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 惟有飲者留其名(二)

137 惟有飲者留其名(二)

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說完,他也沒有離開的意思,反而坐在一旁,醞釀語言:「娘子平時除卻製藥,可還有其他愛好?若是想念以前的姐妹,亦或是家裏人,也可回去小住幾日,省得整日裏悶在房中,甚是無聊。」

這是在趕她回娘家?

許萱捉摸不透他的想法,應不至於是為了昨日的緣故......

「妾身素日裏愛好不多,不過是養養花看看書罷了,李郎這是......」

李白見她面帶驚疑,急忙安撫道:「娘子莫要多心,為夫今日聽到一則消息,實為驚人,心中難免悲痛。」

許萱聞言心中一緊:「何事如此緊要?」

李白猶豫了一下,將許萱拉於塌間坐下,嘆了口氣,道:「今早接到了阿叔的來信,信上說他不過剛出了安陸,便看到許多流民徘徊在城外,被官兵阻擋不得入內。」

許萱奇道:「怎會突然有流民?」

「某也奇怪,阿叔來不及回來告知,便托信與城外客棧的店小二,晚了一天才送到府內,說是鄰水縣發生了瘟疫,傳染的人數眾多,現在那裏已經被封鎖,但還是被一些人逃了出來。」

許萱啊了一聲,似是不敢相信:「近幾年來我朝極少發生這些災難,怎會突然......是何原因引起可曾查明?」

李白黯然的搖了搖頭,他看了眼同樣難過的許萱,沉聲道:「早年拜師學藝時,師父曾教過我一知半解的醫術,我想去城外看看,能幫上一點是一點。」

說完,他一雙燦若星辰的眸子緊緊地盯着許萱,像是在等她的回答,亦或是只是單純的告知,她的回答無足輕重,並不會左右他的決定。

許萱並沒有想太久,而是直接起身問道:「李郎打算何時起身?想來在城外不會太遠,晚上還是會回來睡罷?」

顯然許萱的反應出乎了李白的預料,他驚訝了一下,才略顯失態的回答:「若是可以自然是要回家的。」

他用了回家兩個字,不知為何許萱只覺得心中劃過一絲暖流,為了不被看出她臉上的驚慌,她急忙轉身胡亂收拾一些東西:「那應該帶些什麼呢,外面冷,大氅是一定要拿上的,回頭我在讓人給你送飯去,在外面吃的肯定沒有家裏好......」

李白笑着等她絮叨完,才上前握住她的手道:「不必這般折騰,不過就在城外而已,晚上會早些回來用晚膳,若是太晚了你就不必等我了,介時給我留點便可。」

許萱停了動作,身子有些僵硬,但想起瘟疫畢竟兇險,心中難免擔憂:「若你實在幫不上忙便回來罷,那病情如此兇險,萬一......」

看得出她是真的擔心自己,李白輕輕將她攬入懷中,柔聲道:「我知道,你放心,我會在先保護好自己的情形下再去幫助別人。」

許萱點了點頭,李白身上的檀香味讓她慌亂的一顆心逐漸安定下來,希望事情早些處理好,否則安陸的人被傳染也只是時間問題了。

跟着李白去的只有墨青一個人,人去多了反而無用,更何況萬一也被傳染便等於是害人了。許萱一人在家中亦是忐忑不安,想了想,她決定回趟許府。

許自正對於女兒的到來很是意外,第一個反應便是小兩口吵了架,故而先遣退了下人,耐心勸解道:「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忍一忍便過去了,更何況我看太白此人性格豪爽,不拘小節,就算是哪裏有不對了,你且讓他一讓,不要動不動就回娘家,這傳出去成何體統,又讓李郎的顏面放於何處?」

許萱虛心聽完父親的教訓,這才抬頭解釋道:「我與李郎並無不合,今日來此是想問一問大人,可曾聽說了城外的流民之事?」

見人家一對小夫妻相處的很好,自己這般反而是想太多了,許自正尷尬了一下,道:「你說那件事啊,咳,我也是剛聽說沒有多久,朝廷已經派了御醫前來診治發葯,又發了餉銀,希望此事能儘快得到緩解,這世道啊,最受苦的永遠都是百姓啊。」

