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五十章

孟苒和厲少南之間總像隔著一道屏障互相觸不到對方，但又像隔著一道與外世隔絕的屏障，隔絕了所有人的窺視和靠近。

他們之間的過往，旁人知道的不甚清楚，但夏天只知道，孟苒的心裡，厲少南永遠無法取代。

她與孟苒的姐妹情就如同一個人，替她喜替她悲，她是替孟苒不甘，但又不知自己的不甘到底對還是不對。

孟苒吃得不多，幾乎是季寧夾到她碗里的她才吃，按她以往的性格真的會放下筷子轉身離開，但此時的她是不想在厲少南面前，暴露她的軟肋。

對，有厲少南在的地方，就是她失了空氣的地方。

她不得不承認，厲少南對她的影響還是那麼大。

孟苒喝下杯里的酒，伸出胳膊去拿夏天旁邊的酒瓶，卻在回手的半空中被厲少南截住。

她微怔，厲少南不說話，但卻有種氣場讓你說不出話來。

她用力的掙了下，卻發覺他的手指鉗得酒瓶很緊，她根本掙不過。

孟苒終是敗了下來，這一頓飯，除了庄薇吃得很滿足，其它幾個人，估計都食不知味。

夏天喝的不是特別多，但逢酒必醉的人雖然沒醉也已經微熏，她拉著孟苒聊這幾年的生活，聊國外的男人，聊父親逼迫她相親，聊到那個叫顧西堯的男人如何自大如何無趣，聊她對孟苒的想念，聊到了厲少南。

最後話題在厲少南處結了尾，顯然，孟苒不打算繼續這個話題。她把她按在吧台前給她拿了冰淇淋緩解酒勁，自己進了廚房看著許驍驍和季寧一起收拾廚房。

不知怎麼地，她聽過太多次許驍驍誇讚季寧的好，此時看到這兩個人一起有說有笑的樣子，覺得這個畫面好溫暖，她卻從未有過這種感覺。

轉身回到客廳，目光落在沙發前，端坐在沙發上的人，駕著腿正翻看著讀刊的男人。

乾淨的白色襯衫，外搭一件藏青色毛衣外衫，深色的休閑褲包裹著他修長的雙腿。微低著頭，目光落在書頁上，暖色調的燈光照了下來，彷彿讓她有種錯覺。

時光匆匆，一劃而過，三年的時間裡，好像有許多新的生命賦予在他的身上，成熟睿智冷靜自持，深沉穩重的氣質，有著褪別於男孩到男人的成熟魅力。

孟苒承認，三年後的厲少南，比那個時候更讓人想要接近。

庄薇和夏天正在聊天，時不時往這邊瞟兩眼，孟苒大抵是知道，話題逃不開她或他。

飯後已經是八點多，本就大雪的路況，確實不方便開夜車回去，她雖然並不想，但也留下了所有人。

對，就是所有人。

她上了樓，把房間收拾出來，她和許驍驍住一個房間，夏天和庄薇住一間，厲少南和季寧各自一間房。

「許驍驍，你晚上和我睡，不過說好了，如果你敢踢我，我絕對把你踢下床。」倆人曾經一個寢室住過，許驍驍的睡姿，她可是領教過的，從床上掉下去還能依舊酣睡，也是沒sei了。

夏天跑了過來：「不是說好了晚上一起睡。」

「看你這妒婦樣，你和庄薇一間房，我這樓上樓下正好就四間，只能這樣安排。」孟苒點了點夏天的腦門。

夏天和庄薇是熟絡的，自然睡一起沒問題了。

「欸，咱倆睡一間，我豈不是搶了某人的暖玉溫香。」她不怕事大的沖孟苒擠眉弄眼，然後又壞笑的看向旁邊喝著咖啡的季寧。

「不想跟我睡，就去睡大街，沒人攔你。」孟苒剜了她一眼示意她閉嘴。

許驍驍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那我多不好意思啊，某些人小別勝新婚什麼的，米修米修……」

「許驍驍。」孟苒厲聲喝止，她腦子有點亂，今晚的酒喝的並不多，但她確實很頭痛，特別是許驍驍和夏天已經杠了一個晚上，許驍驍故意這樣說，而且所有人都知道她就是故意的。

季寧放下咖啡杯，上前拍開許驍驍，後者吐了吐小舌頭聳了聳肩。

打破尷尬，對孟苒說道，「走，上去看看，房間都準備好了嗎，這麼晚了客人們也要休息，你們平時劇組那麼累，很不容易休息兩天。」

「差不多了，就是有個房間少蓋的被子，今晚會有點冷。」她家根本沒準備這麼多東西，臨時翻箱底能拿的都拿出來，還是不夠。

「沒關係，晚上我睡那，多穿點就可以，不冷。」

「那我給你拿件羽絨服蓋著。」

「好。」

夏天看著兩個人的身影消失在樓梯口，季寧一副男主人的姿態，目光轉向端坐在沙發上的人。

「少南哥。」

厲少南抬眸，眸光一片清明，「怎麼了。」

夏天覺得有些尷尬，或是，有些難過，這個難過不知是替厲少南還是替孟苒，但孟苒應該很幸福，起碼，這個季寧看起來真心挺好，但好歸好，在她心裡就像孟苒說過的那些腦殘粉，厲少南和孟苒，就是一對，無人能取代彼此。

