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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皇忍不住看了一眼他身側的木澤羽,木澤羽和他就不是這種相處模式,木澤羽的性子在人前人後都不可能和他這般相處,偶現的溫柔都是在他難以察覺的地方,他對他總是……彆扭含蓄得很。

歲月磨平了他們部分稜角和鋒利,可也留下了一些年輕時太過肆意的隱傷。

晉皇原本對謝昀和俞喬的戒備倒是在這頓飯里散去了些許,至少他們在相處之道上,值得他和木澤羽學習。

吃飽飯後,謝昀讓人撤走了飯席,又讓人給泡上了酸酸甜甜的果茶,司馬流豫只聞了聞就沒入口,倒是有些詫異地看着俞喬喝了滿滿一杯。

俞喬也喜歡這種一看就是謝昀喜歡的東西,總讓人覺得畫風有些不對。

「阿喬吃飽了?有沒有困了?」謝昀低聲和俞喬嘀咕,若是困了,他們先回去睡一覺,反正晉皇和司馬流豫又跑不了。

木澤羽挑挑眉梢,難得多出了些極明顯的無語神色,難不成他們真的只是讓他們過來吃頓飯?

「我想知道我和阿羽什麼時候可以離開。」

晉皇開了口,臉上呈現出些老態,可多年身為皇者的氣勢還在那兒的,存在感自然強烈,司馬流豫兄妹都將目光看去,唯獨謝昀似沒聽到,還看着俞喬。

他連他老子楚皇都沒怵過,晉皇如今這沒牙的老虎,想要用氣勢壓他,還真有些難。

俞喬對着謝昀搖了搖頭,「不困。」

然後她才看向了晉皇,身體又先往身後靠了靠,倒真是一副要閑聊的模樣了。

「等這裏的事了,您二位隨我和阿昀走。」

雖是閑聊的模樣,可俞喬話里卻無半點商量的餘地,她可以不殺晉皇,但他和木澤羽的餘生都得活在他們的眼皮子下,她放過了他的性命,卻也不會給他任何死灰復燃的機會。

謝昀掃了一眼晉皇,給俞喬幫腔,「木先生學問不錯,寫個書,畫幅畫兒都能謀生,你倒是該想想怎麼賺錢,總不能讓木先生一直養你吧。」

人家木澤羽出生書香世家,本身學問也好,到哪兒都能混口飯吃,倒是晉皇養尊處優這麼多年,只怕穿個衣服都要人幫忙,謝昀覺得他們之間問題最大的還是他,都死皮賴臉把人娶回去了,還不知道對人好,還端著個架子……

謝昀的話有些讓人無語,可也明確指出了一點兒,從今爾後,他和木澤羽再也不是天生貴胄的皇帝和貴妃,從天落地,他們只是平凡人了,必須要謀生才能把日子過下去。

他的心態若是不能改變過來,他和木澤羽之間的問題就還是會繼續存在。

俞喬沒有神色未有半點兒變化,似乎是認同了謝昀的話,對於木澤羽和晉皇再無半點兒撫照了,可事實怎可能會是如此,木澤羽很有才幹,只是這些年被耽擱在後宮裏了,俞喬可沒有浪費資源的習慣,晉皇不能用,也用不來,木澤羽卻沒問題,不過這點兒眼下是沒必要挑明的。

