前給大家奉獻上一出精彩的比賽。蔡老師，從現在的比賽結果來看，您覺得國家隊的隊員是不是已經適應了現在的大球呢？」

「今年已經進行了兩站公開賽，現在進行的世錦賽算是今年的第三個國際性比賽，從比賽結果上看，在之前的卡達公開賽和意大利公開賽上國家隊都沒有取得太好的成績，可是在現在的比賽中，汪瀾和陸瀅牢牢掌控著上半區，兩人成功會師半決賽，我想這兩人的表現已經說明了一切問題。」

蔡濤把話說的留下了餘地，上半區這師姐妹倆表現良好，不過下半區差強人意，林嘉原本是女隊的重頭戲，可是在四分之一決賽中她輸給了朝鮮的全秀娥，提前告別了女單賽場。還好老將歐思芮爆發，竟然進入了四強，並且在早前進行的另一場半決賽中，戰勝了全秀娥提前鎖定了決賽名額，這保證了女單冠軍將會在中國隊產生，只是不知道會是汪瀾、陸瀅、歐思芮中的哪一個。

而現在汪瀾和陸瀅在競爭另一個名額。

陸瀅的混雙和女雙都紛紛出局，邱婷婷舊傷複發，競技狀態並不是很好，兩人配合上出了些問題，止步於十六強，至於混雙，陸瀅就是出來練練手的，誰都沒指望她混雙能出成績，畢竟隊里也沒怎麼練過，一輪游也並不奇怪。

所以除了女團的比賽，現在的單打半決賽是陸瀅留在賽場上最後的機會了，她不想要放棄。

「你看陸瀅現在的發球質量有很大的提高，她已經領悟了大球發搶的要點，她的這個落點就讓汪瀾很不舒服。」蔡濤眼睛毒辣，一下子就是解說出重點。

賽場上，汪瀾接發球后的回球質量並不怎麼高，陸瀅搶攻，拿下一分。

陸瀅很是積極，比分很快就是拉開了，11:5，她率先拿到了十一分。

孫謙坐在教練席上看着兩個徒弟，內戰的時候他沒有上前指點。

「愁什麼，哪個都是你徒弟。」廖建國覺得自己才該愁得慌，他年紀大了，這就是要退休了，梁晴是他最後帶的一個徒弟了，他傾注了不少的心血，可惜梁晴的單打成績並不如意，好在雙打還是不錯。只是現在梁晴的女雙雖然進入了決賽，可是只怕很難贏汪瀾和林嘉這對頭號女雙，還不如期待她的混雙，說不定晚些時候的半決賽能打贏呢。

孫謙當然知道這個道理，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是人不可能一碗水端平的。教練組在進行調整，雖然還沒通知隊員們，可是他已經接到了通知。汪瀾要調到另一個組裏去，往後陸瀅就是自己手下的第一員大將了，他希望陸瀅能拿下這比賽，又希望汪瀾離開前沒那麼多遺憾。

可是這怎麼可能呢？而且看賽場上的表現，陸瀅似乎太心急了，雖然前半段比賽表現的好，可是後半局怎麼樣，誰也說不準……

陸瀅搶先拿下第一局比賽，只是在拿到五個局點時，竟是被汪瀾連追三分，最後因為一個擦網的運氣球獲勝。

可是好運並沒有一直站在陸瀅這邊，第二局比賽她開局良好，可是已經適應了比賽節奏的汪瀾卻是后發制人，在陸瀅搶先拿下11分后她連連追分。

三局比賽莫不是如此，1:3，陸瀅再度敗給了汪瀾，止步四強。

她從小就是喜歡跟她姑姑學做家務，因為她越懂事，她姑姑就越是省心。小孩子用自己特有的方式來表達自己對親人的關心，而不是為了得到樓里阿姨奶奶們的誇獎。

陸瀅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向來愛乾淨的姑姑竟然弄得家裏積了灰塵，她拿着抹布正擦得起勁，外面有人敲門。

