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2.第二章

金鑾殿前,漢白玉大理石階之上,那長身玉立的男人雙手背在腰后,深如幽譚的雙眸里折射出一道深邃的目光,這目光在宋綺羅還未走近時便投射了過去,宋綺羅一直低着頭跟在小廝後面,走到梁琰面前也未曾抬頭,只拱手行禮道,「下官宋綺羅見過丞相大人。」

「宋主事,可知本相喚你來所謂何事?」男人高了她一個頭,聲音自上而下傳到她的耳朵里,宋綺羅只覺自己腦袋裏一陣發熱,平日裏見到這男人也不敢多看幾眼,如今更是不敢抬頭看,這會這麼個大官在自己面前說話,她覺得她能做到不腳軟已是十分不錯了,想來自己還是勇氣可嘉。

「回丞相大人,下官,下官怎敢妄自揣測大人之意?」

男人攏了攏身上的深色大氅,唇角勾起一個弧度,向前鍍了一個步子,宋綺羅仍然沒有抬頭,只覺得他吐出的每一個字離她更近了。

「宋主事你且抬起頭來與本相談話。」

宋綺羅連聲應是,慢慢抬起頭,小臉大概是在這冷空氣中凍的有點久,再加上她早上匆匆出門只著了一身官服未披大氅,此刻看上去兩頰微紅,嘴唇微微泛白。

「還望大人明示一番。」

這一抬頭倒將男人的容貌真真看了個通透,墨發高束,稜角分明,濃眉,眼眸深邃,鼻樑高挺,薄唇彷彿沒有同她一般飽受冷氣摧殘,仍然鮮活紅潤,讓人不禁想咬上一口,想到這,她便有些心虛的將目光移到別處。

突地,梁琰又上前走了一步,宋綺羅嚇得趕緊往後退,她朝左右看了幾眼,嗯幸虧還有人,哎,等等,她這不是在懷疑丞相大人對自己意圖不軌吧?

「丞相大人,有事儘管吩咐,下官必定為您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絕無怨言。」

梁琰垂眸看了她一眼,隨後猛的抓起她的左手,蒼勁有力的大手直接滑進了她寬大的衣袖裏,等宋綺羅回過神來,那被她捂的有些發熱的奏摺已穩穩噹噹的拿捏在他手中。

恍若五雷轟頂,這天再冷她也沒了知覺。

她急急忙忙後退了幾步,拱起雙手道,「丞相大人,這這這着實是一個誤會。」

梁琰打開奏摺粗略看了幾眼,復又抬眼看她,見她臉上堆著笑,手在打着顫,身子卻挺的筆直,這還真說不出是否是個有骨氣之人。

「宋主事文采飛揚,下筆精鍊,陳詞之間大有一氣呵成之勢。做個小小主事倒是屈才了。」他語氣慵懶,頗有一番着實委屈良才之意。

不過聽在宋綺羅耳里那便是另一層意思了,大概就是你一個小小主事竟然想參我一本,看來是活的膩了。

「丞相大人真是謬讚,下官這奏摺也就寫來消遣,您看下官也並未上啟陛下。」

「這奏摺怕是費了宋主事不少時間,最後沒能承上去還怪是遺憾,要不回頭本相替宋主事承上去?」

「丞相大人,下官知錯了,這奏摺這奏摺您就權當不存在吧。」

「哦?那宋主事何錯之有?可要說清楚了,不然就如這白紙黑字上寫的那般,本相還真倒成了污衊忠臣之人了。」梁琰將奏摺遞給旁邊候着的小廝,眯着眼打量著宋綺羅。

「下官有錯,下官不該亂寫摺子,嗯,還有不該歪曲事實,差點讓丞相大人名譽受損。」

「嗯,想來宋主事倒是個通透的人,半年俸祿就免了吧,自己去戶部領罰吧。」說完便從她身邊走過,空氣中留下一股淡淡的松竹香味。

待梁琰的轎子離開,宋綺羅全身的神經這才鬆懈下來,就為了那個還沒承上去的破奏摺,丟了半年的俸祿,宋綺羅只覺心如刀割。

庭院裏的積雪在紅日裏漸漸消融,屋瓦上的冰水一滴滴地往下流淌,明明是艷陽高照,卻偏生令人覺得一場大雨洗刷過似的。

回到府中的宋綺羅看到院落中的這幅場景,本就鬱塞的心情只覺更加沉重,如今被罰了半年俸祿,只怕年底之前將宋府修葺一番的打算又要擱置了,思及此,心中不免又將那尚書大人與丞相大人腹誹一番。