「不用擔心,如王爺所說,我們生計不會有問題,我會抽空……多練練字畫。」木澤羽太過君子之風,一句我願意養你,說得這般曲折難明。

晉皇明沒明白不知道,他們眼前還有一個謝昀呢,他最不耐煩遮遮掩掩的了。

「好吧,你用擔心了,木先生願意養你呢。」

晉皇心裏多了些難以言述的感觸,點了點頭,幾不可見。

兩個別彆扭扭的老頭子,謝昀還想說些什麼,俞喬拉了拉她的手,再讓他將話題歪下去,今日怕是說不到正題了。

「我抓了周思,」俞喬話落,卻是直奔今日小聚的真正目的,周思和他身後的明空。

聽到周思的名字,晉皇臉上隨即浮現了幾許冷意,卻是真的將他恨到骨子裏了。

「那不是思兒,」木澤羽低語了一句,當然,他也明白俞喬話里真正指代的是誰。

「哦,我們抓了那妖怪,」謝昀隨即就幫俞喬糾正了,俞喬也點了點頭,認可了這種糾正。

晉皇也聽木澤羽說過,更重要的是,他死前還聽到「周思」刺激他說的那些話,他看向謝昀,「他承認他不是周思,他說他才是真正的楚國八皇子謝昀。」

晉皇是以一種極其嘲諷的語氣說出來,並無認同周思話的意思,那就是妄想成疾的瘋子,他相信他的話,他腦袋才抽瘋,他頓了頓又道,「他自己挺相信的。」

他以為這可能和明空有關,為的就是讓周思對楚國有執念,這才掀起了兩國的戰事,這才讓楚國有名目入伐晉地。

晉皇話出,謝昀和俞喬臉色都不好,顯然被這話里的意思給膈應到了,但在這裏大罵討伐周思也無必要。

「您見過明空吧,」俞喬突然抬眸看向晉皇,隨是問句,可話語里的意思卻是確定,「你們在三十多年前還達成了協議……」

這些是俞喬在皇家宗案里看到的,明空不僅是后齊的國師,和其他列國也有聯繫,還相當不淺。

晉皇和俞喬對視,眸光帶着煞氣,一般人還真難以招架,可俞喬始終無波,這種無波里同樣醞釀着寒意,對視很短,可勝負卻已分明。

「是,」晉皇道出,卻似鬆了一口氣,「不僅是我,你們的父皇,以及吳老頭他們都見過他。」

他說的你們里包括謝昀的父皇,司馬流豫兄妹的父皇,吳國的皇帝,還有已經被滅國的趙國皇帝。

「他在我們出生和二十歲及冠時都出現過,那個時候,他是作為後齊的國師來的,而我們除只是眾皇子中幸運被選中作為賜福對象罷了。」

明空在後齊被滅之前,他的在五國的身份地位極高,極受尊重,他被齊恪成的父親,也就是后齊的老皇帝託孤,他到來哪一個國家,都受到極大的歡迎,包括貴族和平民。

那是謝昀,司馬流豫等人沒有經歷過難以理解的境況,甚至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他們都是感激明空的,因為他的賜福,他們在登上皇位的過程中,多了些助力和認可,也相對順利了許多。

「一頭白髮,可卻有永遠年輕的容顏,一雙血色眸子,卻呈現出一種極其乾淨的感覺,像是行走在世間的佛陀,點化一切虛妄……」

難以想像明空將晉國的江山迫害到這種程度了,他還能對他有這種評價。

晉皇這種感覺,俞喬在覺遠身上見過,那種被根植在他們記憶里難以忽略的感受。

晉皇的目光在眾人臉上掃過,而後繼續道,「我聽我父皇說過,他也見過明空,他也接受過他的賜福……」明空已經超出了一般人的範圍,這種人即便是帝王也不會輕易得罪。

「他到底……活了多久?」司馬琉若瞪大眼睛,從晉皇的話聽來,最大的感觸就是那明空活的時間長得嚇人。

「又或者明空只是一個代號,一個可以不斷被繼承的代號。」

明空的法號不變,人卻是變的,不過這種可能很小,在場包括俞喬在內都傾向於認為明空始終都是一個軀體,但裏面……卻又未必了。

「他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俞喬又再次輕語問道,自己卻也在思索,她覺得她已經觸及到了,可卻還缺點什麼來啟發,弄清楚明空的目的是什麼,這對俞喬來說很重要,有了目的,就也容易推測他下一步的行動,否則他們永遠都會是被動的。

晉皇不無意外地搖頭,但他卻也有了疑問,「我不明白,他怎麼會看上那個……妖怪的。」

明空身邊並不缺乏追隨者,甚至他們對他都有一種近乎濡慕的親近,這種濡慕甚至遠超於他們擁有的其他情感和關係。

而一直以來很明顯的一點,被他選中或者允許追隨的,無一例外全是極其優秀的,無論從品貌還是天資,可無論是他兒子周思,還是佔據周思身體的妖怪,並不具備跟隨他人的特質。

那「妖怪」經常不自覺表現一種莫名其妙的優越感,看不起他,甚至看不起這個世道,性格怯懦又暴躁,卻又懷有難以理解的野心和自大,與他眼前的這幾個年輕人比起來,如米粒與星辰皎月。