只是眼前，看著孤單落寞的人，夏天眼淚在眼眶裡打著轉。

厲少南見她這樣，抬手沖她招了招手，夏天坐過去，小腦袋抵著他的肩膀，眼淚真的掉了下來。

厲少南放下書，回手拍了拍她的頭：「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過去就是過去了，即使你有再多的不甘，也沒辦法縫合一段裂痕。」

「你說，我走時明明好好的，怎麼現在就變得面目全非了。」

「起碼，活著就好。」厲少南淡淡道，聲音有些飄渺。

***

孟苒回到卧室，從衣櫃里拿出最大最厚的那件羽絨服，轉身，便看到季寧正站在旁邊端詳著她。

她一時語塞，末了開口有些無奈道：「對不起。」

「我明白。」如果說第一次第二次他不知道，這一次再看不明白他季寧的腦子就是擺設了。

「我不知道他們會來。」

「見到你的朋友，也想多了解你的過去，挺好。」

「季寧，你這樣特別讓我無地自容，好像很難回報。」

「回抱？」他挑眉逗她曲解她的意思，上前兩步，伸手把人摟在懷裡，「抱一會就好。」

孟苒很難過，季寧好她難過不好也難過，但難過得眼睛和心都在疼，但眼淚卻始終掉不下來。

她一度懷疑自己沒有了淚腺，差一點就跑去眼科做檢查。

「我一直不懂，我們怎麼會走到一起。」孟苒調節了情緒，讓自己看起來並不那麼低沉，轉身去翻柜子里的衣服。

「因為你缺愛。」季寧難得損她。

孟苒原本還存在感傷當中，結果一句話，徹底把季寧打回原型。

「你一早就知道我缺父愛，來彌補是吧。」

「你太邪惡了。」季寧捏了下她的臉頰。

他只知道她與父親幾年沒來往，但並不知道原因，因為孟苒有太多迷團，是沒辦法解開的，也許是她自己不願，或是他並不是她願的那個人。

下了樓，孟苒發現夏天又在喝酒，她過去搶了過來，對視的時候看到她眼底通紅，顯然是哭過了。

她大抵知道她是因為什麼，她緊抿著唇，把酒放回去，然後轉回身沖她笑笑：「明天晚上我們睡一張床。」

「誰要跟你睡，太污，我還是個孩子。」夏天說笑，但難掩眼底的失落。

「夏小天，夏叔真不該給你取那麼美好的名字。」

夏天嘁了一聲，轉身找庄薇，一起參觀樓上樓下的裝飾擺設。

孟苒拉上許驍驍去不遠處的便利店給大家買洗漱用品，屋子裡就只剩下了兩個男人。

厲少南翻看著書，偶爾抬手端過杯子輕抿一口咖啡，他的動作很優雅，頭不偏不移手卻信步到位。

季寧把衣服放到卧室，回到客廳拿了煙出來遞了過去。

厲少南抬眸，帶著有禮的微笑，合上書，接了過來：「謝謝。」

兩人走了出來，點上煙，站在門口抽煙，誰也沒開口說話，一切都心照不宣。

煙吸了一半，便看到不遠處，小跑回來的兩個女人。

在尷尬的氣氛中，終於把時間熬到了午夜，夏天跟庄薇上了樓睡覺，樓下的兩間房，是厲少南和季寧住。

孟苒睡意不濃，雖然喝了酒但卻毫無睡意，躺了一個多小時，覺得口渴便悄聲起床下了樓。

進廚房給自己倒了杯水，一邊喝著水一邊走向客廳，正巧碰到從另一間卧室走出來的人。

厲少南還穿著襯衫和毛衣，顯然，他並沒有準備睡覺的意思。孟苒先是一怔，末了輕聲開口：「喝水嗎？」

厲少南走上前，直接拿過她手裡的杯子，一口氣喝掉半杯水。

孟苒抽了抽嘴角，沒說什麼，轉身回廚房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回到客廳時，就見厲少南嘴裡叼著著煙，一手拿著水杯，正在衣服兜里找著什麼，看到她，便拿下煙揚了揚手：「有火嗎？」

孟苒迴轉進了餐廳，放下水杯，打開酒櫃從裡面拿出一盒火柴。

這是去年聖誕夜，出去玩時覺得火柴盒好看才帶回來的。

她走了過來，站在他面前，見他手裡端著水杯，便抽出火柴盒拿出一根火柴划著，嚓的一下，火苗跳躍著躥起。

厲少南低下頭，湊進她。

孟苒看著近在咫尺的男人，火光中透過的面容是那麼清晰，清晰的彷彿是印在腦海里的那個畫面。

他的一切她都是那麼熟悉，高瘦卻健碩的身材，清俊的面容，稜角分明的臉孔上深邃的眸子彷彿能看穿人心。

厲少南眸光深沉，在火光中透過的清瘦臉頰，上揚的目光里有火苗，火苗中，彷彿看到了自己。

他緊抿著唇，傾身，靠近，噗的一聲吹滅了火苗，低沉的聲線緩緩道：「別燙了手。」

孟苒這才發覺自己走神，收斂心神，看到火柴已經快燃到手指，果然，感覺到一絲溫熱。

「我出去抽，上去睡吧。」他說完，轉身便向門口走去。

厲少南站在門口抽著煙，思緒有些混沌，過往的畫面很清晰，但造成今天這個局面的，也是他們。

有過恨有過怨也有過不甘，但這一切都是他該承受和面對的。

錯不在她，但她卻在那樣的時刻狠狠給了他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