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第八十六章

皇甫容跟在皇甫華身後走出屏風,看見竇宸和竇六郎都站在外面,眼神閃了閃，剛要搶在皇甫華開口前透點口風,就看見皇甫華用眼尾掃了掃他，頓時識相的閉了嘴。

皇甫華問竇宸道：「七郎怎麼知道皇甫容在我這兒？」

竇六郎插嘴道：「這還不簡單？問的啊！」

皇甫華道：「問誰？」

竇宸道：「我們上來時正好碰到了信國公世子,他說表哥今天也來了,還看到有個小郎君帶著一個家僕來找表哥。我們上來找三樓管事問了下,知道魏家兄弟都來了，前後一串，差不多就猜到了。」

皇甫華不置可否，「既然都來了,我就說一句。你們玩什麼我不管,但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偷溜出來還是要懲罰的,六郎就算了,七郎和皇甫容回去后都閉門思過吧。」

竇六郎剛要張嘴反駁,被竇宸拉住。

竇宸道：「表哥說的是,我都記下了，回去后自當領罰。表哥要是沒有其他的事，我們就先走了。」

皇甫華看不出喜怒的對皇甫容道：「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和你是表兄弟,好像本王能吃了你一樣。」

皇甫華的聲音也好聽,天生帶著一種皇族式的懶散腔調,華麗優雅,如弦如樂,但此時卻透著一股說不清的陰森。

皇甫容心裡緊了緊。

如果問他最不願意招惹的人是誰，皇甫華絕對算得上其中一個。

「桓王多心了，竇七郎不是這個意思。」皇甫容有心想要解釋，語氣也極為和氣。

「叫你說話了？」皇甫華瞥了他一眼。

皇甫容立刻抿緊了嘴巴。

竇六郎輕哼了一聲。

竇宸又道：「表哥……」

「不用說了，本王也不想聽，」皇甫華打斷了竇宸的話，「你們想走可以，但現在不行。」

「怎麼不行？」竇六郎不樂意了。

皇甫華笑了下，「你說呢？」

竇六郎眼珠子轉了轉，很快就明白了皇甫華的意思，氣焰頓時一滯。

皇甫容也有些無語的看著竇六郎和竇七郎。

竇家兄弟都是京城的、名人，尤其是竇六郎，一身紅衣如火耀眼，他一出現在京城，消息靈通的差不多全都知道了，竇宸雖然存在感稍弱，但那張臉擺在那裡，又和竇六郎走在一起，別人想認不出來也難。

他要是跟著他們一起出去，恐怕不出一時三刻，萬順帝那裡就能收到消息，知道他進城了。

皇甫容做出懊惱狀道：「我就覺得哪裡不對，原來是忘了這茬！」

竇宸也知道了不妥，他來的太急，忘了考慮這些細枝末節，或者說他當時根本就沒有多想，有些不像他了。

「不知表哥打算何時回府？」竇宸問道。

皇甫華一雙風情目閃了閃，反問道：「你問這個做什麼？」

竇宸道：「天色已晚，表哥若要回府，想請表哥帶六哥一起走，把六哥送回竇府。」

皇甫華看著臉色驀地變黑的竇六郎，玩味的笑道：「六郎願意？」

竇六郎自然是不願意的，但最終還是被竇宸勸走了。

皇甫華也走了，臨走前道：「皇甫容，本王可不是做善事的人，今天的事，算你欠本王的。」

皇甫容雖然不知道他的用意，但也知道他說的是實話，皇甫華從以前就看他不順眼，能像今天這樣幫他，連他都十分意外，遂點頭應了一聲：「嗯。」

偌大的包間里只剩下了皇甫容、竇宸和肖沐西。

沒有人說話，空氣一片沉默。

肖沐西看了看這個，又看了看那個，老神在在的想，還不如讓桓王留下來，管他好意惡意，至少氣氛不會這麼僵硬，讓人張嘴都覺得不自在！

這兩人剛才在桓王面前不是配合的很好么？怎麼外人一走就彆扭上了？真讓人捉急！

皇甫容心裡也不是滋味，從竇宸到他身邊當伴讀以來，這還是兩人頭一回置氣，他有心想再多冷落冷落竇宸，又一想，好像也沒什麼好計較的，人長大了，總會有些小心思，竇宸既然想避著他，那就讓他避好了。

想罷，他低頭盯著茶几上的果盤，先開了口道：「明天我就回莊子上去，你不用回去了，在我禁足結束之前，你就留在京城……」

竇宸像是做了某種決定般的道：「我們談談。」

皇甫容抬頭看著竇宸，「用不著，我是說，雖然我很想你留下來，但若是你已經不想再繼續留在……」

竇宸眉頭一動，「我什麼時候說要離開了？算了，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你跟我來。」

嗯？皇甫容有些發愣。

肖沐西一聽，連忙提了提精神就要跟去，被竇宸瞥了一眼，不客氣的道：「麻煩肖公公先在這裡等一下，我和殿下說完話就回來。」

說完也不管肖沐西什麼反應，直接拉著皇甫容出了包間。

肖沐西看著打開又關上的包間房門，臉上表情變了又變，最後不輕不重的嘆了口氣。話說開了也好，總比都憋悶在心裡強！

皇甫容跟著竇宸一直往前走，然後拐進了另一個包間。

這個包間從外面看上去和其他的包間並沒有什麼不同，直到走進去，他才發現裡面別有洞天，比其他包間都要大上許多。

竇宸拉著他繞過屏風後面，還有一個布置精巧簡潔的小隔間。

「這裡比較安全，」竇宸道：「這個隔間的隔音比較好，我們在這兒說話，不會有別人聽到。」

「這裡是？」皇甫容的臉上露出驚訝。

他看的出來，這不是竇家的包間，竇家不可能包得下一間比桓王和秦王用的包間更好的房間。

竇宸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抬手搓揉了下皇甫容臉上的小黑點，問他道：「這是你自己畫的，還是皇甫華畫的？」