比起明空的目的,晉皇更加費解這點兒。

他問著又添了一句,「對了,他沒有在你們這一代人里挑人,這也是我一直費解。」

在晉皇看來,他眼前的這四人都符合明空挑人的標準,司馬琉若相比其他三人略黯淡些,但放到外面,她也算集了天地靈慧的女子了。

「我父皇也是被他挑中的?」司馬流豫問向晉皇,眉心微微一蹙,似乎覺得晉皇的說法裏,許他父皇也是如那周思的例外之人了。

相比其他四國的皇帝,魏皇實在算不得有作為,比起皇權,他更想要的是長生修道,子女親情極是淡薄,在各國皇帝里,是一個存在感即若的人。

晉皇掃了一眼司馬流豫,又掃了一眼謝昀,沉思了片刻,還是開口了,他都不是皇帝了,就也沒什麼好忌諱和隱瞞的了,「他算為情所傷吧,他喜歡后齊聖女。」

「而且那是明空一次預言出錯,聖女沒有選擇他,選擇了楚皇,他就不是明空預言的凰主之父了。」

他話一出,所有人都頓住,司馬琉若不明所以,今日她聽到的,絕大部分的都是第一次聽說,這個后齊聖女自然也是,司馬流豫卻不是,他掃了謝昀一眼,抿唇不語了。

「他居然是明月!」

謝昀眯了眯眼睛,他曾經被俞喬揭露了內心,還未否認過,而且明月被查出的身份是北魏的一個王爺,可那個王爺現在看來很有可能是他造給自己的身份。

如此,就也解釋得通他是皇帝,卻為什麼一直讓權給司馬流豫了。

「你們知道明月……」

晉皇話沒說完,謝昀又鄙視地瞧了他一眼,什麼都不知道,怎麼可能就來聽他說,萬一他存心報復,騙了他們,日後他們遭遇什麼陷阱就也不好說了。

俞喬也在沉默,卻是她突然發現了事情變化的關鍵,那就是張梓熙……她試圖將明空拽下神壇,並且還成功了,但她又是覺察了什麼,才必須這麼做呢。

「怎……怎麼,」司馬琉若不明所以,她拉了拉司馬流豫的袖子。

「后齊聖女是南楚張皇后,」司馬流豫看了謝昀一眼,覺得他更讓人不喜了,楚皇搶了他父皇心愛的女人,謝昀搶了……這對父子,一樣討厭。

「真的?可父皇還是娶了母后,生了我們啊。」

這還能算為情所困?司馬琉若有些想不通了,男人的為情所困也太奇怪了些,倒還沒有晉皇和木澤羽來得讓人順眼呢。

司馬流豫沒有回答,男人女人的腦迴路本來就是不同的吧。

「他就是吃了鍋里的,還惦記別人碗裏的,還容不得別人不喜歡他了,呵呵……」

謝昀說着轉頭和俞喬低語,「我和他們都不一樣,我只惦記阿喬。」

隨時隨地都能找到方式秀恩愛,也就是謝昀了,俞喬對着這些情感糾葛並無太大興趣,她已經重新有了思路了,甚至有了調查的方向。

她對謝昀點點頭,「我知道的。」

謝昀眸光繼續看着,俞喬勾了勾嘴角,無奈道,「我和阿昀一樣。」

謝昀總是不自覺就有些不安,可俞喬最有的就是耐心,她從不吝嗇給謝昀確定彼此的心意,並且相信他們會這麼一直好下去。

她目光掃去,對晉皇木澤羽以及司馬流豫兄妹點點頭,就拉着謝昀起身,「你若還有興緻可在園子裏多走走,我和阿昀先回去了。」

謝昀只對木澤羽點了點頭,就扶住俞喬的胳膊,與她並肩離開。

