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 至尊（四）

然而,在這樣封閉的空間里,她又能往哪裏躲呢？

在那生死一刻,耿瑩沒有再四處躲避,而是用盡全身力氣,喊出了「救命」！

是的,救命。那龍是什麼？上古神獸！至少是ss級別以上的可怕存在。它不過是吼出一聲,帶出那麼點龍息，就差點把她燒死在那裏。它如果噴出火焰來，這裏有哪一處,是她能躲的？

水裏嗎？那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唯一能救她，就只有在冰牆后的人。喊救命挺丟人的,但不丟人就是丟命啊！

火龍聽見她的喊叫聲,肉須在空中飄舞，兔眼一樣的紅眼睛兇狠地盯着她,它從水中立起身體,宛若鷹爪的爪子銜接在顏色稍淺的腹部鱗片上,水霧在它的身下化作雲團,支撐着它瘦長的身體。

它大張嘴巴,裏面彎鈎般的獠牙清晰可見,火焰在它喉嚨積聚，隨時可能噴涌而出。耿瑩臉色慘白，眼睛大睜,那一刻她感覺自己能想像到自己被燒成焦炭的慘狀。

然而火龍忽然閉上了嘴巴,導致火焰熄滅在喉嚨中，鼻孔滑稽地噴出兩股濃濃的黑煙。它撲通一聲躍入溫泉水中，忙不迭地潛進池底，好像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在追趕它一樣。

耿瑩本來鬆了一口氣，但很快她就感覺不對勁了。她的額頭在不停地滲出汗水，身體的出水量以及可以現實地用汗如雨下來形容，一點也不誇張。黑色的短髮已經成了一撂一撂的，因為手心裏不停地出汗，她整個人已經貼不住牆壁，直直地落入溫泉池水中。

可怕的水溫燙得她整個人都跟紅皮蝦子一樣，她瘋狂地游到冰牆那裏，整個人貼在冰牆上，下面衝上來的冷水也開始被池水的溫度升溫。只是泡了那麼一會兒，明明亞人類有一層厚實特異角質層，耿瑩的皮膚上還是起了一層水泡。

她聽見轟隆隆的聲響，那是山洪泄下的聲音，隔着厚厚的壁壘也能聽得一清二楚。耿瑩埋頭進衝上來已經變溫的水裏，灌下了幾口水，她的口渴才緩了下去。

難道是那飛船到山上來了？耿瑩驚疑不定，腿因為恐懼而抽搐起來，山洞內霧氣升騰到完全看不清周圍的地步，池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淺。比沸騰的池水更可怕的是這滿空間的濃霧，它們已經不再是水蒸汽，而是超過臨界溫度的氣體，遠在384度以上，並且無限度往上升溫。

甚至說，耿瑩只有緊緊貼在開始融化的冰牆上，整個人泡進水中，才能避免自己的皮膚被那濃霧灼傷。

透過清澈的水面，她看見一側的牆壁有個區域漸漸變黑，一道人形慢慢透過牆壁，最終破潰而出。

那是一個膚色泛藍的男人，他的容貌艷麗，額心有一顆像是嵌在肉中的紅色寶石，如同美人痣，流動着寶石的光華。

隨着他的進入，山洞中的水一夕間全部消失，變成了濃霧。耿瑩那一瞬間，以為自己就要死去，與池水一同蒸騰成血霧，但她身後一空，落進了冰涼之中。

耿瑩全身都是大大小小的水泡，已經看不出人樣了。她身體一動，就有許多水泡破裂，流出透明的液體出來。

她正對上一座冰棺，和黑色蛇尾纏在冰棺休憩的派拉瓦。這裏是冰牆的裏面嗎？她沒死，她沒死。耿瑩心情激動，她努力把自己縮在角落裏，不敢再跟派拉瓦對視。擁有亞人類超強的恢復能力，只要還活着，她總能恢復過來。幸好這裏周圍全是冰，皮膚的燙傷破潰后不容易繼發感染。

派拉瓦冷漠地看着角落裏瑟瑟發抖的女人，沒想到第一個到的並不是伊舍那，而是訶羅。周圍的冰一直在融化，不，不應該是說在融化，而是在不斷地升華。

過高的溫度令冰牆直接升華，從固體直接變成氣體。當那薄如脆紙的冰面被一隻手輕輕拍碎時，耿瑩嚇得尖叫起來，她正以為那些濃霧要進來時，卻是水在從外面往這裏湧來，並沒有那可怕的溫度。

她看見那個詭異的男人在看見派拉瓦的一瞬間，便抬手憑空招出一道火柱，直接射向派拉瓦。但那道火柱並沒有如耿瑩所想的打在派拉瓦的身上，而是穿過一道黑洞消失了！

「空間之力。」訶羅細膩如玉質的聲音帶了點疑惑，他覺得這力量很熟悉，卻記不起來到底在哪裏見過。訶羅一向慵懶平和的臉龐此刻多了些什麼，他終於把這個偷了他寶貝的竊賊當成了對手。

既然指向性的攻擊會被轉移到其他地方去，就範圍攻擊好了。訶羅掃了一眼冰棺，若她的身體再次壞掉，他不過是為她再換一具身體。

長白山天池原本就是一座活火山，訶羅再抬手時，地面開始震動起來，以至於四周還未融化的冰牆開始出現裂隙。

「轟——！」

耿瑩瞪大眼睛，透過透明的冰面看着底下上升得越來越快的岩漿，將周圍照得火紅一片。她水溫的升高導致冰牆飛快地融化，耿瑩絕望地看向派拉瓦，希望他能用他那神奇的能力帶她離開這裏。