陸瀅連忙穿上鞋去開門，看到來人是陳建華的時候她愣在了那裏，連招呼都忘了打，「我姑姑不在家。」

「我知道，我是來找你的。」陳建華臉上的笑意讓陸瀅一時間沒那麼警惕，等回過神來的時候就看到陳建華已經進去了。

陸瀅把抹布丟在一旁，洗了手給陳建華倒水，這是家裏來了客人的規矩。

「你姑姑把你教的很好。」陳建華笑了笑，「能跟你聊聊嗎？」

陸瀅又把抹布拿起來擦桌子，她不知道自己跟陳建華之間有什麼好聊的，而且也並不熟悉，出於最基本的禮貌，她還是開口，「您說，我聽着。」

陳建華覺得挺有意思的，采芸說這孩子性格好，其實那是因為當姑姑的偏聽則暗，下意識地忽略了陸瀅性格中的一些不好的因素。

陸瀅並不是那麼的好接觸，就像是現在，陸瀅把不喜歡寫在了臉上，和昨天一模一樣。

「昨天我單位里其實沒有什麼事情，我也看得出來你不怎麼喜歡我，你姑姑送我下樓的時候沒開口，可是她的意思我也明白。」看着終於不再動來動去的人，陳建華笑了笑，「不耽誤你多長時間，要不你也坐下，咱們好好說說，行嗎？」

陸瀅猶豫了下，終於丟開了手裏的抹布，拿出了個馬扎坐在陳建華對面，隔着一張桌子跟他對峙一樣。

「我和你姑姑認識也是單位里撮合的，這也有小半年了，不過你姑姑一直沒敢告訴你，就怕你受不了。」陳建華自己也覺得好笑，都進入二十一世紀了，他們又不是校園裏的高中生，可還是偷偷摸摸的像是見不得人似的。不過他也尊重陸采芸的意見，畢竟從傳統來看，結婚並不是兩個人的事情，而是牽扯著兩個家庭。采芸這邊的親人也就陸瀅這個侄女了，得到陸瀅的同意和祝福對她而言很重要。畢竟，陸瀅身上系著的是她這過去十多年的生活。

「不過我覺得你現在也受不了，覺得我搶走了你姑姑對嗎？」

陸瀅看着對面坐着的男人，陳建華和教練不一樣，她從進入體校開始一共經歷了三個教練，訓練場上三個教練從來都是嚴肅的，和賽場下的和和氣氣很不一樣。陳建華一直都和和氣氣的，大概是長了一張胖乎乎的臉的緣故，更顯得好說話，就連昨天走的時候還笑眯眯的跟自己說再見。

「難道不是嗎？」陸瀅終於開口，聲音中帶着點委屈。

「為什麼會這麼覺得？我沒有孩子，你姑姑就你自己，說是侄女，可是跟女兒沒什麼差別。要是將來我們結了婚，那你就是我們兩個人的孩子，得到的也是雙倍的疼愛，不是嗎？」

陸瀅坐在那裏掰自己的手指，不說話，陳建華看她這個模樣笑了笑，他也不着急，「我沒有孩子，可是我覺得天底下的父母大多都是疼愛自己的孩子的，想要把最好的都給孩子，你姑姑就是，她把最好的時間都給了你。」

看着驟然抬起頭來，一雙眼睛直直盯着自己的陸瀅，陳建華擺了擺手，「我並不是指責你，這是你姑姑的選擇，別人沒什麼立場來指責，我也一樣。再說了，要是當年她結婚了，現在哪還有我什麼事呀？」

陳建華這話讓陸瀅放鬆了警惕，弓著腰蓄勢待發的貓咪一下子又是到了太陽底下，一副懶洋洋的模樣，「我姑姑那麼好，你碰見那是你運氣。」她語氣裏帶着幾分驕傲，這讓陳建華覺得熟悉，因為陸采芸誇陸瀅的時候也都是這語氣，這腔調，很相像的姑侄倆。

「是，所以即便是你不同意，我也得為自己爭取一下，愛情，不單單是你們年輕人的專利不是？」陳建華笑着說道，陸瀅已經沒有剛才那樣警惕了，這也是好事情。

「當然，你們年輕人會說：你們都這把年紀的人了，哪來的什麼愛情呀，更多的就是搭夥過日子。」

「可是我也能照顧姑姑，我們都習慣了的。」陸瀅覺得她要被陳建華繞進去了，她得反駁堅定立場。只是她又覺得自己有些動搖，緊緊拿着水杯才讓她有些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