「他們倒是豁達,」木澤羽低低感嘆了一句,這是他一直都學不會的豁達,拋開那些約束,就過自己想過的日子,但其實他已經在嘗試了。

俞喬和謝昀都離開了,似乎沒多少停留的必要,而且晉皇的身體還沒好全,木澤羽對司馬流豫兄妹點點頭,就扶起了晉皇,他們也回水澤宮去。

這個園子他們逛了幾十年了,還真沒多少興緻了。

兩個人並肩走着,晉皇突然說到了一句,「阿羽,我們會好的。」

原本他還未能完全下定決心,但今日說了這麼多,反而讓他真的放下了,即便當過多年的皇帝,他也從未真正快活過,其實他們些皇帝都清楚,自己是命運擺佈之下的傀儡,真正能有的自我並不多。

在世人眼中死去,對他來說反而是一種超脫。

木澤羽掃了他一眼,輕輕嗯了一聲,繼續相攜離去。

司馬流豫兄妹站在窗前,看着兩對人從兩個方向離開。

「阿兄我們也回去吧,」司馬琉若目光掃了一圈兒,沒有了他們在了,只她和司馬流豫就沒意思了,「幸好他沒挑上阿兄,我總覺得那個明空怪可怕的。」

「皇宮裏的那個到底是不是我們父皇啊……」司馬琉若嘀咕著,卻是基本確定,那不大可能是他們的父皇,絕大部分時候,他都冷得不像是一個人。

**

楚京,楚皇接連接到前線的戰報,高興地在朝堂上將俞喬和謝昀誇了一遍又一遍。

即便晉國有種種問題,可攻佔了一個國,就也說明他離他的天下霸業更近了一步,這是極其振奮人心的消息。

宮裏前庭後宮都辦了宴會,京中百姓也是振奮無比,顯然是一副普天同慶的架勢,俞喬和謝昀離開楚京有大半年的時間了,可他們的存在感無半點減弱,反而愈來愈強烈了。

謝昀沾了俞喬的光,長得又好看,京城百姓對他的熟知度,可比對謝暉謝曄強多了。謝暉謝曄頂多就是知道他們是哪個排行的皇子,母後母族是誰,再詳細的能知道就不多了。

可他們對謝昀就不是,那是他們楚京,不,是楚國第一美人,又娶了個戰神將軍,夫夫倆還聯手攻下了晉國,創造了難以複製的奇迹,是他們的驕傲和英雄。

民心這種東西,沒用的時候,簡直就是負累,可到有的時候,它會形成一種極其可怕的力量,關鍵時刻就會成為決定勝負的那根不可或缺的稻草。

眼下,謝暉和謝曄還注意不到這點兒,他們只是覺得這些人津津樂道的模樣,太煩人,他們的父皇的歡喜表現得太過了些。

不過半年前那事兒留下的陰影太大,謝曄和謝暉依舊在你爭我斗,不死不休的旋渦里彼此插刀,也沒有更多精力分給插刀之外的事情了。

後宮的宴會上,低調了近三年的嘉榮長公主最近又經常出席一些宴會了,原因也簡單,齊凰兒已經到了適嫁的年歲,可尋上門來說親的,基本都是歪瓜裂棗,別說齊凰兒不喜歡,就是她也不滿意,如此就只能她自己出來說與了。

只要楚皇還活着,她還是楚皇的親妹妹,老太后的親閨女,在楚京里顯少會有明著拒絕她的人家,最多動作快些,在兒子被嘉榮長公主看中前,先給定了人家。

別說,還真有幾個老牌家族這麼做了,幾次下來嘉榮長公主就也歇了給齊凰兒找真正才俊的心思,那些人根本就看不上齊凰兒,而她看齊凰兒如此古怪的性子,也的確不適合作為一家主母。