然而派拉瓦動都沒有動，他如老僧坐定，幽深的眸子甚至帶過一絲殘忍的笑意。他注視着冰棺中與骷髏相伴的女孩，那笑意就變得溫和了許多。

整個被冰封的立方體形狀的小空間，竟自己動了起來，飛快地沖向上方，直至破開水面，看到外面的藍天白雲。

冰牆最終還是破裂了，所有人都從中間掉落了下來。訶羅穩穩地落在水面之上，一圈波紋盪開，他的視線卻從冰棺上挪到了不遠處坐在湖岸的人身上。

隨着冰雪消融，圍聚在周圍的十六峰，暴露出斷岩削壁，火山岩獨特的風貌自有歷經滄海桑田后的氣韻。再無冰封的天池聖水，如鑲嵌在群峰之間的一面鏡子，倒映出湛藍的天空，甚至是比那天還要藍。

有人說，人們之間的離別，會成為下一次重逢的理由。三個曾為一體的人，擁有同樣的不幸，如今再一次重逢，在這世間罕見的美景之中，分離的理由已然不再重要。

伊舍那，至尊之主，他乃是世界主宰，淚之主，眾神由他而誕生，也最終將融合於他。他就那麼坐在那裏，閑適自若，甚至連打扮也像個過路的旅人。簡簡單單一件黑色羽絨服，擁有一圈白色狐狸毛的兜帽擋住了他的上半張臉，唯有淡粉色的薄唇和精緻的下頜越發顯眼。

他手裏握著一根細長的釣竿，腳邊擺着一個裝着幾條小魚兒的竹籠。他看起來一點也不像為情所傷，獨守長白的神，到似野釣遊玩的大學生，修長的雙腿斜抵在一個石頭上，隨着釣竿地輕起，一條銀魚活蹦亂跳地被帶上了岸。

伊舍那隨之開口：「派拉瓦，你是想死嗎？」

這問話，就像是在問候是否想吃飯一樣自然，全然不像威脅。他甚至有閑心慢吞吞地把魚兒從釣鈎取下，放入竹籠里。魚兒落入竹籠里，惹得裏面其他魚兒想要四處散逃，籠子動了動，又恢復了平靜。「你們就像這籠子裏的魚，終究會去咬鈎子上的餌。飛蛾撲火，自取滅亡。」

派拉瓦卻道：「伊舍那，如果她是餌，即便是死，我也心甘情願上鈎。」

訶羅看不出伊舍那的能力高低，不過能壓制他引動長白火山的能力，必然不輸擁有空間之力的派拉瓦。訶羅已經知道派拉瓦引他來這裏，是因為這個人，不過看起來與派拉瓦也並非一隊的。

他失去了相關的記憶，如果他還有原本的記憶的話，就不會衝動地攻擊派拉瓦了。然而此刻天空之上出現無數道火柱，以駭然之勢灌注而下，正對上派拉瓦。

同時，訶羅再次引動火山，天池之水震動起來，不復平靜。這一次，派拉瓦並沒有轉移火柱，他緊緊地纏着冰棺，好似要跟它一起被火柱燒為灰燼。

然而火柱到了派拉瓦上方時，卻憑空消失。彈指間又是幾十道火柱如暴雨傾盆而下，然而這可怕的景象在還未落進環抱的群山之中，便消失的了無蹤跡。

訶羅終於把目光再次移向伊舍那，他的眉心微蹙，他從伊舍那身上感受不到任何能量的流動，他看起來甚至連釣竿都沒動一下。

天空之上，藍血人的幾艘小飛艇過來查探情況，還未接近頂峰，便被突然竄出的變大的火龍咬下，吞進腹中。然後盤踞在不遠處一座山峰上，消化著剛剛吞食的東西。

群山震動，一道竄天的火焰化作可怕的火焰巨人，伸手抓向天池中那一點黑影。耿瑩才方偷逃出天池，被那震動嚇得直接從山峰背坡滑了下來，僥倖被蜂后救下。

「發生什麼事了？你怎麼變成這樣了。」若非蜂后感知耿瑩的氣息，都認不出面前這個渾身潰爛的人是那個以美艷出名的黑寡婦耿瑩了。她獃獃地看着天空中的場景，「那是什麼？」

耿瑩咬牙道：「我們快去找凌羽生，只有他們能救首領了。」

「去求凌雲城主？」蜂后曾經被人類傷害過，並不願意接觸人類，但凌雲城對所有人類亞人類一視同仁的消息，她還是知道的。並且聽說凌雲城主死去的女友，就是一個亞人類。

「上面都是怪物，根本就不是人類。」耿瑩想起訶羅與派拉瓦，以及那個沒有露臉的詭異男人，臉頰抽了抽。

「我要守在基地外面盯着，讓我的毒蜂跟着你一起走吧，我有消息隨時會傳給你。只是，你現在這樣，還能行嗎？」蜂后問道。

耿瑩無奈，「我知道外出狩獵的小隊在哪裏停歇，我找到他們一同前往凌雲城，你自己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