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蕭元娘聽到漸漸拉近的腳步聲,突然慌張起來,她不想讓他看到她現在這樣狼狽的模樣。她心裏着急,快步朝着台階下走去,想在他走過來之前,爬上牛車離開。可是越着急越出錯,三步的台階她想一步跨過,卻硬生生踩空,直接撲跪在地上,原本就疼著的膝蓋和手掌再次傳來更加劇烈的疼痛。

蕭元娘也顧不得呼痛,正想掙扎著站起身,一隻手卻輕輕地按在她的肩膀上,那力道不重,可是卻讓她掙不開。

陸天霖蹲在她的身後,一手按住她的肩膀,一手慢慢地伸過去箝住她的下巴,將她的臉慢慢轉過來,他的力道不輕不重,不會傷到她,卻也容不得她抗拒。

她緊咬着下嘴唇,低垂着眼瞼,淚水還在無聲地滑落。

「你哭了。」陸天霖凝視着她,雙眸中有着太多複雜的情緒,「為什麼?」為什麼要哭?為什麼要回來?為什麼要看到他就跑?

「因為……很痛。」蕭元娘嘴唇微微顫抖著,艱難地吐出幾個字,「手痛、膝蓋痛……」

心更痛。她努力地為自己找藉口,在他面前,她哪都可以痛,就是不能說心痛。

她還記得那一晚,他抱着她跟她說,他心痛。可是她還是拒絕了他,拒絕了他的愛,拒絕了他的心,如今她有何面目,又有什麼資格對他說她心痛?

「手痛?」他鬆開箝制她的手,拉起她的手看了看,雙掌又紅又腫,還有明顯的擦傷,尤其是連結手腕的手掌部分還滲著血絲。

「膝蓋痛?」陸天霖看她后着地的手掌都傷成這樣,先着地的膝蓋只怕也傷得不輕。

他不由分說地攔腰將她抱了起來,大步朝府中走去。

「天霖!」蕭元娘驚呼一聲,本能地摟住他的脖子。

「我帶你去處理一下傷口。」陸天霖語氣冰冷地解釋。

手痛、膝蓋痛,可真會找藉口,說一聲為他而哭就這麼難嗎?承認一下她想他有這麼難嗎?陸天霖抱着蕭元娘直接回到寧香院,一路上吩咐人去拿酒和紗布。

等丫鬟拿來東西,陸天霖直接將眾人趕出去,親自給她處理傷口,「有點疼,你忍着點。」他用細棉布倒了藥酒輕輕地給她擦拭手掌,一遍又一遍,直到擦了三遍,才在傷口上均勻地撒了一些藥粉,敷上乾凈的細棉布,再用薄紗布一圈一圈地將手掌包裹起來。

處理完手掌,輪到比較麻煩的膝蓋,陸天霖剛掀起她的裙擺,她下意識地縮了一下,卻被他牢牢地抓住腳踝。他本來準備將褻褲從褲腳往上卷,可是剛動手,就聽到蕭元娘剋制不住的抽氣聲,必然是痛極了,於是他取來剪刀,直接從膝蓋上方剪開布料。

陸天霖蹲在蕭元娘的面前,動作輕柔地幫她處理傷口,很慢、很仔細,好像生怕會不小心弄疼了她。

蕭元娘一直低着頭,默默地看着他,看着他嚴肅認真的表情,看着他小心謹慎的動作,心田流過一股暖流。

時間靜靜地流淌,兩個人誰也沒有說話,可是房間的氣氛卻莫名的有些溫馨。

陸天霖終於幫她處理好膝蓋上的傷口,語氣不冷不熱地問:「還疼嗎?」

「不疼了,謝謝。」蕭元娘搖搖頭。

陸天霖開始收拾地上亂七八糟的東西,用過的細棉布、被剪下來的布料。

兩人沒說話了。

處理完傷口,然後該幹嘛呢?蕭元娘有些不知所措,鬼使神差地就說了一句:「林小姐今天去找我了。」

陸天霖停了一下,並沒有接話。

「她說你們的婚期已經定下來了。」

陸天霖還是沒說話,可是心裏卻生出些許期待。

蕭元娘見陸天霖的表情始終淡淡的,似乎並沒有什麼要說的,心裏又難受起來,剛剛看到她受傷,他明明很緊張,還替她清洗傷口上藥,那麼溫柔、那麼疼惜,她以為他還是在乎她的,是她錯了嗎?是她錯了對吧?

當初蕭元娘一再拒絕陸天霖,讓他傷透了心,所以才會和她一刀兩斷,劃清界限的吧。如今他要和林月兒成親了,她還在奢望什麼呢,當初明明是她拒絕了他的啊。

「我祝你們幸福。」似乎為了表現出真誠,蕭元娘仰起臉,仰望着他,緩緩勾起嘴角,露出一個笑容。

祝你們幸福,幸福個鬼啊!陸天霖怒不可遏,這個女人、這個女人是不把他氣死誓不甘休是吧?

