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星期五:情緒的感冒

78.星期五:情緒的感冒

「怎麼了?他說什麼?」

「沒——就發神經病,說都怪我。」許琛暮把餃子拿起來,太用力地摔下去,餡兒都溢了出來,她看了看,總不好再補了,丟在一邊,冷冷地看着,想着自己為什麼會如此生氣,聽見這男人的名字就無緣由地丹田發熱像是走火入魔,線索堆在心裏,她慢慢地咀嚼著,可也不好和陸瓊說,開了口似乎就會忘記許多,索性埋在心裏,埋起來就記得些許。

陸瓊眉間鐫刻着散不盡的憂愁和悲哀。

「什麼事情都怪你?」

「我不知道,吃飯吧,吃了飯再說。」許琛暮腦子亂亂的,一時間整理不清楚,只好低着頭繼續包餃子,陸瓊卻驟然冷靜了下來,抑鬱症女孩,自殺,都怪許琛暮——

這件事情怎麼能這樣簡單,她蹙著眉頭,可是許琛暮臉色發白,像是身體不舒服,她又擦擦手,想去看看許琛暮怎麼了,可是那廝微一抬眼,眼神有些冷厲的意味,像是她的筆尖一樣銳利——

她收回手去,心底還是擔憂著那女孩,索□□代了出來:「他說,他有一個病人,得了抑鬱症,要自殺。」

「誰?誰有抑鬱症?」許琛暮笑了起來,「誰也沒有抑鬱症。」

「我在說正經的。」陸瓊陡然間有些生氣,許琛暮這樣的態度有些草菅人命的意味,可心底里理智的那個陸瓊告訴自己,許琛暮不是這樣的人,這才放緩了態度,「我想去看看——」

「我也在說正經的。」許琛暮嘆了一口氣,「陸瓊,我不瞞你的,我只是記不起來了,我覺得這件事情很複雜——」低頭把最後一張皮包了,碼放整齊,凍了起來,想來數目也夠了,不去看陸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我們去看吧,我的記者證呢?」

記者證。

她記起自己有這個東西。

陸瓊陡然記起是在許琛暮住院后,老徐來找過自己,他捧著一堆東西說是許琛暮的,可是自己那時無心關注這些東西,也就讓老徐保管,想來是在那裏——她竟然倏忽了,記者證這種重要的東西——面露難色,今天還是要去報社一趟——

「在報社。老徐那兒,你記得老徐是誰嗎?」

「我師父么,我知道。」許琛暮蹙著眉頭,揉揉鬢角,只覺得太陽穴漲得生疼,額角也隱隱約約傳來一陣陣尖銳的痛楚,倒影一閃黑影劃過,她開始想這件事情的前因後果。

「你說出去啊,你說出去啊!」有人如此威脅她。

「我們走——我問問唐益他現在在哪兒。」

唐益!

像是這個名字喚起了什麼一樣,許琛暮臉色一冷,吐出一口濁氣,連外套也來不及穿,陸瓊似乎是抱着救人如救火的想法拉着她,她想自己現在有些什麼都不關心的意味,冷然如冰塊兒,這是不對的,記者要有自己良心和道德底線,她不能漠然看着一個生命的消隕——

這一點冒出來,她終於才燃起了動力,隨手抓了一件大衣,是陸瓊的,抱在懷裏,急急忙忙地換了鞋出門,陸瓊開車去報社,還打電話給唐益,可已經打不通了——

於是打電話給老徐去問記者證的事情。

許琛暮默然看着她,腦子裏所有信息炸成一鍋粥,她什麼也不想,就有許多事情自動浮現,一點點順着走過來,她就沿着一條線一路漫溯回源頭去,懷裏抱着陸瓊的外套,現在輪到她為陸瓊拿外套了。