她為齊凰兒的婚事也算頗費心思了,她前後找了楚皇幾次,終於讓他答應,在齊凰兒出嫁時再給她封個郡主的誥命,雖無邑地了,可對於京中貴女來說,也算一個保障和體面。

如此,她將風聲透露出去,一些家族的大婦總算不再視她如虎狼,退避不及了。

「陳家,孟家,譚家……這三家人的公子裏,你可有意屬的?」

嘉榮長公主目光掃去,掃到明顯心不在焉的齊凰兒,冷聲問道。

齊凰兒頓了頓道,「陳家……他就是個舉人,如何能和女兒相配,孟家才比我高那麼點兒,看着比我還小,譚家……丑得要死。」

總而言之,齊凰兒一個都不滿意,她撒嬌般的挽住嘉榮長公主的手,「女兒不想嫁,女兒想多陪母親幾年,您別趕女兒走了。」

齊凰兒這些年學乖,倒是懂說話了些,可母女二人的感情早就有了難以彌補的裂痕,這些聽着好聽的話,並不能改變嘉榮長公主的心意。

「在你還有的選的時候,就選吧。別讓我給你直接指了。」

齊凰兒心有所屬,怎麼可能甘心自己就這麼嫁人了,「母親,您別逼我。」

嘉榮長公主聞言就笑了,她這麼前後奔波為她打算,在她看來居然是逼她?

「那就不用選了,就陳家公子吧。」

三個人里,在嘉榮長公主看來,日後最後出息的會是陳家的陳紀安,嫡次子,雖然說不能繼承爵位,但以陳家夫婦對兒女的看顧,銀錢上是不會短了二房,舉人的功名雖然在貴族眼中算不得什麼,可卻是那陳紀安自己真材實料考回來的,可比那些浪跡風月場所的所謂佳公子要好多了。

她替齊凰兒選擇了陳紀安,當真不是為了坑她,而是想她日後能過得安定些,不要老是瘋瘋癲癲的,齊凰兒到底是她懷胎十月生出來的孩子,曾經也是寵著護著的。

可齊凰兒在嘉榮長公主這話出來之後,就將自己的手從嘉榮長公主的手腕上脫離出來了。

「母親,您這樣會徹底失去我的。」

嘉榮長公主被齊凰兒這疑似警告的話,說的一愣,差點就被氣笑了。

不過到底記得這裏是皇家宮宴,不是她應該用來教導子女的場合,她只落下一話,「就這麼定了。」

說着,她就起身往陳家夫人的席位走去,看着就是打定了注意,將要齊凰兒的婚事這麼定下來,可其實嘉榮長公主更多只是不想再和齊凰兒待着罷了,她怕她又會控制不住脾氣。

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還是讓嘉榮長公主始料未及。

她看好的陳紀安在醉酒後居然輕薄謝鸞,還正正好讓齊凰兒帶人給撞到了,陳家夫人的臉色難看極了,他們陳家可是一點兒尚主的想法也沒有的,何況她二兒子志存高遠,自不想被駙馬的身份束縛住。

然而謝鸞到底是皇家公主,又是在這眾目睽睽之下,陳夫人看了嘉榮長公主一眼,就往內殿尋徐皇後去了,這事兒根本不用多查,就知道和那齊凰兒脫不開關係。

她不喜歡她家紀安不要緊,可也不能這麼坑人啊。靜嬪失寵多年,早就沒有翻身的餘地了,謝鸞這個公主也只是聽着好聽罷了,在她看來當真是比不上有嘉榮長公主當靠山的齊凰兒,可那是這之前的想法,現在她覺得尚一個公主也比把齊凰兒娶進門來好。

再沒多久,徐皇后賜婚的懿旨就下來了,陳家大房嫡次子陳紀安尚靜嬪之女飛鸞公主,也就是謝鸞,這裏面唯一能說得上滿意的,就是謝鸞了,她終於可以不嫁給張悅那能讓她在夢裏驚醒的兄長了,陳家是嘉榮長公主給齊凰兒精挑細選的,就憑這點兒,就夠她拼一把了。

齊凰兒絕對不想不到,她以為沒用之極一直為她所用的謝鸞,就這麼反利用了她一次,得償所願了。

宮宴結束,各家歸去,嘉榮長公主馬車上氣氛自然是凝重的,不過齊凰兒也沒有以前那般怵嘉榮長公主了,她都已經告訴她,不要逼她了,可是嘉榮長公主依舊一意孤行,就也怪不得她了。

