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第四章

既然十人政府得到了人民的認可，接下來他們便立即著手準備應對來自南方大陸的安維赫人的威脅。他們聯合其他的特朗西特斯國家援助阿尼斯，支持阿尼斯在巴克爾的所作所為，並且默許了阿尼斯的野心。之後，阿尼斯在一場大戰中擊潰了安維赫軍隊，屠殺了其中大部分的安維赫士兵。與此同時，另一支為數眾多的安維赫艦隊從港口中駛出，準備支援自己的夥伴，他們在不清楚同伴們遭遇的情況下，被阿尼斯攻擊，並被輕鬆打敗。為此，受損嚴重的安維赫人不得不暫時撤離了巴克爾群島。

剛開始，巴克爾人一股腦把他們的溢美之詞全部投向阿尼斯，慶祝阿尼斯的勝利，然而不過多久，巴克爾人卻發現阿尼斯收受了大量財富與榮譽以後，根本不想離開。於是一部分巴克爾人擺脫安維赫人的壓迫后，重新向阿尼斯發起進攻。結果他們被阿尼斯打敗，遭到了屠戮。最終，阿尼斯成為了巴克爾人至高無上的國王，巴克爾人幾乎是從未享受過獨立的時間，便從一個統治者跪伏到了另一個統治者的膝下——借著阿尼斯的故事，我們可以回想一下世界歷史中有多少被稱之為偉大的運動偏離了它最初的目的，甚至正好達到了相反的結果。

後來，好動的阿尼斯想出來一個奇怪的注意來檢驗自己治下人民的品德。他命令工人設計並建造了一個造型詭異、搖搖欲墜的高層公寓，並徵求市民們，尤其是建築師們對自己所打造高樓的意見。結果，一群寡廉鮮恥的傢伙高聲讚美阿尼斯修建了一座世界上劃時代的建築，一座最美麗最輝煌的建築。其中有些人更是毛遂自薦，請求阿尼斯能夠給他們住到這樣一個高樓裡面的機會。沒有一個反對者，沒有一個人哪怕表示出絲毫的不滿。結果，阿尼斯不久之後公開說，他所造的高樓實在是醜陋無比，他想立刻將其拆毀。這時候，曾經無所不用其極的吹噓者立刻成為了這座建築的批判者，並同樣用上了許許多多誇張的言語和辭彙。至於那些在過去保持沉默的人，現在也紛紛跳出來，說他們早已想到了建築的不合理性。然而，當阿尼斯這樣質問一個跑到他面前大肆吹噓的設計師時：「先生，既然您早已想到了，為什麼不早早說出來呢？」設計師立即啞口無言，默不作聲。

在這以後，圍繞著瑪弗羅的一場內戰悄悄展開。每個國家都想在瑪弗羅培植起隸屬於自己的勢力，但他們又不希望互相交戰，於是他們使盡陰謀詭計，結果把瑪弗羅攪得一片混亂。當時，弗萊西亞領主比斯塔的兒子安提奧納孔由於父子失和，跑到了安奎利塔斯，請求十人政府為他伸張正義，恢復地位。為此，小布拉曼特帶著兩千名士兵跟隨著安提奧納孔回到了弗萊西亞，他們攻佔了幾個要塞，卻無法攻克法塞魯。於是小布拉曼特在安提奧納孔的帶領下，繞道至伊尼亞城下，結果他發現在那裡駐紮有一支來自維薩的軍隊。維薩士兵看到他們以後，做出戰鬥的姿態，可是小布拉曼特主動友好地接近對方，在雙方士兵互相致敬以後，他便帶著士兵離開，偕同安提奧納孔回到了安奎利塔斯。