「你……」陸天霖惡狠狠地瞪着她,突然不知道該做什麼。

他怎麼能奢望這個女人才幾的工夫就改變呢?再忍忍吧,就像他和府里所有人都堅信的,她對他是有情的,只是她還沒有覺察到而已。他可以等,也可以忍,他相信她終有一天會明白他的心意,會主動回到他的身邊。

陸天霖甩門而去。

蕭元娘獃獃地望着晃動的門扉,心如刀絞,他為什麼生氣了?

陸天霖從房間離開后就沒再回來。

蕭元娘躺在曾經的床上,一夜無眠。

次日清晨,蕭元娘早早地起身,在屋裏等了大半個時辰仍不見陸天霖的身影,知道他不會再出現,於是死心地獨自去了甯安苑拜見陸家二老。

陸家二老見了她自有一番契闊。

蕭元娘見過陸家二老,堅拒他們的挽留之後,逕自走出陸家大門。

此時早有下人將她昨晚來時乘坐的牛車牽過來等候。

她走到牛車旁,最後回頭看了一眼陸府的牌匾,卻正好看見幾個家丁押解著二郎、三郎出來。

「二郎、三郎。」蕭元娘驚叫出聲,快步走上前,上下打量二人,「你們沒事吧?」

「我們沒事。」二郎皺了雛眉頭,「大姐,你怎麼在這裏?」

「我……」

蕭元娘的話還沒說出口,只聽幾步之外傳來陸天霖冰冷的聲音,「這裏是陸府,不是你們蕭家姊弟閑聊的地方。」他冷哼一聲,又對幾個家丁說,「把他們統統趕出去,關上大門。」幾個家丁為難地看着蕭元娘,「少夫人,您看……」

蕭元娘面色蒼白的泛起一個苦笑,「我們這就離開。」說着,一手一個拉着二郎、三郎走出大門。

「關門。」陸天霖再次下令。

蕭元娘看着漸漸闔攏的大門,看着漸漸被門縫帶走的陸天霖,心突然傳來一陣鈍痛,關上的陸家大門,彷佛陸天霖對她關上的心門,兩個人從此隔絕。

「大姐。」見蕭元娘看着陸家大門神不守舍,二郎心裏的疑惑更甚。

昨天他和三郎義憤填膺地跑來找陸天霖算帳,可是陸天霖連面都不見,直接教人將他們軟禁起來,好酒好菜地伺候着,就是不讓他們離開。

他們被關了一天,連陸天霖的面都沒見到,更不知道陸天霖究竟在打什麼主意,到了晚上,陸天霖居然主動跑來見他們。

他們還沒來得及發飆,甚至連一句質問的話都還沒說,陸天霖卻搶先說出了他們的來意。他知道他們來找他是因為他休了蕭元娘的事。可是他居然什麼也沒解釋,只說如果他們想知道什麼,就回去問蕭元娘。

問大姐?難道陸天霖為了娶別的女人而休了大姐,還是大姐的不對?二郎和三郎兩個人蒙頭蒙腦地過了一夜,大早上剛吃過早飯就被陸天霖帶人趕了出來,誰知卻在門口看到了大姐。

大姐這麼早出現在陸家大門口,難道是昨天就來了?該不會陸天霖扣留他們兄弟二人,就為了把大姐引來吧,可既然如此,為何他又用這樣的態度對大姐?二郎心裏亂成了一團麻。

「大姐,我們先回去吧,昨晚我們都沒回去,爹和四娘肯定很擔心。」

姊弟三人這才各懷心事上了牛車回到蕭家。

蕭父和四娘也是一宿未睡,見到三人回來,都鬆了口氣,開始不停地問怎麼回事。蕭元娘一直沒能從再見陸天霖的失落中走出來,一個人失魂落魄地說了句:「我累了,想去休息。」就要屋裏走,卻被二郎攔住了。

「二郎,你做什麼?」蕭父大驚失色。

二郎卻不為所動,低頭看着面無血色的蕭元娘,「大姐,我們是一家人,你不用什麼事都憋在心裏,說出來大家幫你,好嗎?」

四娘也有些驚訝二郎的行為,但是在接收到二郎的目光示意后,忙過來拉蕭元娘去大廳坐,於是一家五口紛紛在大廳找了凳子坐下。

蕭父大為不解,眉頭一直緊皺着,神色有些不悅地看着二郎。

「大姐,能跟我們說說你和陸天霖到底是怎麼回事嗎?」二郎目光炯炯地直視着蕭元娘,語氣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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沖喜元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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