陸瓊臉上寫着大寫的擔心,是擔心那個女孩的吧,許琛暮驀地記起來了,抑鬱症,自殺,然後驀地想起來陸瓊肩頭圓圈的代表終結的紋身,她曾用力咬過那裏像是對什麼人的憤怒一樣,可能是自己美化了很多,說不定只是在床上咬了她的肩頭而已——但這就記不大真切了,她覺得冥冥之中都是有聯繫的,低了頭摳着手指。

自己的記者證,那深藍色的小本本在手裏彷彿擁有全世界一樣,她想自己很快就不再用它了,可冥冥之中還是要拿起來完成它最後的使命——

如果陸瓊不過去,那個女孩也不一定會真的自殺,像是從前的陸瓊在自殺之前自我救贖了——可是誰又像是陸瓊一樣有着堅定的生活的目標,那時候的陸瓊並不是被自己救贖的啊,是她自己拚命想要活下去啊……

只有唐益在告訴所有人,那些灰暗的情緒都是抑鬱症的病毒,只要抑鬱就萬劫不復——

可是她分明記得大學時她去看心理老師,心理老師說,抑鬱症就是情緒的感冒啊,會好的,沒關係。

只有唐益去想盡辦法讓所有人都需要他,離不開他。

她咬牙切齒地想着,車窗外秋風蕭瑟,一陣陣冷風呼嘯而過,入深秋是這樣快的事情,只剩下光禿禿的枝椏空蕩蕩地表達天氣,路上沒有行人,車流來訴說冷寂,許琛暮抱緊了陸瓊的外套像是抱緊了自己,她覺得這像是自己面對着什麼……

可是分明是陸瓊面對着什麼,一會兒,就是鮮艷的奪目的慘烈的真相擺在陸瓊面前,她用了詩意的表達來訴說,看那鮮紅的真理——她默然想着,總覺得殘忍,想遮住她的眼睛,還沒有來得及說什麼,急剎車,面前是她們報社的破樓,許琛暮一把將外套披在陸瓊身上,這才下車去,陸瓊緊了緊外套,走了出來,老徐站在門口正在走過來,一個深藍色的小本本遞給許琛暮:「你都記起來了?着急要它?你看你還是改變主意了在我們這裏是不是?不跑了是不是——」

「起開,起開——擋着路了——出專訪,出專訪——馬上!」那邊有人喊着什麼,兩輛麵包車被陸瓊的車堵在那邊不能開走,裏面探出一個人來揮舞着手臂。

陸瓊抖了抖車鑰匙準備讓開,自己聯繫唐益看看究竟在什麼地方,才要和老徐說這件事情,老徐主動開了口:「陸瓊,你先讓一下車,那邊有人跳樓了,前線有人說是醫鬧,和唐益有關係——」

陸瓊心裏咯噔一響。

跳樓了。

「那人還活着嗎?」

「不知道,所以這邊抓緊過去搶最快——陸瓊——」

「我也去。」許琛暮一縮身子就去敲人家車門,「我也去,小劉,開門。」

陸瓊一個踉蹌。

許琛暮扒開車門鑽進去:「陸瓊,晚上就出消息,我晚上就回來——」

她瘦怯怯地被人扶上車去,陸瓊驟然間以為自己又要失去她了,可是定了定神,她把車挪開,兩輛麵包車開出去,鬼使神差,她跟了上去。

老徐蹙起眉頭。

許琛暮從後視鏡中看見陸瓊的車,轉過頭去,深吸一口氣:「什麼情況?」

「什麼情況都不知道你上來幹嘛的?」後面有人似乎生了氣,以為那是個新人闖進來要學習經驗。

「那我這不是來了解情況嗎!」許琛暮也急了,「你跟我撒什麼氣!李子,我不在的時候你是不是就欺負新人啊!」

「啊呀,見鬼了!怎麼是你?」那人才吐出半句話,一個急轉彎,許琛暮一頭磕到了窗上,齜牙咧嘴了半天,一車人憂慮地瞧着她,她從後視鏡再看,陸瓊似乎被甩開了,後面是一輛不知名的車。一會兒轉個彎,又是另一趟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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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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