母女兩人一直沉默進了府,坐在暖閣里也依舊沉默,齊凰兒低頭斂目,看着是十分乖順的模樣,可嘉榮長公主的目光始終落在她的身上,似乎要從她在乖順的外表看到她的心底里去了。

「想要陪我的話就不要說了,為什麼,你到底為什麼不嫁?」

齊凰兒執意不肯嫁人,理由無外乎那些,一是對她選的那些人,她的確是不滿意,再有就是她有了自己的想法,有了她喜歡一定要等的人,原本她以為是前者,現在看來卻是後者。

她皺了皺眉,又添了一句,「別告訴我,你還惦記着謝昀!」

她們和北翼王府的梁子是種下了,眼下看着,最好的相處之道就是河水不犯井水,將來等楚皇老太後去世,還不知會如何。

齊凰兒若是還想不開,她是絕對不可能允許的。

齊凰兒咬了咬唇道,「您說什麼,我怎麼可能會……那是不可能的!」那根本就不是真正的謝昀,不是喜歡她對她好的那個謝昀。

嘉榮長公主看齊凰兒臉上的厭惡不是作假,她松下口氣,只要不是那讓她恨之入骨的謝昀就好了,「你說吧,身份不太差,我就想辦法如你的願。」

當然,這件事之後,她就真的不會再管齊凰兒了。

齊凰兒抬頭看過來,卻是有些不敢相信嘉榮長公主的話,她以為此番回來,她們母女又將是一番怨懟,她都做好了,要破釜沉舟徹底鬧翻的準備了。

齊凰兒又思索了片刻,還是決定賭一把,「我喜歡北魏太子司馬流……」

她的話未完全說完,嘉榮長公主的手一顫,杯子就掉到地上去了,「嘭!」一聲直接蓋過了齊凰兒就要完全說出的那個名字。

「母親……」齊凰兒看着嘉榮長公主近乎驚慌失措的神情,極是不解,但醞釀許久的話,就還是說了,「我喜歡他很久了,就和母親喜歡父親一樣,此生都不會變的。」

她以為她說了齊恪成,嘉榮長公主臉色回好些,可事實是她的臉色更加難看了。

「不可以,誰都可以,他不可以!」

嘉榮長公主站起身,落下這句話,臉色難看就要從暖閣里離開,走得匆忙腳步還踉蹌了一番。

齊凰兒愣了愣,隨即起身去追嘉榮長公主,她及時門口前拉住了嘉榮長公主。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總說是為了她好,可卻什麼都不告訴她,她根本就沒她說的那麼愛她。

「你和他根本就沒有接觸,你怎麼可能喜歡他!」

或者說,嘉榮長公主想問她,她怎麼可以喜歡他!

「一見鍾情啊,您對父親不也是一見鍾情的嘛,為什麼我就不可以,」齊凰兒死死的抓住嘉榮長公主的手,若非她之前給了她那麼大的希望,她此時也不會這麼激動。

「我是大楚的郡主,是您的女兒,等天下歸一,我嫁給他有何不可。」

嘉榮長公主看過來,從齊凰兒眼中看到了認真和執著,她的喜歡或許還有些虛榮的成分,可並不作假,兩輩子的執念加起來,她已經對司馬流豫情根深種了。

「凰兒,這不可以,絕對不可以!」嘉榮長公主盯着齊凰兒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而後一甩手,拂開了齊凰兒,繼續拉開門,卻看到在門前不遠地方,停住腳步的齊恪成。

他就這麼站着,這麼看着,看到齊凰兒宛若癲狂的執念,看到嘉榮長公主藏之不住的驚慌,可他臉上依舊沒有多少動容,他退後一步,轉身離去。

嘉榮長公主又踉蹌了兩步,若非門口不遠地方趕來的嬤嬤扶住了她,她一準兒會摔到地上。

「夫君,夫君……」她推開嬤嬤的手,追着齊恪成的背影去。

齊恪成到嘉榮長公主的暖閣去,是他和嘉榮長公主前幾日就說好的,他過來相商齊凰兒的婚事,他到底是齊凰兒名義上的父親,該他出面的事情,他不會推脫,卻不想撞到了這樣一番談話。