同一年，安維赫與香檀等國的一批學者受到元仲的囑託，來到了安奎利塔斯，前來探訪維奧蒂亞遺址。他們本身滿懷惡意，因為他們不希望自己引以為傲的歷史出現敵手，所以他們固執地把任何比自己更古老的文明當做虛妄的東西看待，即便維奧蒂亞的存在時間仍然要比安維赫人能夠證明的歷史晚一些。出於對安維赫人的敵視，安奎利塔斯的民眾，尤其是那些住在維奧蒂亞附近的居民，警惕地注視著安維赫學者的一舉一動，他們主動邀請這群學者到自己的家中居住，並且在夜裡密切監視對方，生怕他們會出於某種破壞的目的損毀維奧蒂亞的遺迹，玷污遺址的神聖性。

結果不出所料，安維赫學者們經過自己的精密分析，認定維奧蒂亞遺迹中最古老的物體也只有一千五百年的歷史。這可極大觸怒了安奎利塔斯民眾的感情，為了應對安維赫學者的詆毀，以特利奧賓為首的安奎利塔斯學者站出來宣稱，安維赫文明的起源其實是蘇美爾，而不是他們自以為是的某種當地的古代文明。正如之前所說，這一說法在特朗西特斯，甚至是世界範圍內都得到了廣泛的傳播，因為幾乎沒有民族喜歡安維赫人自視甚高的個性。出於這種情緒的感染，也沒人願意計較如此荒誕說法的真實性。

至於那些來自香檀的學者，他們當時似乎也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但礙於某種原因沒有表明，直到回國以後，他們才著書聲稱說，他們在維奧蒂亞內發現了香檀國古老的文字。如此證明，維奧蒂亞其實是香檀人建立的一個城市。

過分糾結於歷史長短的起源的判斷是愚昧者才樂意做的事，擁有些許智慧的人都不會對這種歷史的爭論投入巨大精力，因為他們所關注的是未來，而不是已經失去了絕大多數意義的過去。畢竟不管怎麼說，最重要的是人類的將來而不是過去——可是並非所有人都這樣想。

我們或許可以順帶了解一下同時代在安奎利塔斯存在的其他一些彰顯民眾愚昧的辯論。比如說在那個年代，對瓦倫丁尼安等人的道德判斷成為了一個重大的工作，人民認為這是他們同時代人義不容辭的責任。可是荒唐的論點一個接一個被提出，並且它們還得到了許多無知者的支持。在這其中，那些讚美瓦倫丁尼安的人會解釋說：「如果一個人經歷過風風雨雨，他就會發現人世間沒有絕對的善惡。」許多人把這句話掛在嘴邊，並且為此洋洋得意，彷彿自己掌握了什麼樣的至高真理。但如果他們稍有理智，就算我們不指望他們能堅守什麼樣的理想，他們至少也會在這個混亂的世界里輕而易舉地發現典型的好人和壞人，也能辨別出什麼是善行，什麼是惡行。也能認識到我們人類究竟該向著哪一個方向做出努力。

此外，由於安奎利塔斯人享受著身在首都的諸多便利之處，所以很多人大聲吵嚷著這不公平。然而，暫且拋開他們錯誤的觀點不談，我們會發現指責他們的人犯下了更為巨大的錯誤。這群呆笨的人是這樣回駁的：「社會沒有絕對公平，你們理應安於現狀。」這種粗陋的敷衍說法居然也得到了無知大眾的讚美支持，並且逐漸演化為這樣一種情況，無論任何人有所抱怨，人們都會指著他的鼻子說：「社會不存在絕對公平！」

在我們人類中，許多荒誕的小說家、野心家，還有那些一時興起發表謬論的傢伙禍害了一群又一群懵懂又無知的百姓，使他們像一個狂熱的宗教徒一樣，欠缺思考力，無知而又頑固，並無時不刻不展現出暴力的傾向。類如「男孩才分對錯，男人只看敵友」、「鮮血將澆滅懦夫的傲慢」等等無比荒謬的言論在我們的世界橫行，不得不說是一種恥辱。在這之中，尤其令人難以忍受的是，他們總是認為我們世界中真正具有智慧的偉人與他們的思考和想法完全一致，為此他們總拿出某句名人名言來佐證自己的意見，他們根本看不見自己是如何曲解了智者的意思，或者說他們從頭到尾都是拿著一個子虛烏有謊言在唬弄自己與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