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第49節:森森白骨

下 第49節:森森白骨

「我保證過不會幹涉你和你的世界,只要換取她安靜在這地方活下去的權利就好……」

「而你拿什麼來保證你的承諾,我的神?」

沉默。

似乎在思忖著什麼。片刻,隨著一道有些混沌的綠光在阿努眼底逐漸沉澱,緊裹在它身上那件黑色的斗篷,悄然間被燈光折射出一種水漾光澤。

辛伽知道它在集結自己的力量,但他同樣知道它辦不到,在曾經受過那樣嚴重的創傷,和費神將奧西里斯困住之後。

一灘暗紅色液體在阿努腳下凝聚。

望著他默不作聲凝視著自己的眼睛,辛伽臉上淡淡的笑容逐漸加深:

「愛上一個人類,你很傻。為了對她的愛而跑來試圖用逃避換取她活下去的自由,更傻。阿努,你怎麼會是一個稱量人心的神,天平都被你的軟弱給毀了,你算是個什麼神……」話音未落,笑容忽然在嘴角凝固。

不由自主後退半步,在一塊肉連帶著表皮從阿努滲著血絲的臉龐上無聲掉落的一瞬,辛伽眼底暗紅色的光澤閃過一絲細微的困惑:「你瘋了?!」

「……我甚至可以阻止奧西里斯對這世界的扭轉。」

「你是不是連神都不想當了!!」

「而我只是想讓她好好活著。」一隻耳朵從它頭頂滑落,連帶頭皮,露出裡面森森白骨。

「她活著就意味著隨時隨地會被奧西里斯用作扭轉一切的鑰匙。」嘴唇不知不覺由蒼白再次變得殷紅,因著話語中那連自己都覺察不到的急切。

「她死了就能阻止那一切?」

「這就是破命之人應有的結果。」

「你知道她根本威脅不了現在的你。」

「我同樣知道有你們的存在,她於我來說,便是最危險的定時炸彈。」

「人死對於我們來說,只是種短暫的休憩,連幾千年前的凱姆。特人都懂得把死去的人從黑河引領向生路的辦法。」

「心臟已經碎了,即使奧西里斯也無法將她完整復活。」

「或許我可以。」

「那麼你只是在加劇她靈魂的滅亡,是不是這樣,阿努比斯?她已經死過兩次,持續的復生將直接導致連神都無法制止的靈魂的泯滅……你是愛她的,你做不到讓她消失。」

「那麼……」單手扶著展琳已經紋絲不動的身軀,轉身,目光直勾勾地望入辛伽閃爍不定的眼底:「我們要不要來試試,辛伽……不,雅塔麗婭……」

辛伽的目光微微一怔,繼而,笑了笑:「雅塔麗婭已經死了。」低沉沙啞的聲音悄然褪卻,不知不覺中,他的嗓音流轉出一種女性輕柔的婉轉:「很久以前。」

「不後悔嗎,弄成現在這種樣子?你和他,近得隔著整個世界。」

「哈哈!後悔……如果要後悔,從當上他的聖女那天我便應該後悔……」手指下意識撫上自己的臉頰,彷彿摸著當年那些凹凸不平的瘡疤:「可是他啊……為他做的一切,我卻從不知道什麼叫做後悔。」喃喃低語,不知道是對著阿努,還是自己在自言自語。片刻,抬起頭:「你呢,這麼做,會不會後悔?」

「不後悔。」

笑,低頭撫摩手中的骨杖,像是在撫摩情人溫柔的手指:「我一直挺喜歡你的,阿努比斯,在凱姆。特那些神中,我最喜歡的就是你,因為你心裡一把海平面般不會輕易傾斜的天平。」忽然抬頭,笑意更深,深得眼底暗涌的紅色光芒彷彿兩泓難以壓抑的波瀾:「而現在天平坍塌了……而我也不得不為了我所守護的一切,我傾盡全部即使背叛和利用了神而守護的一切,去面對你的存在。」

「代價太大了。」

「什麼是代價?」

「什麼是天平的坍塌?」

「阿努比斯,你什麼都改變不了,你或是她,三千年前,亦或三千年後的現在。」

「不試試怎麼知道?」斗篷突然從身上滑落,因著身體的厚度,已無法再承擔它松垮了的包容。

通體一副血跡斑斑的骨骼,支支節節,在周身越來越強烈的綠光中,隱隱流動著抹晶瑩的剔透:「如果沒有作為交換的價值,我不會開出這麼怯懦的條件,不相信神的話是愚蠢的,雅塔麗婭……」

沉默。

突然丟開手杖,辛伽疾電般朝阿努飛身而去,在它身體自展琳身旁消失的霎那。

第三十四章

回歸「海!!!!海站起來了!!!!海站起來了!!!!!!!!!」

光線刺得眼睛生疼,撲鼻而來夾雜著濃烈咸腥的風,海的味道。

頭脹得厲害,滿耳朵沉悶的轟鳴,還有一個男子近乎歇斯底里的聲音。如果這是夢,那它真是熱鬧得不受人歡迎。

意識有點清晰了,因為突然想起了被那把杖從胸口貫穿而入的巨痛。渾身一個激靈,抬手按住胸口,眼睛卻猛地張開。

沒有傷,沒有血的濕漉……

眼前一道黑瘦的身影從頭頂跳過,在頭頂太陽燦爛的光線下劃出一片驚惶的陰影,隨即朝遠處踢踢踏踏狂奔而去。只來得及捉到一個背影,**的上身閃爍著金屬般光澤,像塊烏亮的銅。

耳旁的風聲和轟鳴似乎更急了些。循著那身影來時的方向,展琳支起身朝前頭望去,隨即一陣惡寒,從手心到牙關節,在這不低於攝氏40度的空氣里。

「海站起來了!!!!」

她想她終於明白那個倉惶男子邊跑邊從嘴裡鬼叫出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了。

天氣很好,一碧如洗的天橫在波濤微起的海面上,在陽光下綻著安靜的藍。只是這抹安靜在延伸到東方天際的時候被硬生生撕裂了,蒼白到暗灰,層層疊疊的雲沸騰般在天邊凝聚,奔走,直壓到海平面,再將那原本湛藍的水攪成一團濃黑,分成兩半,由最深處的海溝直吸上天。

就好像在蛋糕上切了個口,兩邊隨著雲層不斷匯聚延伸而洶湧而起的波濤,是切口邊緣高高鼓起的奶油。天突然下雨了,揚揚洒洒在尚未被雲層吞噬的陽光下,那是不堪浪頭巨大衝力而朝兩旁傾塌撞擊出的大片水霧。

在展琳抓著槍,從地上搖搖晃晃站起來的時候,一道黑線突然筆直地從水霧和翻卷咆哮的浪頭間刺出。

目測時速兩里以上的速度,她忍不住朝後退了幾步。身後逐漸嘈雜起來,回頭看去,上百名衣衫襤褸的男男女女站在離自己百米遠的距離,獃滯地望著海面上翻騰的異相,嘴裡喃喃低語。

「神要來清洗凱姆。特了……」

「天哪,神在發怒……瘟疫和死亡弄髒了的凱姆。特……神發怒了……」

「神發怒了啊……奧拉西斯燒死了那麼多人,神發怒了!」

手裡的機槍險些落地。

凱姆。特……奧拉西斯……

終於意識到剛才的熟悉感是什麼,三千年前留著她記憶中的土地,這塊幾乎被時間之手從她記憶里抹去的土地,她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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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老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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