意外嗎,並沒有,只是他們一直都沒機會徹底說破罷了。

「齊恪成!」嘉榮長公主喊了一句,可齊恪成依舊沒有停止他的腳步,依舊背對着她,並且越走越快。

「虞希君!」嘉榮長公主聲音又低了些,可齊恪成猛地頓住腳步,迴轉過身來了。

「我們到書房說話,」他說完背過身繼續離去。

這個名字已經不能帶給他太多的震動了,他很清楚,曾經的虞希君已經死了,現在還苟活於世的是齊恪成,是他自己都厭惡看不起的那種人。

看齊恪成終於應了她的話,嘉榮長公主才勉強讓自己鎮定下來,她現在已經完全顧不得齊凰兒的事情了,她必須給齊恪成一個說得通的解釋,否則……她很可能徹底失去他。

齊恪成的書房裏還點着燈,這幾年他基本宿在書房裏,每日和他相伴的除了書,還是書。

「我不讓凰兒喜歡司馬流豫,那是因為我恨他,我的女兒怎麼可以和他的兒子在一起。」

嘉榮長公主說着咬牙切齒的模樣,看着的確是恨極了那個人,可她面對的不是齊凰兒,而是齊恪成,曾經后齊的國主,他還是明空親自撫養長大的,齊恪成不僅長得好看,天資一樣絕頂,他只一抬眸,就讓嘉榮長公主心虛得說不下去了。

嘉榮長公主的說法,讓齊恪成悵然搖頭,他坐到他日常的位置上,又指了指他對面的位置。

嘉榮長公主咬了咬唇,退開幾步,坐了下來。

「阿君,你相信,相信我好不好。」

齊恪成凝了凝眉,「不要叫我阿君,你知道的,虞希君已經死了,跟着大齊后齊一起死了。」

嘉榮長公主還要說話,齊恪成又抬了抬手,阻止了她開口。

「原本我是打算在凰兒出嫁后,和你說的。」

「我們和離吧,」他怕是死後,俞喬都不會容許他和俞綉葬在一起,可他也不能和俞綉之外的女人葬在一起,他生前已經負了她了,他不想死後還讓她傷心。

原本他是覺得虧欠嘉榮長公主和齊凰兒的,現在也有虧欠,卻不會有原本那麼嚴重了。

「你……你說什麼?」

嘉榮長公主一瞬間就淚眼朦朧了,她的手緊緊握成拳頭,才不至於讓自己太過失態,「阿君,我們都當了十六年的夫妻了,你要做什麼我都依你,和離?我不同意!死也不會同意!」

齊恪成有些詫異地看着嘉榮長公主,他也有些想不通她的執念,這些年他們這夫妻名存實亡,甚至從最開始就是一場欺騙和算計,早就沒有繼續下去的意義了。

「你若不願和離,就寫封休書給我吧。」

嘉榮長公主的眼淚終於滑落,簡簡單單幾句話,就可見齊恪成的決心,他又再低語,「凰兒……原來是這個意思,你愛的不是我,從來都不是我。」

齊恪成倒沒覺得遺憾,反而是輕鬆,嘉榮長公主愛的不是他,他也從未愛過她,情債難償,確定這點,他自然是覺得輕鬆了。

「不,不是?」嘉榮長公主搖頭,「我只是……只是嫉妒她,嫉妒她罷了,我愛的是你,一直都是你,從十歲見你,我就沒有變過。」

「是他,是他設計了我的。」

「可你卻又來設計了我,」齊恪成緊接着道了這一句,而後緩緩搖頭,「那些是非真相,對我來說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嘉榮,我們放過彼此吧。」

他頓了頓又道,「我不想到最後,還與你弄得這般難看。」

「明月和星華……三年前來到過楚京,我們見面了。」

嘉榮長公主神色僵住,又許久她才從座位上站起來。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知道……凰兒不是你的孩子的……」

如果可以,她永遠都不想問齊恪成這句話,她一直都告訴自己,齊凰兒就是她和齊恪成的孩子,就是他們的孩子,可不是終究不是,齊凰兒沒有半點兒像齊恪成的地方,相貌不像,性子也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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撿來的病嬌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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