「小姐回來了。」不知是府中哪個丫鬟叫了起來,這一說不免將她爹娘引了出來。

「阿碧,說了多少次了,要叫大人!」她爹將那丫頭訓了一句。

「爹,你怎麼每次都揪著這個不放?」宋綺羅隨她娘一起進了大堂。

「你爹就是好面子,覺得大人二字叫起來有氣勢,你別管他。」在屋子裏坐下,阿碧便將暖茶端上來,宋夫人見她捧著瓷杯的手一片紫黑,想必是凍著了,不免心疼道,「這寒冬臘月的,出門也不多穿點,昨日不是讓浣香給你送了氅衣過去了嗎?怎麼沒穿?」

手上慢慢回血,漸漸暖和起來,宋綺羅飲了一口熱茶,說道,「今日走得急,就給忘了。」

「昨夜見書房裏燈火點了大半夜,今日又走得那般急,可是沈大人吩咐了什麼事給你做?」宋老爺問道,他剛剛從外面走進來,這會正坐在椅子上,捋著自己的鬍子。

「是呀,而且還是天大的好事。」宋綺羅聽他爹提起沈尚書便是連茶水也喝不下去了。「不過我沒按他的安排做。」

「沈大人吩咐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怎可違背他的意願?」他爹怒了,手裏捋的鬍子都隨着他的語氣抖了幾抖。「不行,不行,夫人,趕緊備禮,宋綺羅,你隨我去尚書府謝罪去。」

宋夫人一聽忙起身卻不妨被宋綺羅拉住。

「娘,你且等等,「她站起身,走到她爹面前,繼續道,「爹,沈大人令我今日趁丞相大人南下參他一本,可誰料丞相大人今日回朝,我這奏摺尚未呈上去,沈大人反被丞相大人蔘了一本,沈大人被罰了兩年俸祿,閉門思過一年,咱們禮部的沈郎中也被罷職,明年的春試皇上都交給了丞相大人帶着禮部負責。」

宋老爺聽明白了,這梁丞相什麼人,皇上都忌諱著,沈大人也是糊塗,不對,這沈大人是把他閨女當擋箭牌使呀,若是真上參了,依那梁丞相的脾性,指不定他閨女就命喪午門了。如此一想,她爹臉上更是怒意深深,「這沈大人也不是個好東西,好歹當初收了我那幾百兩銀子和幾壇好酒呢,我送酒可不是讓你去送命的。」

「那,爹,還去沈大人府上么?」

「不去了不去了,」宋老爺不耐的甩袖。

「老爺,你這脾氣也該改改了,每次綺羅話都沒說完你便先生了脾氣。」她娘見沒事,又回頭說了宋老爺一句。

「對了,綺羅,你方才說禮部沈郎中被罷職了,那這位子現在空缺著吧?」

宋綺羅知道她爹打的什麼主意,「爹,我又沒什功績,坐不了那位置的。」

宋老爺頓時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哪個當官的像你這般不知進取,且別說你是女子,大越開國元年的禮部尚書不就是女子嗎?爹就不指望你能當什麼尚書大人,可眼下一個五品郎中你都不覬覦一下,你是想做主事做到退休嗎?」

「可是這陞官總歸是要有功績的吧,再說現在禮部由丞相管着,你說就你女兒這膽,今兒見着丞相就兩腿發軟,四肢顫抖的,哪還敢去討要這個職務?」

她爹想想也是,如今想想自己也是腦子發熱了,當初竟讓這麼個沒膽的去考功名,做京官,不過想想一家的生計,學堂里還有個小的,他嘆口氣。

「要不你爹我老臉再厚點,去丞相府拜會拜會丞相大人?」

「哎喲,爹,丞相大人最是延誤此事,你可別再做了,今日沈大人正是因此被參,幸虧沒有查到你女兒我,不然我就是沈郎中的下場了。」

「老爺,綺羅不是說年後春試由丞相大人負責嘛,我覺得這倒是個機會。」

「夫人所言極是,綺羅,此次春試,你雖是一個主事,也不可懈怠。」

一番談話,倒是激勵了宋綺羅一把,回到自己屋裏,阿碧替她摘了烏沙官帽,又打來熱水,凈了臉。屋裏點了暖爐,不稍多久,便暖和起來。

「小姐,外面寒氣重,要不就著李伯去接小公子吧?」李伯是宋府的管家,平日裏都跟在她爹身邊做事,其實她爹也沒什麼要做的事,就一個開了十幾年門庭仍然慘淡的老藥鋪。

「不了,我已經好幾天沒關心麒麟的學業了,今日要同他們夫子聊聊,阿碧,把我的石榴紅襖裙取出來吧。」

阿碧手腳很快,又伺候她換了衣服,換好衣服,她往銅鏡里又瞧了幾眼,黛眉紅唇,小巧的鼻尖微翹,整張臉雖未施粉黛,倒也清秀。

學堂在京城以西,那邊人少清凈,得穿過整條街市,走過去少不得一時三刻,宋夫人便讓她坐着她平日裏上朝用的馬車。

宋綺羅坐在馬車裏,合上眼準備睡會,昨晚睡得晚,今日又起的早,確實有了幾分疲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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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丞相大人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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