許萱也忍不住唏噓一番,她沒有把李白的決定告訴許自正,想來為了自己的緣故,許自正是不願意李白以身涉險的。

感慨過後,許自正又關心起女兒的房中之事來:「你今日來可曾和李郎商量過?」

李白已經走了,她去和誰商量,於是便支支吾吾話不成句。

許自正一看她這模樣就知道沒有,也不知道是年紀大些了,還是怕女兒不懂事傷了愛婿的心,忍不住又說道起來。

「夫妻一體,做事之前必定是要有商有量的,怎麼還能和以前一樣自作主張呢?這將你夫君放於何地?以後你這性子可得好好改改,莫要說我這個父親不向著自己女兒,那李郎本就是難得的好兒郎,才華好,性子也好,你可不許恃寵而驕!」

許萱:「......」

真是後悔回來這一趟,什麼消息沒有得到,還被無緣無故說了一通,許萱趁著許自正口乾喝水的空蕩開口要回去,不料又被叫住。

「先別急着走,前幾日那和尚來了封信給你,昨兒個我顧忌著李郎,便沒有給你,今兒你拿回去先看了內容,再決定要不要告知李郎。」

許萱暗暗翻了個白眼,剛才是誰說做事之前要有商有量的?

「好,大人放心。」

許自正說了半天也累了,便大發慈悲的揮手放了女兒,那李白身懷絕世才華,自然不會入贅許家,日後他們二人有了孩子,他打算親自教導,想來長大后也定會是個成器的。

先不說許岳丈想的有多遠,許萱回家后便迫不及待的打開了那和尚留的信。上面不過寥寥幾個字,許萱卻坐在窗邊沉思了許久。

「時機已到,厚積爆發。」

僅此八個字,賴頭和尚到底想表達什麼呢?難道他是在指自己製作的藥材?

可是他怎麼這麼確定自己的藥材已經製作好了?她自己都沒有十足的把握,因為關乎性命,她每次添加一些藥材都會謹而慎之,確認數遍,以保證此葯無害,而現在她依然不敢完全肯定。

而自己也有一個小小的心思,不知道自己吃了這葯,雖然沒有害處,但或許對身體有好處,能多活幾年也有可能?

有些荒唐了,她連真正的許萱因為什麼去世都不知道,但就是莫名的害怕,偶爾空閑下來想到未來,便有種在倒數自己時日的感覺。

很可怕!

莫非那和尚早已看出來她並非這個世界的?所以給了她那個藥方......

許萱心中恍然,彷彿心底最深的秘密被人窺探了一般,毫無遮掩,這種感覺一點安全感也沒有,甚至讓她感到害怕和恐慌。

「娘子,快用晚膳了,您是等郎主一起,還是......」

許萱一點吃飯的心情也沒有,她收起手中的信條,起身朝外走去:「那邊藥房內可有進展?」

朝青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疾步跟在後面,聞言答道:「還是和娘子上次看的一樣,並無什麼進展。不過......」

她吞吞吐吐,許萱停下着急的問道:「不過什麼?」

朝青露出笑容,道:「聽葯娘說,好像差不多了......」

許萱聞言皺眉道:「好像?好像是什麼意思?」

朝青愣了一下,囁喏道:「許是與娘子要求的有些相近,又不能確定罷......」

許萱一顆心頓時提了起來,快步朝藥房走去

許萱先是看了下火爐,見沒有什麼實質性的進展,又去了藥房的內室。裏面放着許多裝着藥材的盒子,這些藥材都是按照那和尚當時口中喃喃述說而配製的,有的會多那麼一兩味葯,或者成分或多或少,卻也都是有益無害的,就算這些藥材吃了沒用,也不會死人。

「時機已到,厚積薄發......」

那和尚是在說已經到了時機,可以使用了么?

若真是如此,那對瘟疫是否也有益處呢?或者這就是那和尚對她的提示,此葯可用於救治瘟疫病情?