皇甫容避了一下沒避開，只覺從竇宸手指上傳來觸感溫溫涼涼的，讓他有些驚慌，忍不住連連後退，「竇七郎？」

「別動！」竇宸伸手拉住他，「你先別動，我幫你把臉上這些擦掉，不然對著這張小麻子臉，我會忍不住想把它們一個一個扣下來。」

皇甫容眸中笑意一閃而過，本著臉定定的看著他，點了點頭。

竇宸絞了手巾幫他把臉上畫的那些斑疤和黑點一一擦掉，少年的聲音有意放低緩道：「這兩天是我不對，有些事想岔了，你別往心裡去，我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皇甫容忽略掉心裡的一絲怪異感，竇宸這麼正式的向他解釋，總覺得哪裡不對，但又說不出是哪裡不對。

「我有等過你的。」他眼皮一眨，輕聲的道，語氣帶了一絲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小委屈。

竇宸一怔，幫他擦臉的手停了停，聲音又低了些，「我已經後悔了，你原諒我這次好么？以後我再不會這樣了。」

他長得本來就俊美，離得這麼近，眉眼更顯清俊，連眼睫毛都看的一清二楚，那溫柔的說話聲就在耳邊一樣，呼吸彷彿都觸碰得到，一種似有若無的氣息縈繞在鼻翼間。

皇甫容不知怎麼就看呆了，脫口道：「皇甫姣可能會有危險！」

「皇甫姣？」竇宸正好把他臉上最後一點臟漬擦掉，「你是說你這次特意進城，是為了她？」

皇甫容想說的其實不是這句，他本來想誇竇宸兩句，但話到了嘴邊突然覺得不妥，臨時換了一句。

這句才是正事。

「你似乎不太想插手她的事……」皇甫容打量著他的神情，斟酌著道：「所以我想你不來也好，就沒有繼續等你。」

「此一時，彼一時。」竇宸沒有多說，他確實對皇甫姣的事情不感興趣，但出了這種事，皇甫姣又如此信任他，於情於理他都必須要幫她，「你想好怎麼做了嗎？」

皇甫容道：「閔家明天要辦賞花宴，聽說各處都送了請帖，皇甫姣肯定也會來，就算她不想來，閔家也會想盡辦法讓她來，閔家不會放過她的。至少，如果我是閔家的人，我絕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換成是我，我也不會。」

因為皇甫姣知道的事情太可怕了，一旦泄漏出去，不只閔貴妃要完，太子和閔家也會一起完蛋。

皇甫姣雖然有弱點，弱點就是她的母親張惠嬪，但那遠遠不夠，閔家不會放心的，他們只會想辦法把皇甫姣牢牢的抓在手上，再三確認，即使這樣他們也未必放得下心，時間一長，總有一天，他們會覺得，皇甫姣活著，不如死了好。

只有死人才會保守秘密。

竇宸這麼一想就想明白了。

「所以我想了下，只能混進去，到時候見機行事。」皇甫容心中已經有了盤算，他倒不是完全為了替皇甫姣出氣，而是覺得皇甫姣和竇宸有了婚約，恐怕閔家這次出手會比上一世更噁心，還不知道要怎麼糟蹋皇甫姣，這是他不能容忍的事情。

「我和你一起去。」在竇宸眼裡，這件事很好解決，不管閔家使出什麼花招來，結果都是一樣的。

「嗯。」

「好了，皇甫姣的事情說完了，該輪到我的事了。」

「你的事？」

皇甫容目瞪口呆的看著竇宸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拿出來的一疊厚厚的冊子，「這是什麼？」

竇宸道：「殿下看了就明白了。」

皇甫容將信將疑的翻開，才看了兩頁，面色就變的煞白，驚恐不已的道：「你怎麼會有這些東西？」

竇宸給他看的竟然是閔氏一族所有人的身份資料！

他又翻了幾本，越翻心中越驚，這上面收集到的事情就是閔家自己人恐怕都沒有這麼清楚！甚至比他上一世知道的還要多出許多！

「這就是我想告訴殿下的事情，」竇宸看著皇甫容彷彿被嚇傻的臉，輕聲道：「聽香茶樓是我的私業，平時也負責打聽消息，是我手上最賺錢的產業之一。」

皇甫容覺得難以置信，「你的？你哪來的錢開這麼大的茶樓？」

竇宸笑了下，問他道：「殿下還記得孔皇后留下的妝奩盒子里的珠寶首飾嗎？」

那是他和皇甫容做的第一筆交易，他告訴皇甫容燕卑使者出的第三道難題的破解之法，皇甫容付給他相應的報酬。

皇甫容自然記得。

竇宸見他獃獃的點頭，笑道：「那是我賺的第一桶金，也是第一筆錢，我拿它去投資，盤了幾間鋪子，開始的時候有些艱難，賠了不少，後來有了經驗，收益慢慢就好了起來，然後就有了這間茶樓。」

「除了這間茶樓，你還有別的鋪子？」

「嗯，以後慢慢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