總不好隨意亂用藥,但至少是一個好的想法,許萱決定嘗試一下。

許萱回過神,見他眼中帶着戲謔,必定是自己剛才看他看的痴了,也是,這樣好看的男子,無論是哪個女的,都會喜歡的罷。

李白掀開被子,許萱也沒有什麼好扭捏的,順從的躺了進去,李白握住她的手給她取暖,笑道:「手怎麼總是這樣冰,我看屋裏放着湯婆子你也不記得用。」

許萱聞着他身上的酒香,勸道:「李郎以後莫要再喝許多酒了,畢竟喝多了傷身,偶爾為之尚可。」

李白漫不經心的嗯了一聲,一副完全不往心裏去的樣子。

許萱剛想再勸兩句,忽然指尖一痛,她低呼了一聲,李白忙問:「怎麼了?」

方才被針扎的小孔不小心被李白指尖颳了一下,她笑道:「無礙,下午不小心扎到手指了。」

李白把許萱的手指拿到眼前細看,不悅道:「怎麼這麼不小心?」

許萱任他來回摩挲著,他的手掌大而修長,手心極熱,被他握著很舒服。

李白的眉頭微皺着,睫毛很長,把他清冷的眸子遮蓋了一大半,許萱忍不住伸出另一隻手摸了一下,李白便向她投來疑惑地目光。

許萱看着他微淡的瞳孔,讚歎道:「李郎,可有人誇過你一雙眼睛很漂亮嗎?」

李白笑了笑,那雙眼睛也愈發動人:「哦?可有娘子的好看?」

許萱並不覺得自己的眼睛很漂亮,雖然有些大,但大多數女子都是如此,不像李白這樣特別。

「可是那天我看阿叔的眼睛與你不同,李瑞也是尋常人那般,想來是遺傳了母親的罷。」許萱忍不住幻想,一個長得與李白相似的女子,一定是個傾國傾城的大美人罷。

李白一手摟着許萱,另一手與她十指相交,他低着頭沉思,回憶道:「嗯,母親是西域人,她是當時碎葉城最美的女子,父親行商經過此地,經人撮合,便在碎葉成了親。」

許萱頓時來了興趣,誠然,對於李白,她有很多好奇的地方,以前兩人並不熟識,有些話不好問出口,也說不出口,現在卻是和以前有些不一樣了。李白願意對她透漏一下關於他自己的身世,是不是代表在他的心裏,她已經算是值得信任的親近之人?

「碎葉城很美嗎?單是聽這個地名,就覺得令人嚮往。」

李白低頭看她發亮的臉龐,笑道:「我四歲便隨父親離開了,它的樣子記不大清。」

許萱有些失望,想起兩人成親時只要李衍這個長輩在,李白的母親已故,父親卻還是在的,怎麼也不現身呢?

「阿叔也是那時候離開的碎葉城么?」

李白點了點頭:「離開碎葉城后,他便與我們分開了,也是他主動提出的分家,從此與父親便是兩個李家,一心求仕途,這些年來他也的確辛苦了。」

當然辛苦,李衍起步比別人低,現在的官職也是無足輕重,這次去長安赴職,還不知是好是歹。

「怎的不見父親,我們成親以來,我還未曾給父親敬一杯茶。」許萱窩在李白懷裏,屋裏熱氣十足,舒適的很。

「他不在這邊,以後總會有機會的。」李白好似不太喜歡提起他的父親,轉移話題道,「聽如夏說你還會寫詩?娘子如此全才,竟然讓白有幸娶到,實是某之大福!」

許萱聞言紅了臉,窘迫道:「什麼寫詩,都是小時候亂寫亂畫的東西,李郎不要聽人胡說,沒什麼好看的。」

李白見她表情十分可愛,當然不願放過,笑着追問道:「寫寫畫畫?我倒是很想看看,娘子寫的定然比為夫好。」

在李白面前賣弄詩文,豈不是自取其辱,許萱當然不會給他嘲笑自己的機會,背過身去閉眼道:「天色晚了,李郎還是早些休息的好。」

李白從後面將她緊緊摟住,雙腿夾住她的,她身子嬌小,正好可以嵌進他的身體里,這個姿勢兩人都很舒服,尤其是許萱,簡直暖和的不能再暖和。

「可是我剛才睡過了,現在還不困。」李白把頭放在她肩上,悶悶道,竟有幾分撒嬌的意味。

許萱裝作沒有聽見,李白便在被子裏鬧她,許萱最怕癢,笑着要躲開他,卻又再次被他帶回懷裏,來回幾次,她便笑的有些累了,使勁拍了一下他的手,埋怨道:「好不容易暖起來的被窩,現在又被你弄涼了,還要重新暖......」

李白安靜下來,復又將她抱回懷裏,這次兩人面對面,李白輕聲道:「有我在,你還怕會冷?」

這倒是實話,許萱笑着閉了眼,枕着李白的胳膊就要睡了,她感覺有一道灼熱的視線一直盯着自己,卻沒有感覺任何的不適,困意逐漸襲來,朦朦朧朧中,許萱彷彿聽見李白問了一句。

「後天便是你的生辰,你可有什麼心愿?」

許萱睡的迷迷糊糊,聞言答道:「我想回家......」

李白失笑:「胡說什麼,你如今嫁給我李十二做了娘子,還想回哪個家,現在不就在家裏么?」

許萱似乎對李白的話有些不滿,嘟了嘴反駁道:「不是那個,是那個,可是卻回不了了,永遠也回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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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寵妻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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